第75章 ??25-失蹤男童（3）
25-失蹤男童（3）
李昊是在自家店裏被拐的。
當時他正坐在櫃臺裏盯着平板電腦的動畫片看得津津有味。爸爸在廚房熱火朝天做黃焖雞；媽媽則忙前忙後記菜單、上菜品、收拾客桌；姥姥抱着妹妹去了附近的夜市給他們挑水果。
這個家只有 5 口人。每到中午晚上高中放學，都是一天中客人最多的時刻。年僅 5 歲的昊昊雖然不太懂大人到底在忙啥，但他還是知道這個固定規律的。一到飯點，那些身穿藍白衣褲的小哥哥、小姐姐烏泱泱進門，他都不會纏着爸媽和姥姥要糖豆和零食吃，乖乖縮在櫃臺裏，專心致志看奧特曼打小怪獸。
或許是男孩子的天性，就喜歡英雄打擊邪惡勢力時發光發熱的樣子。他拄着下巴晃蕩着小腿，眼睛跟随着屏幕上的迪迦奧特曼轉來轉去，好半天才聽到有人在喊他：
“昊昊，你是昊昊吧？”
昊昊眨巴着眼睛擡起頭，看到是一位戴帽子的爺爺，爺爺對他笑笑，又叫着他的名字問了一遍。
“是呀……”昊昊邊怯怯應聲，邊擡眼四處張望——
媽媽不在前面，爸爸也不在。
他看着一屋子打鬧嬉笑的哥哥姐姐，稍稍動腦筋想了想，只覺得爸爸媽媽應該都在後面忙着吧，便小大人似的挺直脊背，學着媽媽的樣子笨拙地問：“爺爺您好，您、您要吃點啥？”
爺爺又笑了，擡手揉了一把他的小腦袋，誇贊道：“真能幹，怪不得你姥姥總誇你是好孩子呢，昊昊真懂事，都知道幫爸爸媽媽幹活啦！嘿嘿，爺爺不吃啥，就是呀，替你姥姥帶個話。”
被誇又聽到了姥姥，昊昊立刻放松下來，神氣十足地又問：“啥事呀，爺爺你說。”
爺爺突然露出一副不太開心的表情，“你姥姥去夜市把你妹妹放我家了，她哭着要哥哥呢，姥姥就讓爺爺過來——”
他猛地收住話音，因為昊昊媽掀開門簾端着一盆剛出鍋的黃焖雞放在近前的桌上，狐疑地望向他。
他趕忙壓低帽檐，堆起笑容對她說：“我要一份 15 塊錢的黃焖雞，微辣，打包。”還指了指昊昊，溫聲囑咐，“孩子這麽小，你咋不看着點呢，這麽多半大小子在屋晃悠，磕了碰了可咋整。”
昊昊媽又深深掃向他露出來的半張臉，扯過昊昊的小手，将他帶下凳子，邊往廚房帶邊客氣回道：“謝謝提醒哈，您稍等，馬上給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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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昊一步三回頭。進了廚房正要說些什麽，媽媽卻唬着臉呲他：“說了多少遍別跟不認識的人說話，你老實在這待着，不準出去了！”
昊昊撅起嘴，不情不願地爬上爸爸身後的小板凳，喃喃自語：“爺爺說姥姥找我……妹妹在他家……”
他來回叨咕好幾遍，爸媽沒一個理他的，他更不高興了，摳着鞋面上的奧特曼不停哼氣。
這時，爸爸突然跟媽媽說氣罐要沒氣了，得去後門拿一罐新的。媽媽擦擦手轉頭往後門跑去。昊昊看着媽媽出門，扭頭就往前廳跑。爺爺還在櫃臺前等他，一見他就笑得很開心。
昊昊也笑，踮腳夠下平板電腦，仰着小臉跟爺爺說：“爺爺咱們走吧，我妹妹最黏我了，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您家待着。”
“嗯吶，昊昊真乖，走，爺爺家裏有棒棒糖，就等你去吃呢。你說得對，不能讓你妹妹一個人……”
他扯住昊昊的小胳膊，連拉帶拽快步将孩子帶出門，悶頭紮入人來人往的步行街，拐個彎便消失在擦黑的夜色中。
昊昊其實被扯疼了，但他什麽都沒說，滿腦子只有妹妹，搖頭晃腦唱着自創的小調，蹦蹦跳跳努力追上大人匆忙的腳步：“啦啦啦……昊昊和星星是一家，妹妹有個好哥哥，那就是我呀……”
去後門到回廚房不過兩分鐘，昊昊媽稍一晃眼發現孩子不見了。
許是母子連心，忽然生出一抹不祥的預感，她慌慌張張跑向前廳，滿犄角旮旯找尋那個平時專愛往這些地方鑽的淘小子。
可找了兩三遍都沒見着影，她腿都軟了，強撐着自己晃出大門，張望了一圈依然不見孩子身影，就奔着隔壁小超市闖進去，大聲追問老板娘有沒有看到兒子。
老板娘搖搖頭，扔下瓜子就跟她跑回去——一個直奔後廚急吼吼沖老公喊，一個挨桌向高中生打聽情況。
兩口子六神無主走出後廚，老板娘指着靠門那桌三個小子大吼：“李子梅子，別瞎琢磨了，這孩子說你家昊昊讓一個老頭領跑了，咱快找吧！”
猶如一個晴天大霹靂當頭襲來，呆滞的小兩口此起彼伏喊着“媽呀”，急得差點哭出來。
一屋子少男少女瞬間跟着叫出聲，扔下吃了一半的飯和正在開黑的隊友，七嘴八舌商量一番，按照那個男生依稀的印象“轟”地跑出門沿路追了出去。兩個文文靜靜的女孩留下，一左一右扶住快要癱倒的兩口子，邊說着安慰話，邊商量着打電話報警以及查看監控……
從昊昊走失到他們紛紛回到店裏，過去近 1 小時。
因為還要上晚自習，孩子們被趕到的民警勸說回學校了，臨別前，再三表示：如果放學還沒找到昊昊寧可不回家也會繼續幫着找的，而且回去就和同學說，大家集體發微博，讓全城網友一塊找。
兩口子被孩子們的熱心感動得潸然淚下，若不是他們攔着，都要跪下磕頭了。
喧嘩散盡，兩口子摟着閨女、老娘抱頭痛哭。老板娘跟着抹淚，對警察說可以去看她家門口的監控，因為這家生活拮據的人連個攝像頭都按不起……
男警察跟老板娘去了小超市，看到了在門口一閃而過的昊昊和牽着他狂奔的老頭。走得實在太快了，除了知道戴着頂黑色漁夫帽、一身灰嗆嗆的大衣，再是什麽都看不清。
無功折返，他只能和同事反複詢問兩口子對那個老頭是否有印象，沒問幾句就來了個一臉江湖氣的男人和娃娃臉的姑娘。看着兩人和這家子人熟稔的樣子，男女警察都沒多心，偏偏那個姑娘插一杠子說她是大仙兒，信誓旦旦表示她能找到孩子。
男警察警覺異常地質問：“你覺得這有意思嗎，這位女同志？我勸你別妨礙公務，否則我有理由懷疑你別有用心，打算坑蒙拐騙敲詐孩子家長！”
雷春龍下意識擋在劉钰身前，要為她辯駁。
劉钰卻懶懶擡手示意他別說話，叼着煙眯起眼睛凝望男警察：“胡大宇，31 歲，從警 3 年零 7 個月，未婚，喪父，和母親生活在一起。”
“你——”男警察橫眉冷對，張張嘴竟不知如何反駁，就那麽僵住了。
胡肆臨牽動起劉钰的五官，釀起陰恻恻的笑：“只管說，是也不是？”
女警察吃驚地看看她，又看向同事，吐了下舌頭，又轉回目光，滿口欣喜替他回答：“是是是，你……你咋知道的，你真是、真是大仙兒啊？”
男警察剜她一眼，她趕忙收起好奇的打探，輕咳一聲端正态度，“這位女同志，雖說你說得都對，但也證明不了什麽吧！就別給我們添亂了，或者、或者……”
她想說：“或者等我們走了你再發功。”可收到同事鄙夷的注目禮，立刻抿住嘴巴。
男警察強收回有些渙散的神志，臉頰微紅，不自在地繼續厲聲對劉钰說：“沒錯，你不要添亂，別搞那套忽悠我們，法治社會容不得你怪力亂神！”
“哦？”胡肆臨慢聲拉語對峙，“既不信此道，又何來怪力亂神之說？警察同志，你這詞用的，不太恰當。”他牽動劉钰邁開步子，向微微發懵的三人踱步而去。
每走一步，都在用言語擊破男警察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
“兩年前你有個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女朋友。”
“她父母嫌你是單親，又跟着母親生活，怕你是媽寶男給他們女兒氣受，所以就擡高彩禮價格拆散了你們。”
“時至今日，你再未戀愛婚配。情傷難愈，始終念念不忘。”
“其實你不知道，”他停下來，歪頭看着對方驚駭的表情，緩緩道，“你的心上人也在思念着你。她的父母拗不過她的堅持，已經不打算阻止你們了。可你——你呀——”
“我、我咋了？”男警察有些激動，“你別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胡肆臨偏不說，拉長聲調嘆氣：“唉……有什麽好說的，你又不信我，多說無益。”
“你——你這人——”男警察臉色漲成豬肝，舌頭都打結了。
對他的憋屈樣甚感滿意，劉钰抱起膀子終于給了他一劑強心針：“你膽子也太小了，算什麽男人！喜歡當然要告訴她。今晚就聯系她吧，號碼壓根沒換，人家眼巴巴地等了兩年，你這木頭腦子也該開竅了。”
若非手頭的工作還沒完事呢，男警察都想拉着劉钰問東問西了。歡喜的表情，俨然出賣了他的心思。
這回輪到女警察鄙視他了，戳戳他的肩膀：“老胡，注意點哈，別忘了咱是警察哈。”
“咳咳……”男警察以尬咳讓驟然一邊倒的氣氛變得更尴尬，紅着臉結巴，“啥啥啥、啥亂七八糟的！行了，知道你你你、你厲害了，但是吧，但是——”
“甭擔心，我不會影響你們，二位該備案備案，該走流程走流程。”胡肆臨篤定道，“你有你的正道走，我自有我的偏門闖，各行其道兩不耽誤。”他掏出手機瞥了一眼，“這問的也差不多了，你們該回去了。”
兩位警察面面相觑。
最後男警察對昊昊爸敬了個禮，做出承諾：“您放心，我們立刻上報情況，抓緊時間展開立案調差。”下意識瞥瞥劉钰，他猶豫片刻，朗聲又道，“這位父親，我能理解您找孩子急切的心情，但有句話我必須交代清楚——請相信警方，相信政府，相信法律。我們一定竭盡全力幫您找回昊昊，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也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昊昊爸忙不疊點頭，送兩位警察出門後，轉頭就忘了那些擲地有聲的交代，罵着“傻逼，我信了你才是冤大頭”，扯住劉钰的胳膊坦言：“大仙兒，你真的能找到我兒子嗎？那什麽……我兒子大名叫李昊，木子李、日天昊，他生日是……”火急火燎說個清清楚楚。
劉钰撚指掐算片刻，暗滅手裏的煙，展顏微笑：“我看到孩子了，在西南方向一棟老農宅裏。”微微沉吟，她斂起笑容，“目前身體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吓。那地方有點不對勁，我只能看到他抱着平板電腦坐在草窩子裏哭，但……有東西擋着，也不是看得很清楚。不過你放心，再等等，貴人一到，我們即刻上路。”
“貴人？”昊昊爸迷茫地看向雷春龍，又轉回目光，“這、這除了我大哥，我沒跟別人說孩子丢了啊——”
“是我碼人來着。”雷春龍順手将犯困的星星轉交給昊昊媽，将熱騰騰的黃焖雞往劉钰那邊推了推，用眼神示意她坐下開造，接着道，“我喊周格了，還有……那幫大傻逼。”
他止不住發笑，對劉钰揚眉，“妹兒，哥又是心服口服的一天。”他突然來了興致想逗逗她，“哎，那你說說看，周格啥時候到場。”
劉钰伸手從筷筒裏摸出一雙一次性筷子，頭都沒擡接下老太太端來的兩碗飯，放他面前一碗，另一碗端在手裏，夾起一口飯送進嘴，“呵呵，說曹操，曹操就到。你出去迎迎他吧。”
雷春龍當即挪步往門口走，才拉開門把手要探出身，差點一頭撞在周格鼻子上。
周格一個後仰躲開，看清是他，皺起那雙惹眼的粗眉大罵：“你他媽趕着投胎去啊，吓我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