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6-兇宅驚魂(2)
26-兇宅驚魂(2)
劉钰呆住,因男人那句“要是總被鬼附身有啥後果”而心驚肉跳。
觀望他一輪,她快速抄起他的腕子。
剛點上煙,胡肆臨強行甩開她握在手裏的人,嘶聲警告:“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最後一次管他的破事。”
雷春龍起先被她反複無常的舉動驚到,看清她眼裏滾過的冷意,低頭找煙時,他不輕不重哼了聲,“她又不是你養的狗,至于看得這麽緊嗎?”
“你才是狗。”劉钰擡肘怼他肚子一拳,覺得不解恨又給一肘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虎揍方言,和傻逼同理!”雷春龍懶懶地“哎呀”兩聲,含着煙屁股囫囵道,“這話沒毛病,狗嘴咋能吐出象牙?你吐個讓我看看,算你能耐。”
劉钰罵了聲“滾”就不再理他,只對着風擋玻璃上星星點點的雨絲發呆。
下雨了。
雖和吐沫星子差不了多少,但行進的小貨車讓雨聲聽起來噼裏啪啦,又急又猛。
一場雨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劉钰心裏發沉,感同身受的胡肆臨嘆口氣:“小钰,我早就提醒你了,今天的事情很棘手。你可知報馬回來與我說了什麽?”
劉钰悶聲豎起耳朵。
他繼續道:“老農宅變兇宅,煙魂惡鬼盤踞其中,它們指使老頭尋童子做弟馬,今晚亥時便是奪舍的最好時機。那屋子裏已經做了幾道防人打擾的結界,便是我門都無法闖入一探究竟,我也不确定有幾成把握能保證那孩子完好無損歸家,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啥準備?”劉钰懸着一口氣問。
又嘆了嘆,胡肆臨輕撫過她的臉頰,用一副很眷戀的口吻說:“小钰,這一遭是你自個兒選的,我既攔不住你,你便獨自受着吧。”
劉钰驚了,“你啥意思,不管那孩子了嗎?”
“不,既然應下,我會盡我所能與那起惡鬼纏鬥,只不過——”話音一轉,他貼近趴在她耳邊放慢語速,“我要你長個教訓。只管告訴你,今夜你會毫發無傷離開那,可這些随行的人,我門一個都不會理,生死全憑他們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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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回來,我還沒說完!”
劉钰向前探身,在心裏大喊特喊,手裏的煙卻突然滅了,肩頭的暖意也全然散盡,胡肆臨抽身而去。
她清楚他是先行一步探路去了,留下那些危言聳聽的警告,根本不給她從中說和的機會,決絕到像個與她不相幹的人。
她頓時感覺腳底生寒,愣了好久才攥動微微發硬的指尖握成拳,不禁扪心自問:是從什麽時候起把他誤認成人的?
是頭一次在惡鬼追趕的夢境裏,遇到赫然出現的他,一襲白衣白褲的高挑少年,即使看不清長相也足夠吸引她的視線?
還是更早一些,在爺爺身邊耳濡目染,親眼看見他與狐仙談笑風生,就算只是喃喃自語卻也帶給她一種親切的感覺呢?
又或是一年多以來的朝夕相伴,他也好,五金也好,其他狐仙也好,捆竅時言行舉止都和常人無異,令她不知不覺就将其規劃入人類的範疇了?
可是今天……
不,是從年關起,他的反複無常令她捉摸不透;自遇上雷春龍,他變得更陰晴不定;今時今刻,劉钰忽然發覺到一個致命的問題——
胡肆臨不是人,他是狐貍,是仙!
她是被神明選中的人,從來就沒有說不的權利,又談何商量!
這個念頭躍出腦海,心裏驚濤駭浪,如迎頭淋了場夾着冰雹的暴雨,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神經都在冷水中止不住打顫。打了個寒顫而已,額頭和鼻尖已經泛起一層薄汗,臉色也漸漸煞白。
稍稍皺了下眉,她一把掀開靠近的雷春龍,搖下車窗,迎面灌了口混雜着雨水的涼風。
這一口遠遠不夠緩沖胸悶氣短的感覺,她張大嘴向外探頭,才深呼吸一輪就被雷春龍揪着衣領薅進車箱,劈頭蓋臉數落:“你他媽不要命了,也不怕張下去摔死你,幹啥玩意兒啊,不想活別他媽死我眼皮子底下行不!”
若不是被他牢牢抓着,她幾乎癱在他懷裏。
透了兩口氣确實舒爽不少,撐住他的腿重新坐好,努力控制住發顫的牙齒,輕聲細語地交代他:“待會兒到了那,你和……你和你的朋友別進去找孩子,我一個人就好——”
“放狗屁!”他堅決不同意,“讓你一姑娘往危險地方闖我們他媽還是爺們兒嗎?別雞巴扯犢子,不愛聽,閉嘴吧!”
劉钰都提不起心情糾正他的粗魯。穩了穩心神,她難得一臉真誠與他對視,凝重道:“那是個陰氣很重的地方,活人在裏面待久了容易出事。你們這幾個大多有家有業的,你也不希望他們有啥閃失對吧?我是為你們好——”
“我他媽用不着你為我們好!”他擰眉豎眼,大聲嚷嚷,“少扯屁話唬我,當我是他媽吓大的啊!早他媽十幾年前,我雷春龍這顆腦袋就卡刀尖上了,我管他媽什麽雜種操的鬼玩意兒呢,有種就弄死老子,沒那尿性趁早滾雞巴蛋!還有,弄死我之前,我也得給它倆大嘴巴子讓它知道知道老子不是軟蛋!行了行了你可——”
雷春龍重重嘆口氣,緩了緩聲調,“小娘們兒家家別老整英勇無畏那出。真的,我一開始頂看不上你就因為你老端着,好像全世界除了你沒人能抗事兒一樣!德行吧,二十來歲毛孩子一個,總裝雞毛老神棍,不知道是虎還是他媽傻——哎呀呀,撒手妹兒,疼!”
滿肚子擔憂被他幾句罵罵咧咧的諷刺抛到腦後去了。
劉钰揪住他臉蛋子擰得相當用力,咬牙怒道:“我他媽真是給你臉了,說幾遍了別跟我他媽他媽的,不給你點厲害嘗嘗你是真不知道姑奶奶忍你多久了!賤貨……”
抵達那處無人村的地界,鬥子裏的五男各自頂着一臉幽怨跳下車,兩個頭發長的已經全變成爆炸頭了。當恢複神智的胖子和雷春龍、劉钰前後腳下來與他們彙合時,疤臉男擡腳就要往雷春龍肚子上踹。
昏黃的路燈掃過他後仰的臉,疤臉男果斷收住腳,湊近抱住他的頭猛瞧,“大哥,咋啦,我剛剛都沒注意,你讓哪個老娘們兒把臉蛋子裹方言,同親吻、吸某種東西腫了?”
“滾!”雷春龍掙扒開他,“這他媽蚊子咬的!”
男人一臉怪笑:“哈哈哈,那這蚊子行啊,練過鉛球吧?”
劉钰:“……”
她叉腰站在原地四下瞅瞅。
頭頂烏雲密布,三輪車所停靠的這條鄉村小路站着兩排很矮很暗的路燈,身後則是一排排黑咕隆咚的土坯房,放眼望去竟一家亮燈的都沒有。
她抖落出一根煙點上,瞬間聯系上了徘徊在一處巷口的五金。
空蕩蕩的巷口,五金在黑暗處揚聲呼喚:“弟馬,往這走,四哥哥正在裏邊跟兩個鬼娘們兒打着呢,我只能送你們到門口,他不讓我跟你進去!”
“知道了。”劉钰悶悶回應她,轉頭看遍所有等她指示的男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出她的糾結,雷春龍很随意地邁出一步擋住她,又很随意地沖哥兒幾個揚眉道:“分頭找吧,老妹兒剛才跟我說了,孩子就在這村子裏。但是這塊有點邪乎,她的仙兒感應不太強了,咱幾個兩兩一組,我跟老妹兒一路,我建個群開語音通話,咱随時聯系。”
“成。”
“可以,就這麽定了。”
“好。”
其餘六人紛紛表态,雷春龍趕忙掏手機把群拉好,先開通共享定位才發起群語音電話。周格自然和同行的小齊一組,胖子和疤臉男一組,胡子男和那個一直不咋說話的方臉男一組。
該準備的都準備完了,雷春龍一聲令下,大家按他随手指的三個方向潛入荒村。
待他們走遠,他才收回目光望向劉钰,有些得意地眨了下眼:“咋樣,哥這招聲東擊西牛不牛逼?”
劉钰哭笑不得:“還說我虎,你是真虎。”
斂了斂笑意,她一本正經問:“你能不跟我去嗎?”
“你說呢?”他反問。
“那好吧,萬一真出點啥事,別怪我顧不上你。”她轉身直奔五金的方向走,剛邁開步子卻被他又一把薅住脖領子,偏頭沖她瞪眼,“顧好你個人就成。吶,你低頭瞅一眼,好好看看你往哪踩呢,還好意思顧這個那個,就會吹牛逼……”
他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劉钰納悶地往地上瞅,頓時咋舌。
光顧着跟他說話來着,只要在往前半步她就得掉進污水溝子了!雖然是廢棄的,打量一下深度,這要掉下去就算不崴腳,波棱蓋也得卡禿嚕皮不可。
劉钰讪讪地扒拉開他的爪子,理了理衣襟仔細盯着路往巷子邁進。雷春龍亦步亦趨跟着。
有煙氣指引,她清楚感覺到在巷子的盡頭右手邊第二間土房,發散着濃郁的陰氣。
在沒有月光的窄巷裏,随風激蕩出一串串若有似無的幽咽。
越往裏走,那聲聲堪比夜貓叫春的啼嚎越清晰。
隐隐約約的,劉钰仿佛又聽見了那日過陰時,那個邊哭邊唱的女聲——
哭一聲商公子啊,我再叫,叫一聲商郎,夫啊!
啊!我的商郎夫啊!
秦雪梅見夫靈悲聲大放,哭一聲,商公子,我那短命的夫郎,呀呼嗨啊!
……
聽到熟悉的唱詞,劉钰有些憤怒地甩掉煙頭,用力碾了幾碾,心道:你們這幫玩意兒是不會唱點新鮮的吧?老他媽哭個鬼的喪,煩死了!
想到這裏,她忽覺好笑:其實也沒毛病,鬼不哭喪哭啥呢,哭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也不符合人家的設定啊,反倒是她吹毛求疵了。
亂七八糟想了一路,終于來到那扇呼呼往外刮邪風的鐵門前。
她正要轉身再勸一勸雷春龍別跟了,回過頭去,滿眼驚駭——
雷春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