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30-順我者昌(2)

30-順我者昌(2)

對付家人,這句話比任何解釋有用的多。

何止家人,從小到大的認知始終在給劉钰灌輸一個概念——仙家的認可就是最權威的。

被劉钰好頓數落一通,大姑果然偃旗息鼓。冷靜下來後,竟主動搶過她手裏的錢,又拿起茶幾上的放一塊來回數了 3 遍,最後整整齊齊重新交到她手上,還提醒她:到小區附近的農村信用社單獨開個卡,把這些錢存進去別瞎禍禍,以備不時之需。

又語重心長囑咐了一些有的沒的,大姑繼續未完成的家務。劉钰則簡單換洗完畢按她的要求去開卡存錢,以此廖慰大姑被她惡語中傷的心靈。

劉钰知道,大姑不會真跟她動氣。姑侄倆吵吵鬧鬧的相處模式實屬常态,吃午飯時,大姑已然徹底恢複過來,邊給她添菜邊說起奶奶這次去看病的進展。

不說還好,越說劉钰越上火。

從得知奶奶的具體病情起,她就查過很多關于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的資料,十分費解于奶奶患病的誘因。

這病至今還未完全明确病因,但有個說法令她心裏直咯噔。

百科上寫道:

長期接觸低頻磁場可能和該病的發病有關。

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胡肆臨被搖滾樂吓退三百裏的樣子。并且他明确表示過,電吉他的音頻和他的磁場不和。

劉钰不禁聯想到了奶奶——該不會是這些年頻繁被迫與鬼神接觸受到的影響吧?

這樣的念頭一經萌生便一發不可收拾。

剛剛大姑惆悵地說:“你奶之前檢查不是肺和脾有陰影麽,昨兒大夫說脾髒腫大是這個病的正常現象,目前的治療方案能維持髒器功能正常使用啥的。主要是她那個肺啊……唉,就怕是并發症!你二姑跟我說半天我也沒聽明白到底咋回事,反正現在特別擔心會發展成肺癌,大夫也建議讓帶你奶去大城市找權威專家好好給查查。”

這些憂心忡忡的話,使得好好一頓飯變得難以下咽。

劉钰麻木地寬慰着大姑。同時也是在拿沒用的安慰讓自己定下心神,為接下來的每一步做最萬全的打算。

接待完三兩個香客,晚上點香磕頭時,感應到胡肆臨和胡玄舟都不在,她特意叫來五金:“以玄舟堂主的資歷,按說做掌堂教主都綽綽有餘,他又與你四哥是正經師出一門的師兄弟,為啥會甘願來我這新堂口做個堂主呢?”

八卦的口吻輕而易舉吊着涉世未深的小狐貍上了勾,只愣了愣,便雀躍地纏着她聊了好久的本門秘聞。

胡玄舟為何願意做堂主居于胡肆臨之下,五金并未明說,只道是近百年來華夏戰火紛飛,讓已位列上方仙班的狐門悍将二太爺損耗了不少功力和修為。直到幾十年前年天下太平後,他突然決意歸隐,便将座下數名嫡傳弟子托付給三太爺和三太奶,由他們安排将其統統規劃入各家弟馬的堂口。

說起這個,劉钰不免想到太爺爺日記裏一段記載:

……關東諸子百家仙,皆授命于遼東狐氏一族大太爺。

狐門三位太爺各司其職掌管人間事:大太爺行醫問道總領全局,二太爺領兵征戰亦坐鎮賭坊武館,三太爺主察人世百态兼顧滿門弟子……

所以,從中可以證實五金的說法——

如今的太平盛世,的确不再需要二太爺他老人家出馬解救戰場上的孝子賢孫。而且現在國內對黃賭毒的打擊力度是很嚴格的,至少明面上很難見得到涉及到賭局的場所。也就是說,二太爺和他的弟子們“英雄無用武之地”,這就不難理解胡玄舟來她的堂口做壓堂堂主了。

即便如此,經過幾次和胡玄舟共同處事,劉钰察覺到這位本領極高的大神,表面上和胡肆臨客客氣氣,實則他們的行事做派始終意見相左。

想到這裏,劉钰脫口便問:“你四哥是和玄舟堂主單獨聊天去了嗎?”

“呃,”五金哽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對、對啊,誰叫他今兒跟你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呢。”

“哪句話又不該說了!”劉钰厲聲反駁,“玄舟堂主不過是在讓我寬心,這也錯了?你四哥咋那麽多事!今天錯明天錯,我幹啥說啥都是錯,既然這樣,他有啥不爽只管沖我來啊,找人家玄舟堂主算咋回事!”

“弟馬,你可不可以理智一點!”五金也拔高聲調,“我四哥哥陪伴你這麽久,他的出發點哪樣不是為你好?這裏頭有些事你不懂不要緊,那也不能胡思亂想瞎給我四哥哥扣帽子呀!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承受什麽,他那個毛病越來越不受控制了,他都是為了你——”

話未說完,她突然收聲。下意識地掩嘴暴露了她的驚慌失措。

若是從前,劉钰準得變着法地從她嘴裏套話打探清楚胡肆臨怎麽了,可是現在,只要聽到所謂的“為你好”、“為了你”就忍不住犯惡心。

她不耐地皺起眉:“算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煩得很,想自己待會兒。”

五金扁扁嘴,有些落寞地嘆氣,“又生氣了,哪來那麽大的火嘛……”轉轉眼珠,她低頭趴在桌上弱弱地問,“那……那晚上還給我吃炖雞腿嗎?”

劉钰直接被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氣樂了。

心想:每次都是這樣,話不跟我說清楚,吃你倒是比誰都積極!我提的要求三番五次不予理會,你們一個個半點不能受屈!

感受到她的腹诽,五金蔫頭耷腦閃身回到古宅中。

在她慢悠悠消失前,劉钰到底還是心軟了,對着供桌上的牌位小聲喊:“吃可樂雞腿還是五香雞腿?”

“都行,你說了算!嘿嘿……”

丢下兩聲愉悅的笑,五金的蹤跡便散了。

這只漂亮的小狐貍很好哄的。好吃好喝好玩的準備齊全,她便能開心好幾天。想想她正值青春花季,加之仙人的身份,自然無法切身體會劉钰的煩惱。劉钰也不會将恩恩怨怨遷怒到她身上。

對劉钰而言,五金和她哥一樣,相比其他狐仙少了很多階級感帶來的差異,她把他們兄妹當親人看待,在奶奶出事之前她始終是這麽想的。

可現實的打擊很快就讓她認清了事實——

他們從來不是她的親人。

沒有血緣,并非同類,天人相隔。

林林總總的一切都在向她表明:

她只配匍匐在他們腳下做虔誠恭敬的信徒,離開這張供桌和這塊蒲團,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間客。

悲歡離合才是最實在的生活,誰也不能真正意義上渡她一程。

那便自渡吧!

我命由我,何必由天。

帶着這樣的信念,她為五一那天出席壽宴,專門花大價錢置辦了一身得體的西服套裝,也穿上了最讨厭的恨天高,準備了滿滿一包可能用的上的符紙和法器。出發前,還不忘揣起銅煙鬥,明确地告知奶奶要去哪、幹什麽,興許兩三天都不能回家。

有大姑幫着隐瞞說和,奶奶至今不知道她跟人打麻将贏巨款的事。

如果奶奶知道,一定會極力阻止她離家。

那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令劉钰身陷囹圄的浩劫。

可人生從來沒有如果。

那天,她踩着夕陽的餘晖走向張家父子停靠在自家樓下的豪車。上車時,像是受到感召般,擡頭望向自家窗沿。

奶奶正從窗子裏探頭沖她揮手,她連忙微笑着回應她。

看着奶奶慢慢縮回頭,又慢慢合上窗,不知怎麽,劉钰突然哭了。

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傷狠狠戳痛了心窩最柔軟的地方。

雖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麽,她卻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經此一事,我怕是……再也回不了頭了。”

狠心逼退眼淚,她鑽進後排與張勳可同坐,一路上始終面帶笑意和父子倆談笑風生。

被問及家中劇變,她仍在笑,淡淡表示一切都好,多謝他們關心。

張勳可的關心百分之百是發自內心的,張嶺未必。

打從上車起,劉钰就在後視鏡清楚看到了來自于一位父親強烈的戒備和敵意。

但生意人向來懂得如何隐藏自己。

若非劉钰五感異于常人的敏銳,恐怕也不會感知到張嶺這點微不足道的情緒。

劉钰到底還是高估了他的忍耐力。

才到那棟足有 20 層高的大酒店停車場,張嶺以接待鵬哥幾人為由,支開兒子和身為他助理的侄子。

張勳可本想叫劉钰同行。劉钰瞥了張嶺一眼,說:“我先陪張叔進場轉轉。正好請他帶我認識一些貴人。”

張嶺有些訝異地回望她半晌,快速斂起情緒,附和她的說辭總算攆走了兒子。

目送兩人走得遠了些,張嶺虛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待劉钰有所行動,他再未多看她一眼,冗自向前開門見山道:“劉仙姑,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我多說,你也明白啥意思吧。”

劉钰跟上他的步伐,故作不懂,笑言:“張叔,您有話不妨直說。”

“哎呦,可別這麽叫我,”張嶺呵呵一笑,“我怕我擔不起你這聲‘叔’喲……”

緩慢拉長的聲調瞬間将疏離分明。

劉钰笑意不減,順着他的意思,挑明道:“張總,您放心好了,我本來就沒那個心思和您兒子搞對象,以前就不可能,以後更不可能。”

張嶺這才歪頭看向她。劉钰坦蕩地迎上他深沉的注目禮。

“動嘴說誰都會,具體怎麽做可就不一定了。”張嶺繼續慢條斯理道,“你知道的,我每天事情多到忙也忙不完,要是有時間管兒子,那不争氣的犢子玩意兒也不至于混的啥不是回來啃老。可回到我跟前又能咋樣呢,總不能栓在自個兒褲腰帶上 24 小時看着他吧!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我很能理解您的心情,父母跟兒女總有操不完的心,人之常情,我都懂。”

“是啊,當爹媽的比任何人都希望兒女過得好。我這家庭條件你也清楚,”張嶺長長一嘆,“其實吧,我真不需要大可有啥出息,以我現在賺到的錢足夠他花兩輩子的。所以啊,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将來他能找個好媳婦,早點讓我抱孫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我愛人跟我說,之前她問過你我兒子的姻緣,但你沒給說透。今兒我就想問問你,我家大可究竟能找個啥樣的老婆?你呢,明明白白給我交個底,陪我們來這一趟,我肯定不能虧待你。”

言至于此,劉钰再想打馬虎眼确實不合适了。

何況上次是胡肆臨突然上身把話說的暧昧不明,劉钰到現在也不知道張勳可的姻緣為哪般。

趕巧的是,自從和胡玄舟談過話,胡肆臨就莫名被罰關禁閉了。五金沒告訴劉钰具體原因,只說是大太爺發了火,當衆罰胡肆臨獨自閉關半個月,胡玄舟倒是一點懲罰都沒有。

由此可見,長老們對于胡玄舟指教劉钰那些玄機是非常認同的。

此番作陪同來的正好是他。劉钰便順理成章點了顆煙,胡玄舟也不廢話,捆竅告知張嶺:“你兒子的正緣桃花在 3 年之後。女方做老師的,家庭條件與那時的你家還挺匹配的,不出兩年就能讓你抱孫子了。”

聞言,張嶺滿意地笑了,卻別有深意凝視着劉钰的眼睛,好半天才開口。

他直接問她:“那這 3 年之內呢?他跟你之間,就一點進展都沒有麽?”

劉钰一愣。

胡玄舟當即替她答道:“你自以為的那種進展肯定不會有。”微微停頓,他似笑非笑地睨眼過去,“你覺得我家弟馬配不上你兒?呵呵,未免想太多了,到底誰配不上誰早晚你會知道的。”

說罷,他牽引着劉钰将步子邁得飛快,沒一會兒便遠遠甩開了一臉怒容的張嶺。

劉钰倒不甚在意張嶺如何,好奇追問胡玄舟:“玄舟堂主這話從何說起呀?”

“走着瞧吧,弟馬。”胡玄舟笑呵呵地回答。再出口,又是一句玄機,“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既看不起咱們,那咱們少管閑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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