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30-順我者昌(3)

30-順我者昌(3)

進了主會場,人山人海的熱浪撲面而來。

雙雙團起友善的笑意,由張嶺引薦,讓劉钰認識了十來個頻頻當地新聞聯播中,抛頭露面的重量級人物。

張嶺絲毫沒計較劉钰之前的“無禮”。遇到老熟人問劉钰是誰,他總是自然地攬過她的肩,擺出慈祥的長輩嘴臉,熱情向人家介紹她的身份,有幾次還是他主動提及的。對于他的親昵,劉钰也并未感到不适,大大方方陪他接人待客,緊緊站在一起,與每一位好奇打量的陌生人侃侃而談。

張嶺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家“大傻狍子”迷戀這其貌不揚的小姑娘到底為什麽——劉钰的不怯場和談笑自若,充分體現了過人的膽識和良好的教養。

偷偷觀察數番她說話的神情姿态,張嶺甚至有些遺憾地想:如果她不是個神神叨叨的大仙兒該多好。

僅憑這份從容就比他媳婦不知強了多少,他有絕對的把握引領她在生意場上混的風生水起,将來必定是兒子的賢內助,能替他好好把家業操持下去。

可惜,這天底下啥好事從來不可能一個人全給占了。張嶺只好抱憾,繼續和這幫最會說場面話的家夥你來我往。

張勳可領着鵬哥四人和父親彙合。到此,他今天的任務圓滿結束,拉起劉钰直奔自助臺,拿起夾子華麗麗地搞了兩盤小蛋糕和果切,一盤塞到她手裏,一盤自個兒吭哧吭哧開造。

見他狼吞虎咽,劉钰跟着胃口大動,象征性地吃了兩塊哈密瓜,不停四下張望。

形形色色的人沒什麽好看的。她的目光在主臺那邊足有一整面牆那麽大的 LED 屏晃了好幾遍,最終落定在那張二十幾口人齊聚的全家福上。

坐在最中間的是位頭發全白的老頭,瘦瘦的,卻精氣神很足。

在他身後站了一排男女。其中,三男兩女和他相貌極肖,有兩名男士的地中海發型一看就是遺傳,且依然是新聞裏經常出現的領導班子成員。

她凝視照片的樣子吸引了張勳可,歪着身子湊近她耳邊,飛速低語:“今晚過壽的就是那老頭。”

劉钰淡淡回道:“我早知道了。你爸才剛說過,老頭早年是大隊書記,老閨女經營貂皮店,其他孩子個個在機關任職。大閨女和二兒子都在教育局工作,大兒子是鐵路局二把手,老兒子是工商局小科長,全家屬他職位最低,但有個前年退休的老丈人領導。”

“這話都讓他說啦?”張勳可撇撇嘴,瞅了眼和鵬哥及一幫叔叔大爺聊的正嗨的老爸,有些不高興地吐槽,“真沒勁,倒是給我留點八卦大場面的機會啊!”

劉钰斜眼過去:“有啥好八卦的,畢竟是領導家屬嘛,過個壽排場大些很正常,我再沒見過世面也不至于為這檔子事激動的。”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張勳可連連擺手,“我就尋思跟你說仔細些,他家人特信鬼神,今兒借機會你露一手,往後你賺的錢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不急。”劉钰勾唇微笑,“這壽啊,擎得讓老人家過舒坦些,不然吶……”

“啥,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劉钰扒拉開張勳可貼近的大腦袋,未再說什麽,看到張嶺投來召喚的注目,忙不疊将盤子丢給張勳可,慢慢悠悠踱步過去。張勳可把盤子往長條桌上一堆,屁颠屁颠跟上。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心系婚姻大事的父親大人與一心想發展成媳婦的劉钰,對這段還沒開始就結束的緣分替他擅自做主了。到父親跟前時,他還樂颠颠地暗示張嶺多多舉薦劉钰。不為別的,只為目前同鵬哥言笑晏晏的那位中年婦女,是老壽星的小女兒——周燕玲,石油城最最著名皮草城的董事長兼商業協會副主席。

這場壽宴正是周燕玲親自為老父親安排的。

酒店二樓最大的宴會廳滿滿當當 80 桌喜宴,500 多名賓客齊聚一堂,随随便便抓一個過問職業,混得最差的都是開連鎖餐飲店的小老板子。

這群人中也不乏與劉钰一樣出身于靈媒世家的。

得知劉钰爺爺乃是曾經叱咤哈大齊的陰陽先生劉老邪,周燕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還讓助理請來了石油城陰陽風水協會副主席前來觀相識人。張嶺、鵬哥以及周燕玲與幾位相熟的賓客一道,興致勃勃圍觀兩位出馬仙寒暄交流。

早前去本地風水協會聚餐時,劉钰就聽籌辦那次行業交流會的負責人,提起過這位名聲響亮的石油城大仙兒是何許人也。

她叫賈金玉,38 歲,剛好比劉钰大一輪。

打過招呼,兩大“金玉”紛紛自報家門。

令劉钰頗感訝異的,賈金玉竟是黃老瞎子唯一的嫡傳女弟子。

賈金玉大方坦言自己不到 10 歲便受天命感召拜師于黃老瞎子。

劉钰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忍不住犯嘀咕。

此前從未聽任何人講過黃老瞎子有徒弟,就連和那位老半仙打過交道的爺爺,都沒對家人說起對方收徒一事。因此,她有些懷疑賈金玉的真實身份——

一方面,劉老邪在世時,向來比較關注自家勢力範疇內相對有威望的同行動向。他對家人無所保留地把很多“競争者”的情況交代清楚,為的就是知己知彼,免得來日互相沖撞鬧得不好收場。

有他的提醒和二姑的傳承,劉钰雖然沒深入研究過黃老瞎子,但還是知道——他畢生所修全靠自學成才,膝下兒孫皆未繼承其衣缽。即使旁的頂香弟馬有意師從于他,有一個算一個都被老爺子婉拒了。

另一方面,和賈金玉握手的那一刻,劉钰那早被竄開七竅及靈竅的特殊特質,完全沒感受到對方身上有仙靈的氣息,賈金玉本人也并未因此舉而出現任何不适。

這明顯是不正常的。

比起任何靈修鬼修,劉钰最為了解的自然是本家狐仙——凡有靈媒靠近劉钰,始終寸步不離的胡玄舟便會立刻發揮他壓堂堂主的實際作用,通過釋放自身法力來探對方的底。

有點道行的靈媒只要到了劉钰兩米範圍內,馬上就會打呵欠、抽冷子;道行非常一般的反應就更強烈了,有的會痛哭、會大笑,有的會頭疼、會惡心;更有甚者,還會像耍酒瘋似的不受控制地說胡話。

非得等胡玄舟決定放他們一馬,醫堂堂主胡夜榮才能和劉钰一塊為對方解除這充滿壓力的桎梏。

如若碰到的是胡肆臨,只有同為狐仙弟馬的靈媒才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反應。除此之外,任何一門的靈修弟馬絕無可能逃過小四教主的施壓。

當然了,胡肆臨坐鎮的話,出去給人立威的還是胡玄舟。誰叫人家是掌堂教主而他是堂主呢。

所以劉钰很難不懷疑賈金玉所言的真實性。

最令她費解的當屬“賈金玉”這個名字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劉钰總覺得面前笑眼彎彎的女人對她有股子異常的排斥感,而她自己對賈金玉卻生出了難以言說的熟悉感。

就好像無形中豎起了一面落地鏡,她與她各自站在一端,一颦一笑間如同顧影自憐,可總有一個是真的,那麽另一個必定是假的。

偏她又姓賈名金玉,剛好與劉钰同屬相。

劉钰順嘴問了她的生日做試探。按道理,被素未謀面的同道中人問及生辰八字是件非常忌諱的事,賈金玉卻很爽快地回答:“九月初九重陽日,遍插茱萸少一人。”

不明所以的賓客只當她是“民俗大家”随時随地詩興大發,還恭維地拍手稱贊她一看就是個文化人。

賈金玉笑容滿面接受了衆人的褒獎,繼續和周燕玲一唱一和地聊起相識多年的情誼。

唯有劉钰笑不出來了。冷眼從頭到腳看過數遍身穿旗袍禮服的賈金玉,趁衆人這時候不怎麽注意她,以尿遁為由匆匆奔向安全通道去點煙。

好巧不巧,竟在拐角與雷春龍打了照面。

“妹兒,你咋在這?!”

雷春龍大步跨下四級臺階來到她身側,眉尾挑到飛起。

迎上他近乎咄咄逼人的注目,劉钰抽口煙,淡定道:“你為啥在這我就為啥在這呗。”

他呆住,旋即又瞪起眼睛,不由分說扯住她胳膊往上跑了兩三層後,才氣喘籲籲地反駁:“我他媽來看場子的,你也是嗎?沒跟你開玩笑,你到底為啥上這來,是不是張總——”

“不是。”劉钰搖搖頭。

雷春龍還想再問,終于發現她表情凝重,一肚子焦慮像刻在臉上似的。便話鋒一轉,提醒道:“今天來賀壽的,有兩位是和張總合作開發富裕村的大老板,現在都在 15 樓娛樂中心陪周老爺子和他親家公搓麻将呢。我出來放風兒,正好聽他們在談富裕村鬧鬼的傳說。”

原來如此!

劉钰突然茅塞頓開,忙不疊問胡玄舟:“玄舟堂主,那個賈金玉應該就是周燕玲專門請來幫着弄富裕村風水的吧?”

“不錯。”胡玄舟點頭應道,“但我們來了,她沒機會劫財喽,呵……”怪笑一聲,他操着四平八穩的聲調,指示雷春龍,“你帶個路,我必須見見老周頭。”

“嗯?”雷春龍一臉懵逼。

胡玄舟卻邪邪地咧開劉钰的嘴,“立刻,馬上,帶我去找他。再晚一會兒,怕是壽宴變喪宴了。”

雷春龍當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停滞片刻,抓起劉钰向電梯間狂奔。

胡玄舟說的沒錯。

劉钰其實已經感應到了,特別是在賈金玉莫名其妙吟詩兩句後,她終于想明白那抹排斥感因何而起。

要死人了。

死的不是別人,剛好是今天的壽星公。

遍插茱萸少一人,少的便是他。

想必賈金玉也有所察覺了,以為劉钰沒能參透周老爺子命數的玄機,她以一種故作高深的姿态鄙視了劉钰。

她不知道的是,劉钰之所以對她有照鏡子般的熟悉感,正是因為她們都一樣——那天生敏銳的魂識,同樣有着預知未來的能力,無需依仗仙法,冥冥中自有安排。她要做什麽,她在想什麽,劉钰已經分外了然,一邊看着不斷跳躍的電梯顯示屏,一邊将手插進挎包牢牢握住銅煙鬥。

“成敗在此一舉。”胡玄舟在耳邊低吟,“弟馬,今晚你只管放手一搏,萬事有我善後。”

“那就拜托了,我一定不讓你失望。”劉钰滿懷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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