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045章 第 45 章

池白榆不清楚沈家兄弟倆的關系為何這麽別扭, 但她看得出來,沈銜玉對他這孿生弟弟的感情還算深厚。

因此,他肯定不會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沒法躲開, 她索性直接問:“沈公子找我何事?”

沈銜玉卻沒提起今天的事,而是道:“先前有勞姑娘照拂, 身在囹圄,尋不出何等像樣的謝禮。又見姑娘身但重任,不免疲累,便擅作主張制了兩個雜掃娃娃。既是謝禮, 理應親手送去姑娘手中, 但這幾日都不曾見過小池姑娘, 只能托述和轉交——姑娘是否拿到了畫卷?”

“拿到了,多謝。”池白榆如實道, “的确挺有用的。”

毫不誇張地說, 這幅畫算是幫了她的大忙了。

“有用便好。”沈銜玉的眉眼微微彎着,似在笑, “另有一幅畫,想請小池姑娘代為轉送給見越。見越對外人素有戒心,實在不得已才要麻煩姑娘。”

“你送了我東西,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 就直說吧。那幅畫我還沒送,一是不知道這畫到底有什麽用處,是好是壞。”

沈銜玉耐心回應着她的質疑:“那幅畫既然是經由述和交至姑娘手中, 便盡可放心。這幅畫對見越有利無害。”

“行。但還有一件,你要送給他, 自然是想他收下,是吧?”

“自然。”

“想必你也看得出來, 沈見越很可能不會收你的東西。現在去送,多半白跑一趟。”

這話說得太過直接,以至于沈銜玉登時斂去些許笑意。

他沉默許久,才緩聲開口:“某不知,小池姑娘與見越何時相熟到了這一地步。”

終于繞到這兒來了。

Advertisement

池白榆開始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心,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今日姑娘也去了茶室,卻未出聲,似乎不想讓見越知曉你我相識。”沈銜玉慢條斯理地說着,卻毫不掩飾自己的猜忌,“當時不曾挑明,是某擔憂姑娘有何難處。小池姑娘幫了我許多,若有何處作難,沈某也願為姑娘分憂。”

這人還真不愧是狐妖,看着挺溫柔的,竟往話裏藏針。

明着是為她,卻句句在懷疑她的用心。

池白榆沒直接應他,而是問:“沈公子為何會覺得我有難處?你們雖然是同胞兄弟,但在這兒可不論什麽血緣親戚。也沒有你問了什麽話,我就得答的道理。”

幾句搪塞的話,将他的懷疑盡數堵了回去。沈銜玉卻面色未改,溫笑着說:“如此看來,是沈某多慮了。只是見越從不輕信于人,看他與姑娘交好,某也想請教一番。”

還要跟她繞彎子是吧。

池白榆不吃他這套,糊弄了回去:“你是他兄長,自然比我更了解他。至于什麽交不交好,興許是你誤會了。不是常有這類情況麽,比起父母兄弟,家裏的孩子反而對外人要更客氣,也很常見。”

她雖說得多,卻跟沒說一樣,沒叫他套着半點兒有用的話。

沈銜玉沉默片刻,終是被她逼出了心裏話:“有些話概有冒犯,但還請姑娘諒解沈某關懷胞弟之心——今日聽見越喚你‘仙師’,不知‘仙師’二字……從何而來?”

“哦,原來你是懷疑我在哄騙你弟弟。”池白榆挑明他話中別意。

沈銜玉索性再不隐瞞,坦率而言:“見越心性純粹,還請姑娘諒解。”

“……”

純粹。

是挺純粹。

讓那怪物四處追她的時候最為純粹。

“是有這事兒。”逼他說出心裏話後,池白榆又開始忽悠他,“仙師這稱呼有些過了,頂多算是教他些東西——你今日應該感覺到了,他化出了狐形。”

“是。”沈銜玉面容溫和,看不出情緒,“化狐并非難事。”

言外之意,就是別想用教沈見越化狐的幌子來糊弄他。

池白榆聽出來了,在心底冷笑一聲。

這老狐貍。

她面上不顯,只道:“自他進入虛妄境後,可曾離開過壁畫?”

沈銜玉微怔,已下意識開口:“不曾。”

“那便是了。”池白榆說,“這就是我在教他的東西。你也能瞧見,他根本沒法與人正常交流,對誰都有疑心。”

她沒明說,沈銜玉卻聽懂了她的意思:沈見越不願與人來往,更因疑心深重,從不離開壁畫。而她說是教他東西,其實是在幫他逐漸恢複正常人的生活。

“如今他對我好不容易有了幾分信任,跨出了第一步,甚而願意在外面展露妖形——你應知道他是骷髅鬼,化狐只會快速消耗妖氣,最終變成副骷髅架子。因而化狐對他來說,已經算是莫大的挑戰了。要是知曉我和你認識,恐怕這份信任也會受到影響。”池白榆稍頓,話鋒一轉,“倘若你不信我,也可以直說。我每天做的事夠多了,沒必要給自己添些多餘的麻煩。為兄為長的擔心弟弟也正常,只要你說一聲,我再不與他多說話。”

“沈某并非此意。”沈銜玉忽道,“是我誤會了小池姑娘的良苦用心。若有責怪,甘願受之。但請姑娘休要誤會,我并非胡亂猜疑。”

“你說。”

沈銜玉緩聲道:“姑娘應知曉這虛妄境內能承受的邪佞之氣有限,倘若過了度,恐會生出不小禍端。前些年從無荒派來了位道人,意欲殺了見越,清除一部分邪氣。他概是知曉見越的過往,試圖以此博取他的信任。好在他将我錯當成了見越。”

無荒派,你到底送了多少奸細!

這種情況下想不懷疑她都難。

她默了瞬:“……能問問那人最後去哪兒了嗎?”

沈銜玉神色溫柔:“既為凡人,終其一生總要有個去處。”

“……”所以就是殺了吧?

沈銜玉側過身:“小池姑娘願意幫助見越,某感激不盡。不如去房中小坐,也好慢慢聊。”

池白榆猜應該是她和沈見越的“關系”進展太快,所以沈銜玉對她還是有所懷疑,才想着法兒地将她帶離此處。

她只當沒聽出來,但也沒有在這兒多作停留的打算。

出房門前,她有意頓了下。見四周無人,才大膽走出。

“今日就算了,我還有——”話至一半,她突然看見不遠處的樓梯口出現一方袍角,登時壓低聲道,“走罷,你想聊啥就聊啥。”

說話間,她一個轉身,便拽着沈銜玉快步朝他的房間走去。

沈銜玉目不能視,行走踉跄。

“等——小池姑娘你——”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聞見了熟悉的檀香。

是他的房間。

身後,關門聲響起。

這就……回來了?

池白榆抵着門,緊提的心還沒落下。

好險。

差點就撞上其他妖鬼了。

幸好她跑得快。

她看了眼表。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離零點不到四個小時。

幹脆就在這兒茍着,還更安全。

這般想着,她看向尚未緩過神的沈銜玉,問:“你想聊什麽?咱們可以從盤古開天開始聊。”

沈銜玉聞言,面容間多了些笑。

“這般看來,見越願與你往來,也不足為奇。”

“提起他——我看你挺在乎他,為何會有矛盾?”池白榆在桌旁坐下。

她之前在畫中畫裏聽青鴿聊起,當日沈家老爺想收養沈見越,沈見越不願去,還是沈銜玉從中開解,他才去了沈府。

由此可見,他倆以前的關系應該不錯。

那緣何到了今天這地步。

沈銜玉輕聲接過話茬:“便是同胞兄弟,也有心生怨怼的時候。”

一句含糊的解釋。

池白榆不再追問,一手撐臉,打量着這間總是分外昏暗的房間。

這屋子裏僅有幾盞燭火散出些朦胧燈光。

按理說他并不需要這些,這般燃着,反倒像是在等誰了。

盯着那偶爾炸響的火苗子看了半天,她忽覺頭腦昏昏,困得很。

這困意來得又兇又急,眨眼間就使她打起了哈欠。

“我先——”只吐出兩個字,她就再抵擋不住睡意了。

眼睛一合,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沒聽到下文的沈銜玉等了片刻,才問:“小池姑娘,怎麽了?”

無人應答。

房中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又睡着了麽……”他低聲喃喃,同時依照記憶向桌邊走去。

只是剛邁出幾步,就覺一陣昏眩襲上。

他意識到不對,試圖用妖氣沖破這陣昏沉。

但妖氣還沒凝形,他便身形一晃,倒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沉睡不醒。

***

房外,走廊。

述和信步走下樓梯,道:“香已經點燃了,何時入夢?”

卻沒得到回應。

他頓住,朝身後望去。

但身後根本沒人。

他微蹙起眉。

又跑去了何處。

“在這兒。”耳畔陡然落下人聲。

他偏回頭,看見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道人。

臉蓋黃紙,身着深色道袍,挽起的頭發橫插着一截細枯木。

述和語氣不快:“別弄些神出鬼沒的把戲。”

道人卻笑:“學了法術,不正是拿來用的麽?”

“眼下怕是沒空聽你論些歪理。”述和望向走廊盡頭,“你确定此法有效麽?”

“自然。”道人握着三根香,敲了敲掌心,“狐貍天性狡詐,可他在夢中卻不會說謊。你想弄清楚那些怪事到底是誰做的,便直接去他夢裏問吧。”

述和思忖片刻:“你也去。”

“我?”道人用香抵着黃紙,輕笑,“托我辦事,卻不信我?”

述和瞥他,眉眼間也多了些淡笑,緩聲說:“與狐妖打交道,自然要謹慎些。”

“好啊,閑來無事做,尋只狐貍鬥法也不錯。”道人說,“走罷,看看他有何等本事,将你為難成這樣。”

兩人一前一後,朝沈銜玉的房間走去。

述和在前,徑直推開房門。正要進去,卻頓在了房門口。

“莫不是在此時後悔了?晚了,他恐怕已知曉這入夢香,下回便難成了。”道人說着,也往房中看了眼,“這倒稀奇,此人如何也在。”

述和察覺到不對,瞥他:“你見過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