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047章 第 47 章
這座宅子一見便廢棄許久, 地面雜草叢生,建築磚瓦剝落,不少角落還結着蛛網。
今晚卻燈火通明, 處處能聽見笑聲。
述和掃了眼身旁悶頭不語直往前沖的人,移回視線道:“狐族狡詐, 受他蒙騙也不奇怪。”
池白榆:“他是犯了欺詐罪才進來的吧?”
看着溫溫和和、體貼端方的人,竟也能面不改色地撒謊欺瞞。
“之前給你的簿子看過了嗎?”述和問。
“嗯。”池白榆應了聲,“說他是為了找他弟弟才入了這妖獄,我卻不信。這般重要的地方, 有個理由便能進來麽?”
“沈見越殺了沈家不少人, 又有堕成厲鬼的危險, 這才被關至此處。至于沈銜玉,他将餘下的沈家支脈除了個幹淨。”
“是因為此事才被關進來了?”
“殺債必償, 但這罪行還不至于将他關進虛妄境。”
池白榆不解:“那為何……”
“他當日入鎖妖樓, 只說是為尋找血親,也有同胞弟一起受懲的意思。”述和稍頓, “但我想,尋找血親也不過幌子。他來此處,應是為尋仇。”
“跟誰尋仇?沈家人不都……”
“殺他胞弟的仇人是已經除幹淨了,可還有一樁。”述和在一座高大樓閣前停下, 仰視着那樓上挂着的紅綢燈籠,“眼下你所見狐族滿門,都為一人所害。”
池白榆頓住, 面露錯愕。
Advertisement
他說出這話的同時,幾個小狐妖正巧打他倆身前經過。
嬉笑打鬧, 好不快活。
中間有兩個剛才她在荒宅外面撞見過,見着她, 他倆停下,帶着羞怯笑意,往她手裏塞了幾顆糖。
捏着那還有些暖意的糖果,她一時說不清心底是何滋味。
許久,她才問:“那個人也在鎖妖樓裏?”
“大概。”述和說,“尚未查清是誰。但沈銜玉自小就為成仙得道,與沈見越一齊離開狐族,在人界苦修了數百年。如今卻抛下成仙路,來這與世隔絕的虛妄境裏藏着,多半是确定仇敵在此處。”
“聽你這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仇敵是誰了。”
“狐族狡詐,也向來不缺耐心。”述和從袖中取出兩個瓷瓶,遞給她一個,“他要如何尋仇,是他的事,但不能任由他破壞虛妄境的平衡。收集他的妖氣,除了查清劄記裏的事是否與他有關,也是在為日後做準備——待會兒若能想辦法讓他釋放出妖氣,再擰開這瓶子便行了。”
話音落下,樓閣上突然傳來人聲:“諸位——”
嬉笑鑼鼓聲一下沒了,池白榆擡頭,看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狐站在樓上,他身後似還站了個年輕的高大男人。不過離得遠,光線又暗,看不大清面容。
“那是狐族長老。”述和在旁輕聲道。
池白榆點點頭。
狐長老說:“今日是狐二大喜的日子,理應慶賀。但諸位也知曉,前些天那占山為匪的老怪遞信,要狐族供奉寶物。要是不從,便會毀了這樁婚事。若非為了避他,今日也不用選在這荒僻處。”
“長老,咱們何須怕他!”池白榆身旁的一個狐妖道,“他要真敢來,管他多少人,都叫他有去無回!”
其他狐妖紛紛附和。
狐長老慈笑道:“是無需害怕外人,那老怪也不過仗着心狠手辣,才做了這有名無實的山大王。可諸位莫要忘了,今日狐二大喜,如何能在這大喜的日子做那手上沾血的事?便是有仇有怨,也等此事了了,再從長計議。”
周身一下喧鬧起來,池白榆壓着聲兒問述和:“那什麽老怪有可能是狐族仇敵嗎?”
述和似乎困極,那些狐妖争吵時,他還虛虛閉着眼。
聞言他才擡起一點兒眼皮,道:“那老怪沒多久就死了。”
“……”看來還真是有名無實啊。
上方,狐長老說:“今日銜玉特意趕回來,除了為狐二賀喜,也是為想法子解決這麻煩。”
聽得“銜玉”二字,池白榆倏地擡頭看向樓閣。
原本站在狐長老身後的那人也在此時緩步上前。
正是沈銜玉。
他與在虛妄境時沒多大區別,銀發攏在左肩,用發繩低束着。
一雙灰蒙蒙的淺色眼眸暗淡無光,走路還需一個小童虛扶着。
“既然他在夢裏不會弄虛作假,那要直接沖他動手,逼他使出妖氣嗎?”池白榆說。
“逼他太緊,只會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況且……”述和頓了頓,“這宅中少說有百只狐貍。”
要真打起來,只怕還沒碰上沈銜玉,就被這些狐貍給解決了。
池白榆還在琢磨着其他辦法,就又聽見狐長老說:“依着銜玉的意思,是再弄出幾個假喜堂。所謂狡兔三窟,這樣即便那老怪來找麻煩,也尋不着狐二在何處。也正巧用假喜堂擒住幾個手下,待喜事結束,再扮了這些手下的模樣,算計回去。”
“這法子好。”有狐妖問,“但那作假的新人哪些人來扮,喜堂又要設在何處?”
“諸位放心。”沈銜玉接過話茬,溫聲道,“這些都已準備妥當,狐二的喜堂也已用術法遮掩。只是眼下還需六人扮作新人入喜堂。”
他剛說完,就有個小狐妖匆匆跑上樓閣,揪着狐長老的衣裳晃了兩晃。
狐長老躬身聽他說話,不多時,他擡起頭,卻是直直望向池白榆與述和。
“适才聽聞,有兩位貴客遠道而來,實在有失遠迎。”燈光映照下,那老狐的眼睛怪谲睒閃,“聽聞兩位貴客是接了銜玉的帖子來此處做客,怎的沒聽銜玉提起過?”
聽到他提起自己,沈銜玉微微偏過頭,眼中似有疑色。
不消細想,述和就知道這“沈銜玉送帖接貴客”的說法是從哪兒來的了。
他側眸,看了眼身旁的人。
池白榆毫不心虛:“我總得有個進宅子的理由吧。”
“倒是尋了個好理由。”述和道,轉而看向狐長老,“來前未曾與前輩遞信,是晚輩失禮。今日是奉伏公子之令,特來祝賀狐二姑娘新婚大喜。”
池白榆:“……”
這叫什麽。
甩鍋接力賽嗎?
但聽他這意思,伏雁柏不光與沈銜玉是舊識,還認識這些狐貍了?
“原來是雁柏小友。”狐長老捋了把胡子,大笑道,“上月小友已送來重禮,前些日子狐四狐六的生辰,也都沒落下,已是感激不盡。今日怎還特意跑一趟,實在勞累。”
述和平靜道:“前輩當日救了伏公子的母親,恩情難報,自然要時時記挂。”
池白榆原還在一邊聽他倆說話,一邊思索怎麽拿到沈銜玉的妖氣,突然就想到了什麽。
“快!”她不露聲色地掐了把述和的胳膊,将聲音壓了又壓,“正是機會!”
手臂傳來陣微弱痛意,述和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陷入思忖,遲遲沒下決定。
狐長老:“還請兩位貴客稍等片刻,待将眼下事解決了,再移步宴廳。許久沒見雁柏小友了,改日有空,定當拜訪。”
“晚輩——”述和頓了下,終道,“晚輩這回來,也是領了伏公子的命令。他聽聞老怪作亂,特意讓我跑這一趟,确保喜事順遂。”
狐長老多少聽出了他的意思,卻問:“小友何意?”
“我們終歸為外人,今日來得唐突,參宴到底不妥,也難叫諸位放心。”池白榆的手還搭在左臂上,述和隐覺半邊身子有些發僵,可仍是語氣平靜地說完了這話,“若能扮作新人入假喜堂,也算出力了。”
狐長老:“可……”
述和語氣平靜,遠望向他身旁的沈銜玉,道:“只需沾染些狐族妖氣,也能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