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050章 第 50 章

池白榆還在想究竟是不是那道人, 就聽見述和說:“若此時收手,還可當作何事都沒發生。”

那人輕笑:“何必擔心,僅是場夢罷了。玩得盡興了, 自然會醒過來。”

就是那道人!

聽見聲音是從房間上方傳來的,池白榆緊盯着天花板的中心。

所以是那道人幫述和入了夢?

詭宅裏除了伏雁柏與述和, 她就再沒見過其他人了。

也就是說,那道人很可能也是關押在此處的妖囚之一。

會是哪個房間?

一旁,沈銜玉從容不迫地開口:“大費周章地将人引至此處,又以鐐铐加身——你想要何物?”

“方才便說了, 玩場游戲。”道人緩聲說, “借夢窺人, 豈不有趣?”

沈銜玉:“若僅是玩場游戲,又何須将妖力也抹除得幹淨。”

池白榆倏然看他。

他的妖力沒了?

“別為此事犯惱。更何況……”道人頓了瞬, “為何咬定是貧道抹除了你的妖力, 而非你在夜裏夢中常想着若無這一身法術,若非妖族, 今日該是何光景,又能否擺脫那些苦悶事?——沈銜玉,而今滿足了你的願景,又如何來問貧道的過錯。”

沈銜玉垂着眼睫, 灰蒙蒙的眼中瞧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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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心靜氣道:“若我是你,斷不會将窺私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那道人突然笑出聲,好似遇着什麽極開心的事般。

許久, 他才堪堪停下。

“別将時間浪費在口舌之争上了。要有閑心,不如先想想怎麽打開鎖, 也好讓手腳松快些。你——”他倏然停下,“動作倒快。既然已經解開鎖了, 那便從他二人中選一個出來吧。”

池白榆正試圖把解開的鎖遮掩起來,聞言一頓:“我?”

她剛才看這鐐铐上的鎖沒什麽怪異之處,就想試試能不能解開。

結果沒想到比她平時常用的鎖更好解。

鐵絲一撬就開了。

鎖好撬,卻不能讓那道人輕易察覺。

所以她才想着遮掩此事。

不過現在看來,這道人的眼神似乎比她想的更好。

“是,你。”道人語氣輕緩,意有所指道,“此處不比你的夢境,僅靠想象,恐怕變不出稱手的武器——從他們兩個中間挑一個吧。”

忽地,兩條黑色的布條憑空出現,分別縛住了述和與沈銜玉的嘴。

顯然是不想他倆說話,幹擾她的選擇。

被他發現,池白榆索性也不作隐瞞了,直接站起身。

她問:“挑了做什麽?”

話落,她正前方的牆上突然浮現出一道門。

房門大敞,裏面是一條幽深的走廊。廊道中沒有燈光,看不清盡頭有什麽。

看不見東西,卻能聽見聲音——

陣陣尖叫聲有如浪潮,從走廊那端湧來。若隐若現,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緊盯着那扇門。

裏頭什麽東西,叫聲這麽刺耳。

“從這條路一直往裏走,貧道在裏面放了把鑰匙。”道人說,“你挑一個人,去将鑰匙拿回來。”

“什麽鑰匙?”

“很重要的一把鑰匙。”道人輕笑,“所以最好挑一個你信得過的。”

他剛說完,身旁那兩人幾乎同時擡頭。

述和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沈銜玉則微側着腦袋,以便聽得更清楚。

池白榆察覺到他的意圖,蹙眉:“你這話沒理。我不知道你在那裏頭關了什麽東西,但聽聲音就不對勁。如果那鑰匙真的重要,哪能信任誰就讓誰去?自然是挑最合适的人選。”

這老狐貍,明顯是在拿話挑撥他們。

道人:“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麽,你選誰?”

池白榆想也沒想道:“我自己去。”

既然那把鑰匙重要,她肯定不放心讓別人去拿。

說着,她徑直朝那扇門走去。但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得“砰——”一聲。

門合上了。

她頓住。

道人的聲音從左側傳來:“你留在此處,可以玩些更有趣的事。”

聽見這聲音的瞬間,池白榆往左看去。

但左邊根本沒人。

那聲音像是從牆外傳來的。

她站在那兒,思緒一點點冷靜下來。

當日在夢境裏,這道人曾幫過她一回,言行都跟一位平和的師長差不多,提醒着她何處危險,又幫着她離開夢境。

但她不相信這妖牢裏真有好心人,始終保持着幾分警惕。

果不其然,第二回再入夢境遇着他時,他便沒幫她了。

看起來像是個不好把控的人,全憑自己的一時興趣行事。

擰起的眉并未舒展,她感覺到一陣煩躁。

如果玩魔術時遇見這種同行,她倒覺得挺有意思。

可眼下這境況,這類人最難應對。

她忽問:“玩游戲,可有輸贏?”

“自然。不若先拿到鑰匙,再談其他?”

池白榆轉而看向身前的兩人。

從進來開始,述和象征性地質問一句後,就沒怎麽說過話了。

他一動不動地坐着,甚而有種把眼下當成休憩的意思,俨然一副消極怠工的模樣。

至于沈銜玉……

他雖然也沒動,頭卻時不時偏一下,一直在注意道人的動靜。

手指則捏着鐐铐,似乎正試圖解開鎖——不過他沒了妖力,也沒什麽用得上的工具,自然解不開。

要做出最合适的選擇并不難。

一個眼盲還沒妖力的人,能去全然陌生的地方找鑰匙麽?

短暫思索過後,她擡手指了下:“就他吧。”

被點到的述和眼神平靜,并不意外,只略一颔首。

池白榆上前,解開縛在他嘴上的布條,又作勢去解鐐铐。

想到她方才分外輕松地開了鎖,述和問:“你的妖力還在?”

他剛剛試過,同沈銜玉一樣,他也沒剩下半點兒妖力。

池白榆下意識道:“我又不是——靠法術解開的。”

好險。

差點就暴露了。

她找到鎖頭,下意識想用鐵絲撬開。

卻沒發現鎖孔。

那麽大一個鎖孔呢?

哪兒去了?!

跟拷在她手上的鎖不一樣,這把鎖根本沒孔,就是一坨表面光滑、結結實實的鐵疙瘩。

道人的聲音恰時響起:“他的鎖無需解開,且還得再加一條——便用你那條吧。”

述和忽輕笑了聲:“你倒不客氣。”

道人的聲音仿佛隔着層霧,悠悠揚揚地飄過來:“不必将貧道想得太過壞心,只不過那裏頭藏着的東西素有規矩。你若不小心逾了矩,恐要被拆骨抽筋,那貧道豈不是犯了殺生大罪。”

述和:“生前惹盡殺債,死後反倒怕手上沾血?”

道人輕笑,再不言語。

池白榆拿起方才鎖她的那條鏈子,發現鐐铐不知何時已經變了形。

鏈子更為細長,鎖變成了露指手套一樣的樣式,不過是鐵打的。還有兩個鐵環,她比了下長度,大概要扣在手肘臂彎處。

如果被這鐐铐鎖着,手指便沒法合攏,手臂也彎曲不了,只能垂在身前。

根本就拿不了東西。

八成是故意為難。

池白榆握着述和的左手,思忖着該怎麽铐才不會影響行動。

述和垂下眼簾,語氣平靜道:“照常铐便是了。”

“那你怎麽拿鑰匙?”

“倒将鑰匙看得重。”揶揄了這一句,述和才道,“屆時再想辦法。”

池白榆只得将鐵環往他的左臂上套。

一到地兒,那鐵環竟開始自己收縮,直至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他的手肘處。

她又托起他的左手,舉起鐐铐:“自己往裏伸。”

述和慢騰騰伸進手指。

跟鐵環一樣,這些指環也自動收縮至完美貼合手指的程度。

等兩條胳膊都鎖好了,池白榆正要松手,就聽見他道:“袖口。”

“什麽?”

“袖口,尚未捋平整。”

她垂眸一瞧,看見他的袖口被鐐铐推擠得皺皺巴巴的。

“……”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分神挂心這些細節嗎?

難怪他整日這麽累。

她順手将他的衣袖捋平了,問:“這下好了嗎?”

述和道了聲謝,轉而朝那道門走去。

适才還緊閉的大門,在他靠近的瞬間又打了開來。

又有陣陣時有時無的尖叫從中傳出。

眼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一片昏暗中,池白榆回身。

道人的聲音傳來:“可惜此處并非你的夢境。不過那般瑰麗漂亮的東西,還是不叫外人氣息沾染得好。”

他沒點明是誰,池白榆卻知道是和她說的。

上回在夢裏,他就曾這般說過她的夢。

她沒接這話茬,只問:“留我在此處,要做什麽?”

“看看他手上的鎖罷。”道人輕聲道。

聞言,池白榆看向沈銜玉。

剛剛他手上只有一把鎖,現下卻增多至幾十把,沉甸甸地壓在他手上。不過這一小會兒,就将他的手腕勒出了淺淺的紅痕。

“貧道适才沒看清你是如何開了那把鎖,可否再試一次,也好為貧道解疑?”

“……”這是再試一次嗎?

池白榆盯着那些鎖。

這堆鎖的樣式扭曲、古怪,一個個活像猙獰的人臉。但只有指甲蓋大小,密密麻麻地擠在一塊兒,乍一看還有些叫人犯惡心。

她也看得出來,這些鎖的鎖芯都不一樣,還有些狹窄到根本戳不進鐵絲,撬起來只會格外麻煩。

不光如此,鎖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幾乎眨一眼就會多出四五個來。

要再這麽“繁殖”下去,甚至有可能将沈銜玉的手勒斷。

“還是快些為好。”道人的語氣聽起來多了些倦意,仿佛等得無聊,“拖久了,小道也難保住他的手了。”

池白榆捉起一枚鎖,觀察起鎖芯。

不行。

鎖都打得又小又複雜,鎖芯歪歪扭扭,根本沒法輕易撬開。

她沒說話,沈銜玉卻寬慰道:“開不了鎖也無妨,不過夢境。便是手斷開,待醒來也會恢複如初。”

他說得輕巧,那快速“繁殖”的鎖卻已經将他的手腕勒破了皮,隐有血色沾染在鎖上。

池白榆眉頭微蹙,忽然想到什麽。

她松開鎖,将手往袖裏探去,須臾又垂下,道:“這鎖開起來也簡單,但他說得不錯,此處為夢境,就算将他的手勒斷了,醒來也造不成什麽影響。我沒必要勞累一番。”

道人卻笑:“便是眼見他經受斷手之苦?”

“疼在他身,而非我。”

這話說得冷酷而直接,令那道人沉默一瞬。

倒是沈銜玉,面上帶着始終沒變過的溫色。

半晌,道人開口:“只要打開一把鎖,便算你贏了,如何?”

就非要看她是怎麽撬鎖的?

好奇心這麽重怎的不去大街上找兩個鎖匠。

池白榆腹诽兩句,嘴上卻道:“我贏了什麽?讓你看見了開鎖的法子,幫他減去了負擔,我卻什麽都沒拿到。”

沒思索多久,道人便說:“會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選擇什麽?”

“之後的事,眼下又何須心急。”

能讓他接連退讓兩步已算不易,池白榆也不再猶豫,袖口一抖,便将剜心刀握在手中。

趁着他沒反應過來,她抓起鎖鏈便使勁砍下。

這刀是拿來對付邪妖惡鬼的,強度自不用說,一下便将那細長的鐵鏈切斷,也震得她虎口生疼。

只聽得“當啷幾聲”,那堆鎖盡數掉落在地。

她将匕首收入袖袋中:“這整條鎖鏈也算得把鎖了,說話算話?”

良久,她聽見陣悶笑。

那笑聲聽着有些怪異、僵硬,帶着森森寒意。

随後他道:“自然。待時候到了,會讓你來做決定。”

得了保證,池白榆正要看看沈銜玉的情況,突然感覺小腿上纏來什麽東西。

她吓了一跳,想往後退,卻又被限制住行動。

垂眸一瞧,她才發現原是條狐貍尾巴。

那尾巴纏上她的腿,不像之前那樣亂搖,很沒精神似的,有氣無力地貼着她。

“你的尾巴又出來了。”她想掙開,可那尾巴瞧着蔫兒,氣力卻大,纏得很緊。

沈銜玉也感覺到了尾巴。

他先是為着解鎖的事道了聲謝,又說:“身無妖氣,難以維持住人形。姑娘若覺厭煩,踢開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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