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055章 第 55 章
沒給他們過多思考的時間, 池白榆站在沈銜玉身旁,冷斥:“狐仙大人就在這兒,膽敢這般放肆!還不快把棍棒收回去, 仔細你們的腦袋!”
話落,那些沖在前面的奴仆都看見了沈銜玉的兩條狐尾, 又見他生得一副仙貌,登時驚吓出聲:“是……是狐仙!果真是狐仙大人!”
沈銜玉也在此時察覺到她的意圖。
他連神情都未曾變過一分,語氣也溫和,說出的話卻叫人心驚:“神像前冒犯, 不知諸位何意?”
霎時間, 就有一大半奴仆棄了木棍, 接二連三地跪伏在地,哆嗦喚着狐仙大人。
那老爺原本也是又驚又喜, 以為真是狐仙現身, 踉跄着就要往前來。
只是剛走兩步,他突然停下, 臉色頓變,眼見怒意。
“何處來的野狐貍,膽敢冒充狐仙大人!”他抱拳往右前方拱手一拜,“方才大人已經告訴我了, 這幾個都是假的!偷竊寶物也就算了,如今又犯冒充之罪,好大的膽!來人, 還不快将他們亂棍打死!”
這狐貍還真會托話?
池白榆瞟了眼那木像,煩得蹙眉。
但惡狐會托話, 她也能忽悠人。
趁着那些奴仆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的空當,她忍着懼怕往前一步, 神色不改道:“托話?好你個黑了心肝的白眼狼!你到底是真聽着了狐仙大人的令旨,還是在腦中生出些妄念,想趁此機會把大人的位置占了去?真不怕惹惱了大人嗎?!”
那老爺還真被她唬着了,面露懼色。
身旁提燈的老人也兩股戰戰地勸他,一時間連燈都險些提不穩。
可就在伏身認錯的前一瞬,他神色忽變,露出幾分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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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兩語就想将人糊弄了去?給我把棍子撿起來,先殺了這只知道動嘴皮子的,再砍了那野狐貍的尾巴!”
那些奴仆卻不敢動,一時進退兩難。
老爺看在眼中,氣極:“怕什麽!狐仙大人說了,這幾個不過是沒法力的凡人,何須懼他!管他什麽狐仙狐妖,先想清楚今日你們一個二個的在替誰做事!!”
這話一出,幾個膽大的奴仆又再度撿起木棍,試探着往前走。
池白榆擰眉,從心底深處湧起一股煩意。她竭力忍下,忽看向述和,又睇一眼地上的狐尾。
述和會意,突然朝最近的一個奴仆走去。
見他過來,那奴仆原還想拿木棍打他,但連棍子都沒舉起來,就被他掼倒在地。動作之快,根本沒給其他人反應的時間。
那小仆摔得痛呼不止,老爺擡起手怒斥:“還不快上前!”
一句話還沒說完,述和就已揪着那小仆的後衣領,将他拖至池白榆的面前。
“尾巴。”池白榆小聲道。
沈銜玉明白過來她想做什麽,擡起一條狐尾。
池白榆捉住,在那小仆的眼前揮了下,随後将他一推,冷聲道:“去看看供臺前的東西。”
小仆疼得叫喚不止,但怕又被揍一頓,只得踉跄着往前。借着狐貍像的縫隙,他看清外面的血腥場面,瞬間腿一軟,跪在地上幹嘔不止。
池白榆:“給你家老爺說說,外面是什麽!”
小仆的臉色煞白,聲音也打哆嗦。
“是、是……是人肉,骨頭,好、好多死人,救命,救命啊——!”他對着沈銜玉不住磕頭,“小的得罪了大人,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
其他人臉色瞬變,原本已上前的幾個,又懼怕地朝後退。
池白榆用手掩着嘴,小聲問沈銜玉:“那惑術,能變回去嗎?”
沈銜玉輕聲道:“再揮一揮便是。”
她點點頭,轉而看向那小仆。
“行了。念你及時知錯,把腦袋擡起來。”
小仆照做,擡起汗涔涔的頭。
池白榆捉着尾巴又在他眼前晃了晃,讓他再看。
他已經腿軟得站不起來,趴在地上膝行幾步。
看見外面的場景又恢複如初,他瞬間大喜,不住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光這樣還不夠,池白榆松開尾巴,大着膽子朝那老爺徑直走去。
述和跟了步,不知想到什麽,終又停下。
她穿過那些舉着棍棒的家仆,心跳得比敲鼓還厲害,卻忍着目不斜視。
直到停在那趾高氣昂的老爺面前。
那老爺仍沒信她,惡狠狠道:“人都過來了,還不快把她抓起來!”
卻沒人敢動。
“一群廢物!!”他左右看了兩眼,索性自己搶過一根木棍。
池白榆攥緊手,在過快的心跳聲中開口:“如今你有的這些,全是狐仙大人所賜。現在卻對大人大不敬,難道不怕大人把這些東西都收回去?”
老爺冷笑,舉起棍子:“你覺得我會信你的滿口胡言?”
在那棍子落下的前一瞬,池白榆突然出手搶過他腰間的一塊玉。
老爺臉色陡變:“你——”
只擠出一個字,他就眼睜睜看見那塊玉化成一團火,須臾便消失不見,連灰燼都沒見一點兒。
他神情僵凝,血色漸褪。
“沒法力?”池白榆冷眼看他,“也不知你從何處聽來的荒唐話。還大人托話,你也不曾想過自己算個什麽東西,不過得了點兒大人的恩惠,就以為能聽得見仙音?愚不可及!”
老爺的腿軟了下,險些就這麽跪下去。
方才那奴仆哭天搶地時,他沒半點兒懷疑。此時看見玉佩在眼前消失,他卻被莫大的懼怕蒙住思緒。
那“狐仙”還在頭中催促他殺了這幾人,可他根本不敢再有半點兒動作,就怕那些金銀財寶全化成白煙一縷。
最終他吓得癱軟在地,額頭緊緊抵着地面,不一會兒就淌出一小片冷汗。
“大、大人贖罪。”他聲音發顫道,“求大人贖罪!”
緊繃的心弦勉強松緩些許,池白榆看向沈銜玉,問:“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處置”二字一處,登時跪倒一片,此起彼伏地喚着“大人贖罪”。
沈銜玉思索片刻,道:“你昔日求錢財,可也切莫叫這些金銀蒙了眼。走罷,再無下回。”
老爺不住磕頭,連聲道謝。
“此外,”在他離開前,沈銜玉又道,“今日供上的東西一并帶走,我不喜葷腥之氣。”
得了這話,那老爺再不敢耽擱,忙叫人把東西全都撤了去。走得比來時還匆忙,恨不得腳下生風。
等他們全都走了,池白榆才勉強放下心。
她胡亂擦了下前額,就這麽直接坐在地上。
差點吓死她了。
剛才那人舉的棍子,離她的腦袋就差那麽幾寸。
險些叫她腦袋開花。
沈銜玉循着她的聲音走來,低聲關切:“有沒有何處受傷?”
“沒。”池白榆扯開有些發幹的嗓子,忽道,“你演狐仙還挺像回事兒。”
沈銜玉輕笑了聲:“不過說了兩句話罷了。”
述和也在她身旁。
他沒問,而是仔細打量着她。确定沒什麽異樣,他才收回視線,道:“妖力尚在?”
池白榆知道他說的是剛才把玉佩變沒的事。
她沒解釋那火光,只丢出玉佩,糊弄了句:“不在,就是剛才光線暗,藏起來了——對了,那惡狐能給剛才那人托話,為何自己不現身?”
方才她最擔心的就是這遭。
要是真狐仙跑出來了,那還怎麽演。
也是見他遲遲不出現,她才敢大着膽子往那人面前去。
述和道:“方才托話的,應該并非狐妖。或許是藏在這夢境中的夢鬼,又或是那道人,想來只是為了逼出惡欲。”
池白榆了然:“所以一開始是打算拿金銀食物誘惑,見沒成功,才又弄出‘托話’一說。”
述和颔首:“一旦吞噬了足夠的惡欲,将我們一直困在這夢中,也并非難事。”
池白榆望了眼緊閉的廟門。
看來他說得不錯。
說是只要在這兒待上三天,但其實遠比想象的更難。
雖說有驚無險,夜裏,三人還是輪流守夜,省得遇上什麽事,反應不及。
天快亮時,在廟門口守夜的述和站起身。剛往前走了步,踝骨處就傳來陣劇痛。
他眉一擰,一踢。
一條漆黑小蛇從中飛出,化作道黑影,徑直落在恰好上前的沈銜玉懷裏。
他看不見,只覺得手臂被什麽東西壓了下,下意識想拂開。
述和:“別動。”
這提醒到底晚了步。
在沈銜玉擡手的瞬間,那條小蛇審準他的胳膊,使勁一咬。
臂上襲來一陣尖銳的疼,他臉色微變,卻沒揮袖甩開,而是直接掐準了那條蛇的七寸。
“蛇?”他問。
“嗯。”述和看了眼廟門,“從門外闖了進來。”
沈銜玉一手掐着蛇,另一手輕輕撥開它的嘴,摸了下尖牙。
“有毒。”他道。
話落,數完靈丹的池白榆走過來:“這裏還有十顆靈丹,兩天,一人兩枚,綽綽有餘。”
沈銜玉垂手,借着袖口遮掩住那條漆黑小蛇。
下一瞬,他将蛇丢給了述和。
“扔出去。”他吝言道。
述和垂眸。
手中的蛇已然成了死物,幾乎要斷成兩半。
他朝廟門口一扔,那蛇頓時化作漆黑雲霧,消失不見。
池白榆走到他跟前,把靈藥袋子遞還給他:“我拿了四顆出來,給了他兩顆,剩下的還是放你這兒。”
述和倦聲應好。
但在接過靈藥袋子的剎那,被那蛇咬過的地方忽燒起一股熱意。
仿佛置身火爐中,那股熱意以分外迅疾的速度流竄至四肢百骸。
心跳也一下快了起來,重重撞擊着胸腔。
他攥緊袋口,指腹恰好擦過她的指尖。
一點涼意襲來,頃刻間便緩解了手掌的灼熱。
他頓住,忽望向不遠處的沈銜玉。
卻見他面容平靜,瞧不出絲毫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