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058章 第 58 章
扣在池白榆肩上的手收緊了些, 那道人似想将她拉過去。
不過火勢已經蔓延至胳膊,很快就将他的那只手燒得支離破碎。
這火似乎只對鬼起效用,她身上倒沒沾着半點兒。
恰在此時, 一條狐尾卷住了她,将她往身後猛地一拉。
霎時間, 一陣天旋地轉。
周身的光景都扭曲旋轉成斑斓一片,并快速被黑暗吞沒。
意識消散的前一瞬,她聽見那道人的聲音:“若再阖眼,便夢中相見罷。”
-
最後一點光影被暗色吞噬, 池白榆倏地擡頭。
耳畔傳來燭火燃燒的噼啪炸響, 一片死寂的房間中, 她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如鼓心跳。
她撫着心口平息一陣,環視着四周。
又回到沈銜玉的房間了。
沈銜玉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 述和則蜷躺在地, 兩人都還昏迷不醒。
但不見那道人的身影。
她看了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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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進沈銜玉的房間時,還沒到九點。
看起來只過了将近三個小時。
而他們在夢中待了快兩天。
是因為夢裏夢外的時間流速不同, 還是真在這兒睡了這麽久?
沒工夫細想這些,她繞過桌子往外走。
這會兒已經快零點了。
要放在平時,所有的房間門應該都已經上了鎖。
而現下述和還昏着,根本沒人去關門。
也就是說, 那些妖鬼很可能還在外面。
她本來是打算去看一眼走廊外面的情況,但剛走過述和身旁,裙角就被人拽了下。
池白榆垂眸一看。
不知何時, 述和已經醒了。
他疲倦眨了下眼,踉跄着緩慢站起。
“這便要走?”他有氣無力道, 唇角還帶着點不明顯的笑,“要留我一人在此處?”
池白榆瞟了眼椅子上坐着的沈銜玉:“那兒不還有一個人嗎?”
述和沒往那邊看, 似乎并不關心沈銜玉如何,他問:“身上有沒有何處不适?”
“沒。”池白榆活動了一下胳膊,“除了頭有點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做了太多夢了。”
“無事便好。”述和語氣淡淡,“那妖氣可還帶在身上?”
池白榆摸了下袖袋,那瓷瓶果真在裏面。
倒是神奇。
明明是夢裏的東西,竟也能帶出來。
“還在。”她說,“接下來怎麽處理?”
“給我罷。”述和道,“連同我這瓶,待會兒一齊交給雁柏。”
“交給他?”池白榆邊說邊從袖袋裏拿東西,“可他不是——”
話至一半,她忽然頓住。
對啊。
她去沈見越的房間觀測陰氣前,述和還說伏雁柏短時間內醒不了。
估計得要個三五天。
那眼下他的“待會兒”一說,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察覺到一絲怪異,眼神緩慢而謹慎地往上瞟了眼。
這房間裏僅點了幾盞燭火,很暗。
因而剛才她并未看清他的臉。
此時有意觀察了,她才發覺一點微妙的不對勁——
他的眼睛上像是蒙了層淡淡的霧,雖說看起來是在瞧她,但他的視線并未切切實實地落在她身上。
觀察這些時,她的手還在袖袋裏摸索着,制造出一點兒響動。
“跟其他東西混在一塊兒了,不好拿。”池白榆小心翼翼往後退了步,“我怕東西撒出來了,你等我一會兒啊。”
“好。”身前人神情如常地應道,似乎沒發現她往後退了步一樣。
若說池白榆剛才還只是懷疑,這會兒就算百分百确定了——
眼前這人根本不是述和。
是在她退出好幾步後,那人察覺到了異樣。
他面容微動,只問:“找到了嗎?”
“出去再給你吧。”池白榆已快退至門口,“先抓緊時間出去。”
那人沉默片刻,忽輕笑了聲。
池白榆現在是百分之兩百的肯定了。
雖然同樣是笑,但述和臉上絕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還是太有精神了點兒,活人氣也重,她想。
“在此處給也無不同。”他語氣溫和,“為何要離開呢?”
說話間,他的面容、身形都開始變化。
最終變成了沈銜玉的模樣,在暗淡的燭光中“望着”她。
池白榆:“……精神氣真足啊你。”
這狐貍精。
為了騙回那縷妖氣,真是竭盡一切辦法。
兩眼一睜就開始裝是吧。
她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沈銜玉”,已經變成一片紙了。
想來他和沈見越修的是同一類術法。
沈銜玉面容溫和:“尋常人等,不會與狐妖作對。”
池白榆警覺:“別把我扯進去啊,我都是聽指令做事。讓我拿妖氣的是述和,往上數還有位伏大人。你想結仇,或是報複,便找他們去。”
“自然。先前沈某在夢中便說過,此事與小池姑娘無關。”沈銜玉頓了瞬,“但瞧你日夜疲累,想來在雁柏手下做事也不易。”
這話池白榆沒法否認。
她如實道:“是有點兒。”
“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對嗎?”
“什麽意思?”
“小池姑娘若想往後輕松些,沈某亦可相助。”
“……理由?”
“對見越而言,姑娘亦師亦友。某為他兄長,理應也站在小池姑娘這邊。”
池白榆沒被他糊弄住:“這你就想錯了。我能對他好,是因為我還在此處當差做事,多少可以給他些便利。好比手裏有糖才能給他糖吃,但現在我手裏的糖全是伏大人給的,你明白嗎?”
她的确需要些幫手。
不過沈銜玉還有待考察。
一是他和伏雁柏的關系似乎不錯。
再者,他如今待她好,還是出于沈見越的緣故。但要是哪天沈見越發現她欺瞞了他,那就麻煩了。
而且他還被關在這鎖妖樓裏,到底有些受拘束。
沈銜玉也沒勉強她的意思,只道:“若小池姑娘想好了,沈某随時在此地恭候。”
“可別。往後休要再說這些話了,今日我權當沒聽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池白榆轉身出去,順帶合上門。
門合上了,走廊卻沒陷入昏暗。
借着餘光,她瞥見不遠處的二號房,還有樓梯口另一邊的四五六三間房,都投出一點淺淺的光亮。
她默不作聲地站在房門口,腦袋微低着。
“……”
好像有點關早了。
一號房離大門還不算遠,她屏了呼吸,謹慎往外挪着。
她正猶豫着該不該一鼓作氣沖出去,就瞥見一點人影映在了樓梯口的牆壁上。
随後闖入眼簾的,是三根倒握在手裏的香。
哪怕辨不出人影是誰,她也認得那三根香。
是那道人!
她剛好走到沈見越的門口,想也沒想就推門而入。
進了門後,她撥開一條窄縫兒,悄無聲息地觀察着外面的動靜。
還沒看兩眼,她身後突然落下一句:“仙師。”
!!
池白榆好歹忍着沒出聲,倏地轉過去。
身後,沈見越看向她的眼神中壓着一點疑色。
“仙師您——”
池白榆擡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的食指壓在自己唇上,示意他安靜。
沈見越颔首以應,視線往上一挑,忽瞥見什麽。
他越過她往前一步,将她拉至身後,嚴嚴實實地擋了起來。
下一刻,那條窄縫外便出現一張殘缺不全的黃紙。
或說得更準确些,是個人。
不過臉上貼了張黃表紙,看不見模樣。身上還燒着大大小小的洞,裏面漆黑一片。
“誰?”沈見越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心弦緊繃。
那道人說:“貧道在找人,聽見此處有人說話,特來看一眼。”
“我自言自語罷了,走。”沈見越毫不客氣地擡手,作勢關門。
只是道人手裏的三根香突然探進,卡在門縫裏。
看着脆弱無比的香,竟比鐵還牢固,根本折不斷。
“何必心急。”他從容道,“倘若此處沒有貧道想找的人,自會離開。”
眼見那三根香探進房門,沈見越忽有種領地被人侵占的躁怒。
出于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地面的木板縫隙裏陡然爬出許多米粒大小的螞蟻。
都是用墨筆畫出來的,看着極為可怖。
那些螞蟻見了道人跟見着樹似的,迅速往他身上爬去,甚而想往那些漆黑的洞裏鑽。
道人不惱,只嘆笑一聲:“實在麻煩。”
他收回那三根香,沒聲沒息地走了。
确定他走遠了,沈見越才勉強松緩下神經,轉身看躲在後面的池白榆。
“仙師,您——”他神色忽變。
池白榆本還在想那道人的事,見他忽緊擰起眉,登時也跟着緊提起心。
“怎的了?”她問,并悄聲往旁挪了步,随時準備離開。
“您受傷了?”沈見越聲音發緊,“何人弄出的傷?方才那有病的道人?”
“受傷?”池白榆只覺奇怪,“沒啊,我又沒遇着什麽事兒。”
“臉上,确然有傷,還需及時處理。”
但見他神情焦灼,她還是取出鏡子看了眼。
借着鏡子,她看見了沈見越所說的“傷”。
就是剛才睡覺,壓出來的一塊紅印子。
“……”
真是好大一塊傷啊。
“這就是壓出來的紅印。”她收回鏡子,“你在這兒做什麽,不該在畫裏嗎?”
剛才險些吓着她。
沈見越如實道:“弟子在房中設了法陣,如此仙師一來,弟子便知曉了,也好出畫來迎。”
“……會不會太麻煩了些。”
“這是弟子分內之職。”沈見越稍頓,不大确定地開口,“但仙師,不知您方才去了何處?”
“走廊。”池白榆說。
“走廊……”對她這敷衍式的應答,沈見越面露一絲擔憂,“那可曾在走廊裏,遇見過什麽人?”
“為何問這話?”
“仙師身上……有其他妖類的氣息。”沈見越繃着臉,緊盯着她。
或說得更準确些,是狐族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