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063章 第 63 章

池白榆被激得微躬起背, 下意識想抽出手。

卻被述和牢牢按住。

他抵在她的肩上,幾乎将她整個兒圈起來,壓着她的指背說:“別憋着氣, 放輕松些,并非是在做些苦悶差事。”

話是這樣說, 但是……

池白榆垂眸,有些恍惚地看着半掩在裙下的手。

是她自己的手不錯,但或許因為被他掌控着動作與力度,以至于又格外陌生。

“再繼續罷。”雖這樣說, 述和卻沒動, 而是道, “鎖妖樓裏事務多,光是觀測樓中妖鬼每日的動向, 就不知要寫多少簿冊。但不論再多, 其上總要寫同樣兩個字,可知是什麽?”

池白榆壓抑着已有些作抖的呼吸, 猜測:“述……和?”

擁在身後的人輕笑了聲。

“是了,是這兩個字。”他慢慢吞吞道,“說起來,尚未告訴過你這兩個字該怎麽寫。此事雖然麻煩, 卻也不得不做。”

那簿冊上不都寫得清清楚楚嗎?池白榆正腹诽着,就感覺到他掌着她的手動了下。

與此同時,她聽見他道:“應先寫那一橫。”

他按着她的食指, 從左往右,劃出短短的一橫。

一絲尖銳的快意陡然順着脊骨攀上, 她低垂下頭,好歹忍着沒漏聲兒。

怎麽能……這般寫起字來。

“再是一豎。”述和輕聲道, 攏起手指劃下一豎。

池白榆忍着顫栗,由着他又寫下一撇一點。先前在夢裏,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蒙了層淡淡的霧,不太真切。

連那陣往骨頭裏鑽的癢都是,現在卻要真實許多。

待寫到那一“點”時,他有意頓住,反複揉按幾圈,再才在她失穩的呼吸聲中開口:“寫字着實有些累人,看你,都有些作抖。”

池白榆偏過頭看他,眼睛不見眨動。

述和會意,在她的唇角處輕輕啄吻了下,她這才又偏回頭。

寫完兩個字,她的手上已覆了層薄薄的汗。又或許不是汗,但她也有些分辨不清了。

述和在此時松開手,聲音仍舊平淡:“我已教完了,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寫。”

池白榆正處在不上不下的境地裏,有點兒想他繼續往下寫,又還沒大緩過神,便只道:“之前……在簿冊上寫過。”

“每日經手的事太多,有些忘了。”述和的手托在她的手下,指腹在她的掌心緩緩摩挲着,“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便諒解一回,教教我吧。”

池白榆被他撓得有點兒癢,下意識攏了攏手。

片刻後,她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同他方才做的一樣,她也試着掌控起他手下的動作。

“就是……先寫三點水。”僅落下第一點,便有比方才更為直接的快意襲上。

同樣是兩人一起寫的字,但跟剛剛的感受全然不同。

她屏着呼吸往後傾身,同時松開手,轉而壓在他的臂彎附近。

“不……嗯……不寫了。”她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往後靠着,“你……你随便寫些什麽罷。”

述和微微嘆出一口氣,應了聲好。

他不再局限于寫字,而是或揉或按,沒個定性。

漸漸地,池白榆将他的胳膊攥得更緊,幾乎要掐破那衣袖。

直待蓄在椎骨的酸意倏然竄上,她陡然陷入陣空茫茫的境地裏。

半晌,述和擡手,視線落在指腹處。

撚着那點清亮,他問:“夢裏虧欠的東西,如今算是還回來了——可還要連本帶利地讨些?”

不同于方才,他的聲音已有些作啞,聽不出是倦意所致,還是其他。

池白榆的氣尚未喘勻,好一會兒才動身。她撐着他的腿,想轉過來與他說話。

只是她剛和他面對着面,餘光就瞥見角落裏的伏雁柏遲緩地睜開眸。

!!

恰好與那略顯渙散的視線相對,池白榆一下僵住。

醒了?!

伏雁柏在暗處望着她,好一會兒,眉微微蹙起,又張開嘴,似想要說話。

池白榆看見,搭在述和肩上的手不由攥緊些許。

心跳一時如擂鼓,她連呼吸都屏死了。

好在伏雁柏終究沒說出什麽,便頭一沉,又昏過去了。

她這才勉強放心。

不管述和口頭上如何嫌棄他這老板,但從方才他将伏雁柏拉去療傷就看得出,至少現在他還願意幫他。

由此可見,兩人的關系仍然不錯。

因而她的打算,以及跟述和的關系自然能瞞則瞞。

不過經此一遭,她的心思也散了個七七八八,推開述和便要整理裙袍。

“沒什麽好讨的。”她應上他之前的話,“現下就想休息。”

但述和忽按住她的手:“待會兒送你回去,在此之前,先洗漱,也好擦拭幹淨。”

池白榆:“……你不累了嗎?”

她看他眼皮子都快合上了,竟還在記挂這些事。

“有些,但也不能不顧幹淨。”

“那我回去擦洗也是一樣。”

“依你的速度,走回去至少要一刻半鐘——別動,就在這兒。榻上雖每日打理,卻也不免沾些灰塵。”

他語氣蔫蔫兒地說出這些話,池白榆竟也覺得有理,索性松開了攥着裙袍的手。

述和先是用剛給她擦臉的那塊帕子仔細擦幹淨自己的手,又另取了一方幹淨布帕,對她說:“手。”

池白榆擡手。

緊接着,她就見識到了他的強迫症到了什麽地步。

從指腹到掌心上的紋路,他一一擦洗過去,每根手指擦洗的次數幾乎差不多,擦拭的範圍和力度也都大差不差。甚至是帕子翹起一角或出現褶皺了,他也得捋平了,再繼續擦洗。

偶爾這根手指擦得用力了些,又要折回去在上根手指上補回來。

一只手擦下來,她已是等得昏昏欲睡。

因而當他将裙角塞至她的手裏時,她沒作多想就攥住了。

随即,第三塊浸濕的布帕抵上了最後一處該擦洗的地方。

濕潤,也不算冷——他應是換了溫水。

池白榆眉心一跳,瞬間清醒了。

她倏然看向他,卻見他臉上瞧不出什麽情緒,并心無旁骛地擦拭起來。

不過擦了幾回,那平息下去的欲念就又被喚醒些許。

她的腿往上稍擡了些,手也攥緊了,抿着唇,沒讓忽亂的氣息漏出來。

她以為自個兒掩飾得不錯,不想述和手上的動作逐漸慢下來,最終停住。

他稍嘆一氣:“可要先停下,待會兒再擦?”

“別問我,那是你的問題。”池白榆陷在那陣要起不起的酥麻快意裏,倒是十分坦然,“我說了回去擦洗也成,你非得拉我在這兒。”

述和輕笑了聲,索性懶懶垂首,又抵在她肩上。他一手環着她,另一手則拈住柔軟的帕角,開始慢慢地磨。

池白榆側坐在他懷裏,心緒開始胡亂地飄。

一會兒想這人實在有耐心,帕角與手輪換着來,仿佛每一處細節都不肯放過;一會兒又分神瞟一眼角落裏被樹枝緊緊纏住的伏雁柏,擔心他再睜眼。

偶爾恍惚的視線又落在牆上,盯着那扇形圖一樣的表格看;等那點快意順着脊骨往上漫時,她又何物都瞧不見了,下意識閉起眼,耳畔似有轟鳴。

麻意甚而擴散到了舌尖,在她等待那陣酸麻消去的空當裏,述和另取出塊布帕,仔細擦洗,最後竟又拿了塊幹的,一點點擦幹。

如此折騰一番,等她回到院落時,冷月早已高懸。

躺在榻上的那一刻,她腦中僅有一個念頭——

短時間內絕不會再有下次。

太麻煩了。

“咕咕——”窗邊籠中的鴿子突然撲騰了兩下翅膀,飛出籠子,在半空盤旋一陣,又飛回籠中。

她坐起身,走過去給它喂了些食、

她平日裏沒怎麽關過籠門,這鴿子聽話,哪怕門開着也不會亂跑。

門外,剛走不遠的述和也聽見了鴿子的咕咕叫聲。

他頓了步,朝院裏望了眼。

僅能看見一盞昏黃燭火。

片刻,他移開視線。

他沒回卧寝,而是又去了趟書房——如今拿到了沈銜玉的妖氣,他需要盡快和之前捕捉到的一些妖痕進行對比,也好确定做出那些事的究竟是不是那狐妖。

剛到書房,述和就聽見一陣窸窣響動。

他往裏間看了眼。

不知何時,伏雁柏已經悠悠轉轉地醒了。

他身上的傷洞修複了許多,不過精神仍舊有些頹靡,半阖着眼置身虬結的樹枝中。

見述和走進裏間,他雙眉微擰。

他瞧着精神不大好,但語氣仍舊不客氣,問:“你剛來?”

述和沒有直接應他,而是淡聲反問:“何事?”

“沒。”伏雁柏垂下眼簾。

剛閉上眸,他就瞧見了一雙眼睛。

明淨,帶有幾分警惕,又略有些失焦——不知是因動情,還是影綽燈火所致。

他認得出來,是池白榆的眼睛。

還有一些模糊的畫面,譬如他坐在過道裏,摟着她舔舐鮮血。又如他就置身此處,遠望着她被何人抱在懷中,耳畔是一聲更比一聲急促,又惹人耳熱的哼喘。

是夢?

還是……

另一種可能尚未成形,就被他蹙眉摒棄。

他擡起眼睫,望向坐在榻邊觀察瓷瓶的述和,扯開有些嘶啞的嗓子:“之前想來此處療傷,但恍惚記得走到一半就失去了意識,再醒就已到了此處。”

“或許是傷得太重,意識不清,連何時走到了這兒都不記得。”述和頭都沒擡,臉上的神情與往日無異,“沈見越所在的畫境已經觀測過,有兩處的陰氣太重,都畫在簿冊上,你何時有空便看一眼。沈銜玉的妖氣也已拿到手,正在比對。此回是那道人使了入夢香,才能将妖氣拿到手。不過那道人在夢中擅作主張,違反了條令,已送去懲戒室。”

他有條不紊地說着近些時日的事,沒顯出半點端倪。

伏雁柏卻有些聽不進去。

只消略一分神,他就不免想到那雙眼睛。

到底為真為假?

煩悶湧上,他的神情也不算好看。

若是真,可似乎沒有餘留的血味,況且宅中僅他們三個,他昏在這兒,又有何人能抱着她。

述和?

不可能。

這可能性剛蹦出來,就被他推翻。

他倆的來往不多,述和又是個寡淡如水的脾性,如何會當着他的面做出這等事來。

但也再沒其他人了。

故而……多半是夢境。

那又如何會做出這樣荒誕離奇的夢。

他忍不住想叱罵自己兩句,這股憋悶躁戾的情緒來得強烈,當述和開口問他該如何處置那道人時,他忍無可忍道:“那便将他殺了!”

左右都是些不順眼的東西。

述和頓了瞬,提醒:“你怕是真有些神志不清,他早死了。”

“直接散了他的魂魄不行?”說完這句,伏雁柏突然看向他,“你來的時候,這裏就沒別人?”

述和卻問:“你想在此處看見誰?”

伏雁柏:“不過問一句而已。”

述和沉默片刻,神情不曾有過半分變化。

“沒有。”他垂眸,引出瓶中那縷妖氣,“沒見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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