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064章 第 64 章

池白榆在宅中休息了兩日, 又開始琢磨起其他事來。

之前在書房,述和解釋過剜心刀的用處。

那幫無荒派的道人估摸着是想管束住這些妖鬼,才施了術法。剜心刀引出的也不是血, 而是蓄積在妖鬼心中的怨念或殺意。

她猜這中間應該是出了什麽岔子,以至于那些妖鬼要對持刀者有所在意, 才會被剜心刀所傷。

到時候要真出現妖鬼自爆的情況,述和與伏雁柏是有妖丹護體,可以及時離開虛妄境。

她卻沒有。

她的确沒法突然變出顆妖丹,但還能用剜心刀。

只要她下刀夠快, 身陷危險的可能性也就會大大降低。

思忖了兩日, 最終她在第三天的正午帶着剜心刀去了鎖妖樓。

聽述和說, 沈銜玉和那道人這幾天都會在懲戒室中受罰。沈見越那兒她還沒想好借口,暫時也得避着。

最好的選擇就只剩三號房的狼妖了。

就算暫時沒法成功, 也有往後。

只不過現下最大的問題是, 她根本不知道三號到底是誰。

光是那天她遇着的狼就有十好幾頭,從中找到三號實屬不易——她總不可能拿着把刀挨個兒捅吧。

好在述和之前提醒過她, 說是只有真正的三號才能離開房間。且那條狼似乎挺喜歡往外跑,隔三岔五就要出來一趟。

那就好辦了——

她只要在鎖妖樓外面蹲守着,等三號從房間裏出來,再想辦法弄清楚這人到底是誰。

或許因為是在白天, 一靠近鎖妖樓,湧動在四周的妖鬼氣息就強烈到讓人有些喘不過來氣。

池白榆謹慎靠近樓門,沒直接往裏看, 而是拿了面鏡子對準三號房的房門。

房門大敞,沒有瞧見任何身影。

但她向來有耐心, 拎了把木椅坐在樓門外,等不着人, 就練習切牌或是純粹的手法魔術。

臨近傍晚,她正轉着枚銀幣,餘光忽瞥見鏡子中出現一點茸毛。

來了!

銀幣在指間翻了兩轉,被她收入袖中,她的視線則牢牢鎖在鏡子上。

下一瞬,一條狼從中走出。

僅憑外形,根本辨不出這條狼是誰——它和她先前見過的所有狼都長得不一樣,皮毛雪白,四肢修長,唯有眼睛還是寶石一般的幽綠。

擔心它會從鏡中看見她,池白榆立馬收了鏡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那條狼停在房門口,遲遲不動,而是仰着腦袋左右嗅聞着。

是聞到她的氣息了嗎?

還是在觀察四周的動靜?

有些麻煩。

她以為它會是那些狼中的某一條,沒想到根本不是。

一頭全然陌生的狼,她要怎麽博取它的信任?

不直接咬她都算走運。

她正思索着靠近它的辦法,那條狼就已經開始動了。

它徹底走出房門,踩過暗色的木板地,留下一個濕淋淋的血爪印。

血?

天色昏暗,她縮在角落裏緊盯着那條狼,發現它走路有些跛。

看得出來它已盡量平穩着身形,不過右後腿還是略顯僵直。下半截腿的雪白茸毛被血染得透濕,凝成一绺一绺的。

受傷了?

池白榆突然記起,述和之前跟她說過,二樓的房間裏放了些靈丹妙藥。

所以它這回出來是為了找藥?

要真是這樣,找到藥了總得變成人抹吧。

它也不可能用前爪子給後爪子擦藥啊。

想到那場景,她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跟她想的差不多,那條白狼折向左邊,徑直上了樓梯。

也是這短暫的空當裏,她已經想出了主意——

既然這藥是鎖妖樓裏的,那有個藥品管理員也不算過分吧。

進出的量,還有使用人總得登記在簿。

池白榆從懷中摸出本簿冊,又碰了下頸前的保命符。

确定符還在,走廊裏又沒出現其他妖鬼的身影了,她這才大着膽子跟上那條狼。

她想得挺好,先利用獄官的身份接近那條白狼,再想法子博取它的信任。

只是剛踩上第一步臺階,就聽見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響。

池白榆倏然擡眸。

卻見一道迅疾的白影從樓上竄下,正沖着她而來。

是那條白狼!

對上那雙幽綠的獸瞳,她的心猛地一顫,陡然生出種要被它咬斷脖頸的錯覺。

霎時間,她只覺如墜冰窖,渾身僵硬難動。

但她強忍下那股令人汗毛倒豎的懼意,使勁兒掐了把大腿,迫使自己迅速回神,并捏緊保命符吊墜,随時準備催動。

下一瞬,白狼從她的身旁蹿過,須臾間就不見了蹤影。

池白榆尚未反應過來,仍屏着股氣,上不上下不下。

片刻,她轉動僵麻的頸子,看向左旁的三號房門。

剛才那條狼直接跑回了房間,她還沒從險些被狼攻擊的後怕中緩過神,就又意識到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出現了比那狼更為可怖的存在,才使得它連藥都不拿了,便直接離開。

想到這點的瞬間,她倏然轉過身,朝鎖妖樓的樓門大步走去。

剛邁出一步,她就聽見一聲清冽冽的質問:“往哪兒跑?!還不快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語調張揚,又分外朗快。

池白榆下意識偏過頭。

餘光裏,有人抓住樓梯扶手,一個旋身就落在樓梯口的轉角處。

眼下情況緊急,也不容她細看那人長什麽樣。她加快速度,拔腿就往外跑。

但那人竟一步躍下了整階樓梯,随後三兩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後衣領。

池白榆被迫停下。

“還跑?”那人語氣暴躁,“真當變成人我就不認識你了?!”

話落,他将她一把拽了過來。

池白榆也終于看清那人的長相。

是個身着玄黑箭袖的年輕小郎君,赤紅的頭發束成一股,發尾毛毛躁躁的,顯得極為張揚。

貓眼,唇角微往下壓着,右眉的眉骨處有一道細小的傷痕,看起來脾氣很不好。

兩邊的耳骨上各扣着枚漆黑的耳骨環,稍一動,就折出細碎的光點。

她也見過脾氣差的,就拿伏雁柏來說,脾氣再壞,生氣時也還會冷笑一聲——看着是挺讓人手癢的,但好歹也算笑了吧。

可這人臉上竟瞧不出丁點兒笑意,分明有雙貓兒眼,卻壓着兇光,眼神跟冷刀子似的往外甩。

“東西還我。”他怒道。

池白榆想拂開他的手,卻沒推動。

她只好就這麽由他揪着後衣領,并道:“要還你東西,也總得先知道你丢了什麽。”

“還裝模作樣?”他擡起右手,食指處竟燃起一簇殷紅的火苗,“再不說,便只能拿這火來撬你的嘴了。”

池白榆轉瞬就想明白了。

估摸着是剛才那條狼拿了他什麽東西,而現在他是把她當成那條狼變的了。

她視線一移,落在他變出的火苗上。

這人是火妖嗎?

适才跟狼對視過一回,現在遇着個妖,她竟也沒那麽怕了。

只要不是那個愛惹事的十號,一切都好說。

想到這兒,她往左看了眼:“你找那條狼?它已經進去了。”

那人眯了眯眼睛,顯然不信她。

池白榆平複住有些失穩的心跳,盡量擺出公事公辦的模樣:“我是剛來的獄官,雖說按理不該摻和進你們的私事,但行事有度,你們也不能破壞規矩——你說它拿了你的東西,何時何地,證據又在何處?”

她的神情嚴肅,又沒顯出對那火苗的半點兒懼意,一時間竟真唬住他了。

那小郎君道:“獄官?我只知道述和,你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什麽獄官!”

池白榆拿起簿冊,以讓他看清書皮子上的字。

她道:“你既然知道述大人,那也應該見過他寫的字了。”

他看向那簿子。

半晌,他沒說話,手卻有些許松動。

池白榆趁機掙脫,快步往外走去。

那人臉色陡變,斥道:“你騙——”

還只蹦出兩個字,池白榆就已跨出樓門。

“我騙什麽?”她站在外面,“你在這兒待了這麽久,理應知道樓門口處布了陣法,妖囚不得離開——如今我出來了,別不是還要懷疑。”

那人臉上的怒火一點點褪去,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真是新來的?”

池白榆卻沒出聲。

他雙手一環,斜靠在門邊打量着她。

“沒聞見什麽妖氣。”他道。

想着自己在樓外面,池白榆毫不客氣道:“哦,原來你還知曉聞妖氣。剛才那狼可是妖氣沖天,你不還是轉眼就認錯了人。”

這人看着就暴躁,她還以為他聽了這話,會亂發一通脾氣。不想他竟撓了下面頰,臉上露出幾分別扭的歉意。

“我也是太過生氣。”他瞥她一眼,“适才不敬,是我的錯。”

池白榆:?

被奪舍了嗎?

不過她也沒工夫細想,那白狼既然跑了,今天的計劃恐怕也行不通了。

只能再等明天。

思及此,她打算直接離開。

門裏那人卻忽然道:“剛好,你既然是獄官,那能不能管管這事兒?我東西都丢了好幾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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