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別去打擾她

雲許急匆匆趕往前廳,侯府內的紅燈籠還挂着,大紅喜字也還貼着,雖和阿玉說沒事,但她知道,謀害帝王,是誅九族的重罪。

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帝昨夜為何來侯府,而且僅帶了一個內侍,他顯然不想讓人發現,剛才小厮說的話明顯表示齊循是知道皇上來的,而且還單獨見了他。

齊循昨晚沒喝酒,或許他和皇上根本就沒動過桌上的菜肴。昨晚齊循回到新房之前,皇上到底和他說了什麽,昨夜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身上還酸着,他們幾個時辰前還在纏綿,不過半晌功夫,他就入了獄,那地方兇險萬分,他發病的時間越來越不固定了,若是在獄中發作,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想到這些,雲許身上更加冷了,心揪做一團,小臉煞白,腳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些,行到橋廊時,差點跌倒,阿玉看着心疼,卻不敢勸她,只得緊緊跟在她身後,伸手虛扶着她。

肖末一臉急色候在大廳,雲許打斷他的參拜,直截了當地問:“昨日侯爺與皇上在府中見面,你們都不知情?”

“我問了,沒有人知道。”肖末答,滿臉凝重,“主子離席後沒讓人跟着,我們都以為他是去找夫人,便也不好跟着。”

聞言,雲許心裏更加難受,宮裏封鎖消息,皇上生死不知,她很無力,她又一次什麽都做不了,每次他處在危險中,她都不能幫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雲許面色沉重,想哭卻拼命抑制,至少這會兒不能哭,他不在,她就是侯府的主人,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必須冷靜下來,不能亂了陣腳。

緘默半晌,雲許才重新擡起頭,問肖末:“這事交由何處查辦?”

肖末咬牙道:“皇後命太傅去查。”

太傅,那可是皇後的親哥哥。

雲許再一次沉默,太子一黨做絕了,交給太傅,颠倒黑白不就如提筆寫字一樣簡單。

“嫂嫂!”

一道急聲自廳外響起,雲許擡眼去看,怡陽跑的面紅耳赤,正朝屋內奔來。她忙起身,走到門口去迎。

“怡陽,慢點。”比起急躁的小郡主來,雲許語調穩定的多,她扶着氣喘籲籲的小姑娘,柔聲道:“別急,先緩口氣。”

“嫂嫂,你別太擔心,”怡陽轉過來安撫雲許,聲音還是喘:“父王剛從宮裏回來,皇伯伯無事,人還躺在龍床上,但已經醒了,而且沒有生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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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雲許的心微微落回了一點。

“只是,”怡陽深呼吸兩下,事情還有轉折,雲許又緊張起來,“皇伯伯中的毒很古怪,他現在完全動不了,也無法說話。”

肖末沉着臉,忍不住道:“這不是和沒醒無甚區別。”

雲許心一驚,忙起身道:“肖末,慎言!”

肖末垂首:“抱歉。”

雲許知他是無心之言,有些沉不住氣,便道:“皇上能醒來,乃是上天澤佑,他醒了,事情才不至于到無計可施之境。侯府如今落人耳目,周邊有多少人盯着,你們比我清楚,以後這種話,萬不可再說。”

“夫人說的是,是肖末莽撞了。”

雲許複又坐回去,怡陽瞧她眉頭緊鎖,手指相握的模樣,上前半步說:“豐庭哥哥和父王在想辦法替齊循哥哥脫罪,這事,和他,和侯府都沒關系。”

“我知道。”雲許對怡陽淡然一笑,自我調侃道:“姐姐還要你來安慰,真是不中用呢。”

“嫂嫂別這樣說。”怡陽接過阿玉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解了解酷暑下的渴意,“我們是一家人啊,父王和豐庭哥哥不會讓齊循哥哥出事的,還有韓伯伯,他人雖在北疆,但憑他的威名,牢獄裏的那些人也不敢動齊循哥哥。”

“對了,豐庭哥哥還讓我告訴嫂嫂,他過些時辰會過來,與你詳說。”

雲許點頭,心裏安定了不少,據前世她知道的那一丁點信息來看,齊循一直以來針對的人,都只有皇後一人。至于皇帝,只是給他親信奸佞,罔害忠良的行為一個應有的懲罰吧。

若齊穆将軍在世,他斷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和好兄弟兵戎相向,即便那人背叛了他們的友誼。齊循不會真的對皇帝動手,退一萬步講,動手也不會用這種低劣,随意一查就可以查出的手段。

以前她想不清楚齊循舉兵奪位的動機和目的是什麽,直到看到《雲生經》裏對久夏的描述:

子母可傳。

那時,她就懷疑了,将軍夫人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蓄謀害死,她的死與久夏有關,齊循恨皇後入骨,是以,那毒定與皇後有關系。從北漠歸城途中,肖末和她說,齊循的毒,自小就在體內。所以,她肯定了她的懷疑。

皇後害他父母雙亡,害他出生起就要承受蝕骨之痛,皇後害死了易吹大人,所有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他要一件件還回去。

太子荒淫無度,太傅又權勢滔天,皇上子嗣單薄,他駕崩以後,這天下,恐怕就不姓元,而跟皇後姓了。

侯府書房堆滿了天下時事要聞的書卷,齊循不止把天下看作報複的工具,也把它看成一種責任,齊穆将軍一心願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她想,他是想讓大将軍生前的願望在他手裏變成現實吧。

基本理了一遍思路後,雲許讓肖末帶着銀子去地牢打點獄卒,她很想立刻奔去見他,但她現在還不能離開,她得留在侯府等韓豐庭。

“嫂嫂,我昨日,見到皇伯伯了。”

待肖末和阿玉離開,怡陽才挨近雲許,對着她的耳朵低語道。

“什麽時候?”

“就昨夜,酒席還沒結束我就跑出來了,本來是想來找你的,但路過偏房時,聽到裏面有人在談話,而且聲音很熟悉,我一時好奇,就偷偷跑過去聽了。”

雲許看着怡陽,示意她繼續。

“門口有人守着,我不敢離太近,就在後窗那聽。”怡陽清了清嗓子,聲音壓的更低,“我聽到皇伯伯對齊循哥哥說,”說到這,她頓了頓,模仿皇帝的口吻道:“留靳兒一條命。”

雲許還沒完全消化這些話的含義,怡陽退開一點,正色道:“嫂嫂,皇伯伯說的,是太子哥哥呀。”

最後一句話讓雲許驚訝不已,冗雜的信息猛然灌入腦子,讓她有些發懵。

皇帝怎麽會說這種話,難道,他早就知道齊循要篡奪帝位?

“然後呢,你還聽到什麽?”

“他們後來就沒出聲了,我看守在門外那個小內侍似乎發現了我,我就急忙離開了。”

“三王爺他們知道了嗎?你和他們說了沒?”

怡陽點頭:“說了。”

她露出懊惱的神情:“要是我早點過去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多聽一點內容了。”

雲許摸了摸她的頭,道:“你聽到的這句話很關鍵,也很重要,已經很好了。”

看怡陽神色恢複原樣,她又道:“怡陽,陪嫂嫂坐在這等你豐庭哥哥,等他來了,我們一定能想出解救你哥哥的辦法。”

怡陽看着雲許,把眼眶裏的薄淚逼了回去,用力點了點頭,她壓根不知道齊循和韓豐庭的計劃,只知道她的齊循哥哥剛成婚就被人無緣無故陷害,關入大獄,才成婚就要與嫂嫂分開,她心裏難過,為哥哥和嫂嫂難過。

雲許瞧見小姑娘眼裏的淚将落不落,很心疼,抱了抱她,輕聲細語道:“怡陽,哥哥會沒事的。”

“嗯。”怡陽小聲地回應。

雲許放開了怡陽,她們都沒再說話,靜靜地坐在大廳裏,等待。

韓豐庭快日落了才來,進門後先掃了一眼怡陽和雲許,極輕地嘆了口氣。雲許一直盯着門外,他還沒進屋她就看見了,韓豐庭進門時,她早就起身站在廳內。

“你進宮見到皇上了嗎?”雲許問韓豐庭。

她剛才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這事很蹊跷,皇帝知道的遠比他們想象的多。

君王和齊循說那句話,明顯已經清楚他的心思,可他,似乎在縱容齊循的行為,容忍他的大逆不道。

如果帝王開口說話,這件事也許就能迎刃而解了。

韓豐庭看着雲許,默認怡陽把皇上的情況告訴了她,他搖搖頭,面色沉重,道:“還是那樣,太醫院的人都無計可施。”

他疑惑道:“他們甚至都查不出皇上中的是何種毒。”

“查不出。”雲許喃喃重複着,腦中的幾條線糾結打亂,一時整理不出答案。

“那他們有沒有編出皇上是在侯府中毒的證據?”雲許冷着聲問。

“查出了證據,但不是編的,”韓豐庭面露難色,艱難道:“皇上真的是在這裏中的毒。”

“什麽意思?”雲許突然提了音量,“分明是有人設計陷害他。”

怡陽也同樣看着韓豐庭,同樣不相信。

韓豐庭微垂着頭,猶豫了半晌,才解釋道:“晨時,太傅帶人來侯府查過,确實在偏房找到了一包未用完的毒粉,和皇帝體內的毒一模一樣。”

“騙人!”雲許根本不信,她一天都待在侯府,有人進府她怎會不知道。

才說完,她便反應過來,她一直睡至午時,沒人來叫她,是不是那會兒來的,她慌忙叫人:“來人!”

一個小厮聞聲進門,她忙問:“早上有人來,為何不派人去叫我。”

小厮答道:“夫人,這是佟管事交代的,奴才們不敢去打擾您。”

雲許愣了愣,覺得自己又想不通了。

“夫人。”

雲許瞧着從門外進來的佟管事,萬分不解她的用意。

“侯爺出府前吩咐老奴,他說,即便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去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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