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毒解

雲許一時怔住,心髒被柔軟劃碎一個小口,他的寵愛,像一把溫柔的利刃,戳在她心窩上。

“那些人有備而來,就算把夫人叫醒也阻止不了他們,”佟管事見雲許神色悲悸,上前去安慰,“若夫人出了事叫侯爺知曉,他定會心疼內疚。”

雲許微點下頭,她怎會不知他的心意。

怡陽沒忍住落下淚,韓豐庭用錦帕幫她擦幹,又攬在懷裏輕聲哄了會兒,把她哄乖了才開口道:“嫂嫂不覺得,齊循和皇上是在唱一出戲嗎?”

正廳裏沒有外人,門外由死衛守着,因而韓豐庭話開始直白起來。

雲許快速整理腦內的信息,順着他的話答:“侯爺早就料到今日會有人來府上搜查。”

“沒錯。”韓豐庭扶着怡陽坐下,他一直覺得雲許很聰明,也覺得她能看出端倪。

“事發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和我說,但我猜測,皇上他,早就想動太傅了。”

“你的意思是,”雲許眼眸一動,“侯爺幫皇上設了個計?”

“若我判斷沒出錯的話,的确是這樣。”先前他和三王爺探讨的時候還沒那麽确定,但在聽到佟管事的話後,他便确定了八成,皇上最後選擇的是齊循,說實話,他很震驚。

他在宮裏任職數月,常常見帝王站在朝殿高臺上,眺望北方,神情威嚴而落寞,帝王對故人,心存愧疚。

所以,他選了齊循。

“在侯府搜到毒粉,太傅的人,馬上會再回來抓人,”韓豐庭道,眸光堅定,“但嫂嫂別怕,我一定會救你們出來。”

“好,我就在這等着他們來,”雲許坐下,細細囑咐:“照顧好怡陽,小心行事。”

怡陽聽懂了他們的話,立刻蹲到雲許身邊,把頭埋在她腿間,眼淚嘩嘩流,凝噎叫她:“嫂嫂……”

雲許撫着她的腦袋,“怡陽別哭,我們不會有事的,跟你豐庭哥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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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要走,嫂嫂,我想和你在一起,去找哥哥……”

“聽話,”雲許把怡陽扶起來,韓豐庭過來摟住她,輕聲道:“怡陽,我們走吧,我答應你,一定會把哥哥嫂嫂救出來,一定不會讓他們有事。”

怡陽擡起挂滿淚的小臉,哭的聲都沒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韓豐庭,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根可以救她最愛的哥哥嫂嫂一命的稻草。韓豐庭被她看的心一緊,隐隐作痛,他哽着脖子承諾道:“怡陽,相信我。”

怡陽陷進他深邃的眼眸,止住了淚,雲許見她哭的狠,心裏也酸的不行,忙對韓豐庭道:“快帶她離開。”

韓豐庭二話不說,直接将人打橫抱起。目送他們出去後,雲許轉身回來,對佟管事道:“叫廚房準備晚飯,讓大家吃飽,來這等着。”

佟管事領命下去,雲許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

侯府将近三十口人,全待她如親人一般,她不忍心看着他們跟她一起入獄,但現在證據都指向侯府,皇帝無生命之危,罪雖不至誅九族,但皇後為了對付齊循,定會叫人将他們全抓起,她不能讓他們逃,因為逃是死路。

獄中生活艱難萬分,她想讓他們吃飽飯再走。

雲許剛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官兵便魚貫而入,包圍起整個前廳大院,她不急不慢地喝了幾口,站起,走在前面,主動把手伸到鐐铐前。

為首的兵士看了她一眼,随後大喝道:“全铐上,帶走!”

她被推上了囚車,佟管事在她後面,其他人被用鎖鏈拴在一起,跟在囚車後面走。

雲許靠着囚車,心中一片淡然,她只求他們能将她和齊循關近一些,她想他。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侯府人,彎彎唇角,覺得對不起他們。

“夫人,你別多想,我們心甘情願。”佟管事的車和雲許的離的近,她的話清晰地傳入雲許耳朵。

“若不是侯爺,他們或許早就餓死街頭,侯爺的好,值得我們這樣。”

佟管事曾和她說過,侯府的丫鬟小厮幾乎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雲許沉默了一會兒,幹脆轉過身,對着佟管事的方向坐下,對她道:“您可以和我講一下大将軍和将軍夫人的事嗎?”

佟管事笑答:“可以。”

從侯府到大獄,雲許聽了一路的故事,佟管事回憶起故人舊事,眼眶濕潤,語調激昂,雲許聽着,也悄悄落了兩滴淚,被風一吹,在面上幹涸。

大獄建在地下,陰暗潮濕,雲許被單獨帶走,往更深處去。

來這之前,她給久夏澆了最後一次血,取了齊循的藥,盼望見到他,把藥交到他手上,若他真的在這裏發病,也能讓他好受些。

越往下越冷,長長的石梯,兩側石柱成排,頂端是巨大的油燈,潮濕的空氣使火苗很暗,雲許白日才在暗室裏待過,倒也能适應這裏的昏暗。

獄卒在一間牢房前停下,開鎖讓雲許進去,鎖上門後,獄卒便匆匆離開。

詭異的靜谧,周圍似乎一個犯人也沒有,一路走來,她沒見到齊循。

她覺得不對勁,剛才獄卒似乎帶着她走過一個幽閉的長廊,這裏的構造,不像大獄。

手被鐐铐鎖着,腳上的鐵鏈很重,她的腳踝似乎被磨破了,那裏有些疼。

雲許走到角落的木床上坐下,堆在上面的被子散着潮濕腐爛的氣味,還好木板上鋪着幹草,否則,連個能坐的地方都沒有。

周圍還是很靜,她确定了,這裏一個犯人也沒有。

好像過了半個時辰,她聽到了腳步聲,比較輕,不像獄卒,倒像個女人。

雲許站起來,走到門邊,往外看,辨認聲音,聲音離她越來越近,就着昏暗的光,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輕呵了聲。

這裏果然不是大獄。

她被耍了。

來人穿着件黑色的鬥篷,到她面前時,已把帽子放下。

玉面紅唇,五官與她有幾分相似,只是那雙眼睛裏,裝滿了算計和陰狠。

她們互相看着對方,誰也不開口。

過了好久,雲許才先問道:“你把我帶到這裏想幹什麽?”

那邊輕嗤了聲,來回走了幾步,停下時才陰恻恻地笑道:“你說錯了,不是我把你帶來這,而是皇後把你帶到這的。”

雲許心一頓,面色白了幾分。

雲媛很滿意她的反應,收起笑,目光沒有一絲溫度,她伸手去拉雲許,雲許忙避開,但晚了一步,雲媛已經抓住她的手铐,用力一扯,她被雲媛扯着撞上鐵欄,她的手也被雲媛從袖中拉出,指尖上纏繞的白布暴露在她眼中。

雲媛又開始笑,笑聲陰冷:“你們感情真好,他死了,你會不會殉情呢?”

雲許慌忙把手抽回,這次雲媛沒用力,放開了雲許,她撣了撣寬袖,浮起一抹笑來,緩緩道:“你乖乖待在這,等他病發而亡,我再來找你。”

“他在哪?”

雲媛沒回答,勾笑看着雲許,良久後才雲淡風輕道:“久夏應該快可以服用了吧?”

雲許極輕地笑了下,輕到雲媛都沒發現,今日便是最後一次,她早将久夏搗成汁,怕自己在獄中見不到齊循,她就把藥汁交給了韓豐庭,只要韓豐庭找到齊循,給他喝下,他的毒,便可以解了。

她看着雲媛臉上得意的笑,斷定她還不知道久夏已經可以解毒。她立刻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手緊緊抓着鐵欄,因為身上疼,不用刻意去裝,她就已是淚眼婆娑。

“果然呢,”雲媛笑意更深,得意道:“姐姐幸苦了那麽久,要功虧一篑了。”

應證了她的猜測,雲媛覺得自己就快要贏了,她欣喜着,漸漸忘了形,也忘了有些話說不得。

“皇上竟立诏書讓齊安侯為新皇,這下,你,齊安侯,皇上,你們所有人,通通都敗了。”

雲許驚的說不出話來。

皇上竟立诏讓齊循繼承皇位!?

“皇上竟要讓一個外人繼承皇位,”雲媛說着,聲音突然變的高亢,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可齊安侯就要死了,他時日無多,解藥又還未制出,他死了,便成不了新皇。”

她看着雲許,很激動。“只要太子登基,我就是新皇後!雲許,你還不知道吧,我活了兩世,上一世,我失敗了,敗的一塌糊塗。這一世,我馬上就能如願以償了。”

說完這些後,她聲音低了下來,靠近雲許,低語着問:“姐姐,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我等了兩世。”

雲許看着她,心情複雜,她和雲媛沒有任何姐妹情意,上一世沒有,這一世更沒有。但現在看她這樣幾近瘋魔的形貌,她又覺得有些難受。

還有父親,他給了她一半的骨血,若說她真的全忘了,完全不在乎,那是假話。實話說,她至今沒懂,父親為何會對她如此冷血,除了及笄時送給她一支發簪外,她沒有得到一點他的愛和關心。

“雲媛,你就這麽怨恨我?”

雲媛轉過眼望着她,愣了愣,眼睛裏閃過一絲困惑,她被雲許的話問住了,為什麽怨恨她?

她心中沒有答案。

可她不能弱下氣勢,不再遲疑,她昂首挺胸道:“是。”

雲許覺得有些頭疼,她轉身朝角落走,開口叫雲媛走:“你走吧,你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雲媛也不想再待在這,雲許問的問題消弱了她的喜悅和快感,她竟感覺到一絲迷茫。她看着雲許,她坐在木板上,靠着牆閉眼休憩,神态寧和,讓她有些不舒服。

她冷哼一聲,轉身,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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