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皇
怡陽面容焦急,在韓府前廳坐立不安,她被韓豐庭從侯府帶到了韓府,而他則去了大獄。
局勢詭谲,就連她這個半吊子小丫頭都能覺察到堯紹城內風雨欲來的飄搖。
她剛坐下不久,又站了起來,擔心韓豐庭此行見不到哥哥,無法問清楚事情的始末。皇伯伯說的那句話,太奇怪了,深入一想,她覺得可怕。
她聽到門口的馬蹄聲,立即跑了出去,在院子裏迎到從大獄歸來的人。她急不可耐地問:“有沒有見到齊循哥哥?”
韓豐庭看着她,挫敗地搖了搖頭:“他現在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視。”
“讓我去,他們總不會攔我吧。”怡陽說着就要往外走,卻被韓豐庭一把拉住,她回頭,聽他道:“就算是三王爺去了,他們也不會放人進去,更別說你了。”
怡陽更急了:“那怎麽辦?萬一他們對哥哥用刑怎麽辦?還有嫂嫂,大獄晚上那麽涼,她定然吃不消。”停了片刻,她又拽着韓豐庭的袖子往外去:“那我們進宮去找皇伯。”點到為止,後面的話,她也知不能在外面随便說,若皇伯和哥哥真的在密謀大計,那他或許根本就沒中毒,她要去找皇伯伯,讓他下令放了哥哥嫂嫂。
“宮裏都是太子的人,一樣進不去。”
“這也進不去,那也進不去,難道就要眼睜睜看着齊循哥哥蒙冤在獄!”
看怡陽急紅了眼,韓豐庭将她拉進前廳,關上門後才低聲道:“我這有個法子。”怡陽擡眼看着他,他貼近她的耳畔,掩唇說了幾句話。
怡陽眼睛一亮,嬌顏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連連點頭。
入夜,大獄。
新一班的獄卒隊伍齊整地走進大獄,各看守點安排四個人,隊伍最尾端的人,直去到大獄最裏。
獄卒們依次在各看守點停下,剩下的四個人還繼續走着。最後兩人一高一矮,身形差異較大,正是喬裝混入其中的怡陽和韓豐庭。
來之前他們已經打聽到關齊循的位置,就在地下三層最裏端,他們便故意走在了最後。
往裏犯人變少,求饒聲,喊冤聲也漸漸變小,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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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互望了一眼,怡陽拍拍自己的胸口,輕輕呼了口氣。
她還是有點害怕暴露的。
四人在桌邊坐下,怡陽和韓豐庭臉上都塗了黑粉,原本白淨的面皮已經變的和其他獄卒一樣,黝黑,還有點粗糙。
怡陽全程不發一言,微低着頭,卻一直在用餘光四處尋找齊循。她在靠牆的牢房角落看到了人。
韓豐庭也看到了,他從寬袖裏掏出一瓶酒,招呼另外兩個獄卒,一面倒酒,一面殷勤道:“這是小弟今日白天在春風樓沽的酒,雖花了我大半個月的月給,但這酒,可香醇的很。”
他的聲音略粗噶,齊循卻擡眼掃了過來,怡陽一喜,配合着端起一碗酒,臉迎朝他那邊,又立刻轉了回來。
“老弟新來的?”一個獄卒端起桌上倒滿濃香清酒的碗,随意一問,卻也不是真的想聽韓豐庭回答,自顧自道:“錢不容易賺,以後別整這些奢侈玩意兒,交給婆娘幫補家用才是正道。”
韓豐庭忙點頭,像個毛頭小子樣,裝作紅了臉,讪讪道:“是是,哥哥教的是,以後,小弟一定把月給全交給婆娘。”
婆娘二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語氣,怡陽把頭垂的更低,沒妝的耳尖,霎時似紅霞般可愛。
那獄卒大喝一口酒,滿意地砸砸嘴,看着韓豐庭道:“也不用全交,自己也要留一點在身上,喝酒喝普通的就是,也花不了幾錢銀子。”說罷,他把餘下的也全喝了,贊道:“果然是好酒!”
另一個獄卒也默默喝完了一碗酒。
怡陽在心裏數了三下,那兩個獄卒便倒在桌上,暈了過去。
酒裏放的東西能使人昏睡一刻鐘。
怡陽不做遲疑,趕緊站起來,走到牆邊,齊循身上穿着囚衣,看上去沒有血跡,但她還是不放心地問:“齊循哥哥,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
齊循笑了笑,站起身來,拖着拴在腳上的鐵鏈走到鐵欄邊,才道:“沒有,他們沒動哥哥。”
這時,韓豐庭也走了過來。
“你嫂嫂呢?”
怡陽又紅了眼,啞着聲道:“嫂嫂和侯府的人一起,被抓進來了。”
齊循斂了斂眼皮,默了會兒,才問:“你看見她了沒有?”
怡陽搖頭,韓豐庭接話道:“侯府的人都在一層,只有嫂嫂不在,一路下來,也沒看見她。”
“怡陽,你去入口守着,我和你豐庭哥哥說幾句話,不可叫人聽見。”
怡陽點頭,快速退到進口那,替兩人把着風。
待怡陽走開,韓豐庭立即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齊循劍眉微皺,心裏擔心着雲許,先道:“去查一下雲許被關在哪。”
韓豐庭點頭道:“我會去查。”
“皇上是來找過我,但他中毒一事,我也是上朝時才知曉,小內侍的話,只有一半真。”
韓豐庭驚詫,難道他猜錯了?他道:“在侯府偏房搜出了毒粉。”
齊循解答了他的疑惑:“那晚,我們并沒有喝酒吃菜,藥粉,要麽是皇上自己帶去的,要麽是有人潛放進去的。侯府戒備森嚴,沒人能悄無聲息地進去,又全身而退。”
說到這,韓豐庭也明白了。
皇帝自演了一場戲。
“他為何要這樣做?”韓豐庭覺得他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又亂了。
“他知道了我們的計劃,卻對我說,放太子一馬。”
韓豐庭點出:“他在忏悔。”
齊循緘默着,慢慢捏緊了拳頭,忏悔?忏悔背叛了摯友,間接害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嗎?
他目光中全是冷意,對韓豐庭道:“準備吧,按原計劃行事。”
“我認為暫且等一等較好,先弄清楚他要做什麽,計劃恐有變。若他真的借此打壓太傅,我們也可省些力氣。”
齊循看着他,想了想,點了頭。
韓豐庭繼續道:“軍隊就待命在皇城附近,可随時調用。嫂嫂那邊我會去查,想辦法救她出來。”他把雲許交給他的瓷瓶從懷裏掏出,遞過去:“這是久夏的解藥,嫂嫂給的。”
齊循接過,緊緊握在掌心,他的疏忽,害她入了獄。
韓豐庭見他這樣,心中也不好過,他不再多說,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道:“若無他話,我便先過去,等換班。”
齊循颌首,轉回角落坐下,拔開瓶塞,将藥汁一滴不漏地喝下,然後把瓷瓶小心地揣進懷裏。
一刻鐘後,兩個獄卒相繼醒來,韓豐庭和怡陽比他們還晚直起身,韓豐庭晃晃腦,換上憨傻的笑,抓抓頭,道:“這酒真烈!”
這藥吃下去确實讓人感覺像喝醉酒一樣,兩個獄卒沒有懷疑,話多的那人拍拍韓豐庭的肩道:“以後值守就不要喝了,別誤事。”
韓豐庭又連連點頭,連連答是,糊弄過去。怡陽時不時擡眼瞄他,覺得這人,還挺會裝的。
一個時辰一換班,怡陽和韓豐庭跟着隊伍出了大獄。
從大獄回去以後,韓豐庭便開始加緊部署,派人去打探雲許的消息。帝王卧床動彈不得,太子臨朝聽政。
皇後從帝王手裏拿到的那份诏書早被燒成了灰燼。
太醫院一直都沒查出帝王所中的是何毒,但皇後黨人卻是知道的,那毒,在帝王去侯府之前,便已經服下。
小內侍是他們的人,藥粉,也是他帶去侯府的。
形勢對他們極其有利。若帝王現在駕崩西去,他們便可把罪名全推到齊循頭上。
籌劃過後,皇後帶着解藥,帝印,去了帝王寝殿。
與此同時,有個小宮女跑到無人居住的冷宮,放飛了一只燕子。
寝殿內,黃帳輕曳,帝王躺在龍床上,面上一片安詳,對站在床邊的女人視之不理。
殿內只有他二人。
皇後靜靜地看着帝王,看着這個她愛了二十五年的男子。
她看着,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笑了一聲,那聲音回蕩在寝殿內,蒼涼卻又帶着勢在必得的喜悅。
他不愛她,又如何?
她的兒子,馬上就要坐上帝王座,她,一直是堯紹國最高貴的女人。
他想讓她的兒子成為新君,做夢!
皇後蹲下身,把藥丸塞進帝王嘴裏,又端起一旁的茶水給他灌下,帝王從始至終沒看她一眼。
皇後看着床上的人慢慢動着身體,躺了幾天,身子已經麻木,需要一點時間恢複。
帝王緩緩坐起,拂開皇後想去攙扶的手,用沙啞卻威嚴的嗓音怒道:“惡婦!”
皇後一聽,笑容更大,眼神更陰狠,反譏道:“臣妾是惡婦,那皇上是什麽?皇上不也是惡人?”
“所以吶,我們才是最般配的,而你偏偏,要去肖想那有夫之婦。”
皇帝頸間青筋爆起,他被騙了二十四年,若不是偶然得知齊循身體異樣,他不會去查他母親當年的死,那他也不會知道,她的死,竟是由面前這女人一手造成。
“皇上,你也老了,身體不如從前,是時候退下位來修養了。臣妾給你拿了诏紙,取來了帝印,你便拟下诏書,讓靳兒早日登基吧。”
“朕絕不會讓你的兒子坐上皇位。”
皇後一邊攤開诏紙,一邊道:“那也是你的兒子。”
皇帝早就下了決定,他要激怒這女人,便道:“你拿走的那份诏書,是假的。”
皇後手一頓,回頭看着他。
“真的那份,早被朕,叫人藏了起來。”皇帝嘴角帶起了久違的笑,“朕偏要讓她的兒子,偏要讓齊穆的兒子,成為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