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想了?

雲許遠遠就看見了木屋外那匹彪悍的紅鬃馬,她被雲媛帶去墓地東面的小溪邊,剛洗去一臉的狼狽,擡眼便見馬兒在屋前小幅的踏着步。

這匹馬,是齊循的。

她顧不得腳踝還疼着,掙脫雲媛,飛奔似地往木屋邊跑,跑到一半卻沒了力氣,這幾日她一直被關在潮濕昏暗的密獄裏,昨夜被雲媛從太子府帶出來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墓地,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

她只能慢下速度,一瘸一拐地往木屋邊挪,還沒等她挪到木屋,就看見齊循的身影在木屋在出現。

不再磨蹭,她又撒開腿往前跑,密密麻麻的思念與擔憂一下子有了着落,讓她一時又欣喜又鼻酸。

齊循微微一頓,看到雲許跑的急,他忙下臺階去迎。她的柔發本來被系帶随意綁着,跑動時時發帶卻不知滑落到哪兒去了,這時滿頭青絲淩亂的散落着,素白的小臉被黑發襯的更加俏麗,也更加可憐。

他的心漸漸緩落,一邊對她說“跑慢些”,一邊張開雙臂等着人兒落入他懷中。

雲許甫一沾到齊循,就把手臂緊緊環在他勁瘦的腰間,腦袋不住的往他懷裏鑽,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把自新婚夜後就沒有的溫存全給補回來。

他的懷抱依然寬厚妥帖,她軟氣地濕了眼眶。

“想了?”低頭看着她這般粘人又乖巧的模樣,齊循笑意更深,手收緊了幾分,又把她往懷裏帶了帶。

雲許的小臉悶在他寬厚的胸膛處,聲音嗡嗡的:“嗯。”很輕。

腳踝抽痛,雲許站的有些艱難,就輕輕地動了動,察覺到她的小動作,齊循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繡鞋上。

髒了。

他将她輕輕推遠些,蹲下身撩起她的裙擺,腳踝被磨破的雪膚已經結了痂,但因她剛才的跑動又裂開了一兩處細小的口子,現正往外冒着小小的血珠。

他用手指極輕的撫摸結痂周邊的皮膚,心疼地問:“疼不疼?”

“有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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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許的回答混在雜亂的馬蹄聲裏,肖末帶着侍衛趕來,她轉頭往小溪的方向看去,雲媛還站在原地,留了個蕭索的背影給她。

昨晚雲媛在她面前哭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淡然的,無聲的哭,她這一次變的極其寡言,從太子府出來後,雲媛只和她說過兩句話,一句是“你想去哪裏”,一句是“重新想個地方”。

雲媛問她想去哪,她說侯府,雲媛木木地看了她一會兒,讓她重新選個地方,後來她就不再開口了。

雲媛帶着她從密道離開太子府,從雲媛慌亂無措的表情中,她猜到皇後他們的計劃敗了。她沒有立場去安慰雲媛,因為雲媛這次的結局她也參與其中。

奇怪的是,四天前還在說怨恨她的人,這一次卻沒有傷她,反而好心地帶她來這裏。

肖末下馬,朝他們走近幾步,指了指遠處的雲媛向齊循請示:“主子,她怎麽處置?”

齊循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嗓音平靜而和緩:“東宮的人,就送去東宮。”

肖末領了命,招手帶兩着個侍衛到溪流邊帶人。

齊循摸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抱着雲許走到馬邊,先把她安坐在馬鞍上,再扶着她的腰翻身上馬,把她锢在懷裏,掉轉馬頭時被雲許出聲阻止了。

“怎麽了?”

雲許看着雲媛被帶着朝這邊來,沒答話。

“別看了。”齊循自顧掉了馬頭,雲許的視線也跟着轉到背面,她靜默片刻,輕聲問:“她以後會怎樣?”

“禁足東宮。”

“會禁多久?”

齊循輕扯缰繩,馬兒緩慢的走了起來,他想這人還是心軟了,便道:“不會太久。”

雲許松了口氣,回了個:“謝謝。”

“傻姑娘。”齊循笑道,寵溺地吻了吻她的耳垂,随後用力拉了下缰繩,馬兒頓時加快了速度,小跑着載他們回城。

侯府的人以及怡陽都站在大門口翹首以盼,遠遠看見馬背上的兩人,皆大松了口氣,氣氛霎時變的歡樂萬分。

齊循把雲許從馬背上抱下來,怡陽忙走過去,見雲許面色有些蒼白,擔憂地問:“嫂嫂怎麽了?”

雲許含笑道:“我沒事兒。”

齊循抱着人進門,吩咐佟管事:“叫人取一些傷藥來。”佟管事忙應下,揮手讓大家都散了,叫上一個丫鬟跟她去拿藥。

阿玉和怡陽則跟着齊循和雲許去了他們的新房院子。

丫鬟很快把藥拿到他們的新房,齊循親自給雲許清理了傷口,給她塗上藥包紮好。

廚房馬上送來晚膳,雲許被幾個人看着吃了很多東西,特別是齊循,一個勁地給她夾菜,直到她說好飽了他才停手。

下人收拾清掃完時,外面天已大黑,阿玉确認雲許無事後便離開了,怡陽卻賴在雲許身邊不肯走。

侯府裏有單獨給她留了一個小院,方便她來侯府時住,伺候她的丫鬟等在外面,齊循和善地攆人:“怡陽,不要打擾你嫂嫂休息,明日再來找她。”

怡陽依依不舍地起身,雲許見她這般,不忍心地和齊循商量:“這會兒還早,我還不困,你就讓她再待一會兒吧?”

這話讓怡陽又坐了回去,小姑娘笑意盈盈道:“哥哥讓我再待一會兒吧,嫂嫂都說她還不困,我好想她啊。”

齊循聞言不再說話,盯着雲許看了片刻後,轉身去側屋看書。

怡陽拉着雲許說了一堆話,雲許從她口中得知她被關這五日外面發生的事,皇帝的謀劃和做法讓雲許一時感概萬千,半個時辰後怡陽才帶着丫鬟回了自己的寝院。

雲許其實真的不困,昨夜她在木屋睡得很安穩,累到極點後,腦子裏亂起八糟的思緒完全讓位于瞌睡,她幾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所以剛才那話也不算是扯謊。

揉了揉酸脹的小腿,雲許喚丫鬟放好熱水,侯府每個寝院的卧房與浴間都相互連接。正當她對着自己包紮成棒槌的腳腕發愁,不知道該如何下腳時,齊循走進了浴間。

雲許回頭眼巴巴地看着,齊循勾笑走近,取了塊軟墊讓她坐在浴池邊。雲許很自覺地褪下衣物,齊循自然地拿起擱架上的毛巾,浸水擰成半幹後,細細地幫她擦着身子。

手不可避免地與她的身體相碰,帶來一股又一股細密的電感,擦到最後,雲許覺得自己已然成了一灘軟泥,成親那晚的纏綿記憶被喚醒,敏感地帶被他來回擦拭,惹得她顫栗不已。

她很快就情動了。

忍着擦到一半,雲許覺得這過程實在太過煎熬,便用力推開齊循的手,軟着聲道:“我自己來。”

齊循依言停了手,拿眼睨她,淡淡的幽香争先恐後鑽入鼻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忍耐力來如此觸碰她。

“不困是麽?”

雲許沒聽出他話裏的危險,實誠地點點頭:“不困。”

齊循聽完,果真放下了手裏的浴巾,浴間随後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褪衣聲,他赤身跨進浴池。雲許微垂着頭,很快便聽到一陣稀裏嘩啦的水聲,她悄悄擡眼,見齊循帶了一身水出來,扯過另一條幹淨的浴巾擦幹後,回到她面前。

雲許被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驚到了,還沒驚嘆完,她就被他騰空抱起朝卧室裏走,她有些懵,頓了頓才道:“我還沒擦完呢。”

“不用擦了,”他的聲音不似原先那般清明,有些沙啞,還很低,“擦幹淨也要被弄髒。”

她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漲紅了臉不再說話。裸誠相對,她也想他了。

***

翌日早晨齊循照常起床,雲許累到沒能起來幫他更衣,他自力更生穿好朝服,魇足地出了府。

早朝時辰到,皇帝卻沒出現,只有林雙站在龍椅旁,尖細的嗓音高蕩在朝殿內:“皇上體內毒素尚未散清,龍體抱恙,即日起退居後殿将養身體,不再臨朝。”

大殿內頓時私語陣陣。

林雙輕咳了一聲,看着葉相道:“丞相大人把陛下昨日拟好的退位诏書宣讀給各位大人聽聽罷。”

葉相聞言走出百官列位,端着诏書正聲道:“陛下聖谕。”

群臣烏壓壓跪了一片。

葉相看了看跪在他右側首列的齊循,把诏書內容一字不差地念完。

元帝下诏讓齊循即日登基,成為堯紹第十五代君王。

群臣無人提出異議,堯紹皇位繼承不完全講究家天下,帝位禪讓有先例可循。如今太子被廢,元帝子嗣單薄,兩個皇子尚還是孩童年紀,齊安侯入朝幾月,政事打理的井然有序,即便不提齊穆将軍,單憑他的個人政務能力,這帝位他是坐得的。

衆臣跪領旨意,葉相收起了诏書,轉對齊循一拜,道:“偏殿已備好龍袍,請新皇移步更衣。”

“有勞丞相大人。”齊循淡然說完,跟着新任總管公公去了偏殿,群臣目送他走開,又肅穆在殿內等着新主歸來。

對于這個結果,他全然接受。

他聽着先帝和父親的故事長大,他們少年時淋漓盡致的友誼讓他感動,可越是感動,他就越失望,也越恨他。

做天下之君最開始的确是他的一個複仇手段,可後來他遇到了雲許,因她萌生出拼命活下去的念想。漸漸地,做帝王成了他的責任,他要給未謀面的父母一個交代,給信奉大将軍的百姓一個交代,給摯友親人一個交代,也給她,一個交代。

換上龍袍的他,在群臣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登上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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