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探望(重寫)
第35章 探望(重寫)
小太子登時羞惱起來,玩性大減。
羞是羞自己無能為力,惱是惱被人戳破他顧着玩也不管懷雍哥哥的生死。
他裝傻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再定睛一看,難怪這個宮女眼熟,這不是前幾天來送花過的宮女嗎?
宮女伏低至極:“懷大人被囚在帝宮中,危在旦夕,如今,只有您救他才有一線生機。”
小太子年歲小,更畏懼父皇甚也:“許是他犯了什麽錯……”
小太子垂下頭,臉色陰沉,忡忡憂心不已。
宮女:“您是太子,若是由您為懷大人求情,想必皇上一定會網開一面的。”
他知道,可是,可是……
在這宮中,大家聽父皇的,不聽他的。父皇就更不可能聽他的了。
宮女懇切地說:“只有您能救懷大人,他将您視作自己的弟弟一般,難道您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嗎?”
***
“孤要見皇兄!”
“皇兄就在裏面是不是?”
“孤是太子,我看誰敢攔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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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暖閣中一片兵荒馬亂,有人負責攔太子,卻不敢上重手,有人去請皇後,想讓皇後過來管束一下太子,還有人趕緊去禀告皇上。
這天家的家務事,哪裏是他們這些人可以置喙的?
如果他們真的較真,太子也進不去東暖閣。
但他們大多數都是伺候懷雍長大的人。
懷雍一直是個好主子。
誰也不想看到懷雍真的死在這裏。
于是手松一松,也就将太子放了進去。
大家都抱着一分希望,希望懷雍能被放出去。
小太子一頭莽了進去。
扯開帳子,在見到屋裏的場景時着實被吓了一跳。
他從沒見過懷雍這樣衣衫不整、滿身淩亂,如此不得體的樣子。
在他印象裏,懷雍總是尊貴而從容的。
懷雍昏昏沉沉地蜷縮在床的一角,不過是一隅的光照進來就讓他下意識地躲了躲。
小太子着急地撲過去:“皇兄,皇兄,你怎麽了?你受傷了嗎?身子哪裏疼?”
但他并沒有在懷雍的身上看到傷痕。
小太子覺得無比奇怪,可他這會兒還是個孩子呢,所以只是覺得奇怪,不自覺地将眼前所見到的場景給記到了心裏。
懷雍起初眼神并不清明,緩了緩才認出了眼前的孩子,猝然活過來了似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壓低了聲氣,尾音卻一路走高:“太子?您怎麽來了?”
小太子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地說:“皇兄,孤來救你。”
懷雍自欺欺人地矢口否認:“我不用救,我沒事,我只是在父皇這裏住幾天罷了,擅闖帝宮是大逆不道啊……”
說罷,還緊張地伸手去推小太子:“走,快走,就當你沒來過。”
但懷雍很快發現自己竟然虛弱到連一個八歲的孩子都推不動。
小太子執拗地說:“孤要帶你走,皇兄,你生病了,你應該去看太醫。”
懷雍聲音沙啞:“我沒生病,我要是病了,父皇會為我請太醫的。”
小太子伸手去拉懷雍,要懷雍站起來跟他走。
而懷雍根本無法走路,他踉跄了一步便摔倒在床前。
小太子問他:“皇兄,你的腳受傷了嗎?”
話剛說完,懷雍已經瞥見門邊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屏住呼吸,目光閃躲,渾身上下都每一處都瑟瑟發抖起來。
而小太子渾然未覺,用一雙比山間清泉更清澈的眼眸望住他,真心擔憂地說:“孤要在這陪你,皇兄,你到底是哪裏惹父皇生氣了?你好好跟父皇道歉如何?父皇對你那麽好,一定會諒解你的。”
懷雍震顫的瞳孔看向他,又看他的身後。
小太子這才意識到什麽,他回過頭,發現父皇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小太子吓得手腳冰涼,方才想要營救懷雍的雄心壯志瞬間都消散殆盡,他讷讷地道:“父、父皇……”
而在他身後畏懼到無以複加的懷雍更是感染到了他,讓他不敢再擡起頭。
父皇本來就很高大。
站在他們面前,就像是一座山重重地壓下來。
父皇道:“來人,把太子帶下去。”
小太子剛被人抱起,他反應過來,甩開對方的手,回頭看向懷雍,問:“父皇,皇兄究竟犯了什麽錯皇兄對您一片忠心,他不會害您,請您原諒皇兄。”
他跪下去,如懷雍對他一樣,以頭貼地:“請您原諒皇兄吧。”
父皇的一聲嗤笑落在他的頭頂,不答反問道:“是誰讓你來的?”
小太子鼓足一口氣說:“沒人讓我來,是我自己要來救皇兄。”
說得好像是他在害懷雍!
皇帝臉色一沉。
“救?你皇兄在這好好的,哪裏用得着你救!”父皇斥責道。
随即上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內侍,直接把他從地上撈起來,捂住嘴,連拖帶拽地帶出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試圖行使自己出于天生尊貴而得來的權力。
結果是一敗塗地。
在手足亂舞被趕出去的時候,小太子回望了一眼,卻看見了難以置信的畫面。
懷雍被父皇狀似溫柔地從地上抱回床上,又坐在床邊為他穿上襪子,問:“怎麽不穿襪子就下地,會受涼的。”
懷雍一動不動。
任由父皇把他沾上灰塵的白皙的腳握在掌中。
而滿宮的侍人都對此裝作視而不見。
……
帝宮東暖閣重新安靜下來。
懷雍問:“父皇您還有國事要忙,不要在我這耽擱了。”
父皇親手給他穿好襪子,問:“是你找人去請太子過來的?”
懷雍渾身僵直:“不是我。”他苦笑兩聲,“……父皇,請相信我,我若是要那樣做,何必等到現在。”
父皇把玩似的用手扣住他的腳踝。
父皇的手太大了,手指也長,将将能把他的腳踝完全圈住。
“今天太子要來帶你走,你想不想一走了之?”
懷雍艱澀地說:“兒臣只想留在父皇的身邊盡孝。”
父皇聽到多麽荒唐的話一般:“瞧瞧,還在跟朕說謊呢,真是個壞孩子,你讓我朕怎麽相信你?”
……
第二天。
來送飯的換了個人。
懷雍見這人從沒見過,問先前的人怎麽不來,又問其他宮人呢?
被回之以沉默。
懷雍胸膛起伏,發出幾個似笑似哭的輕聲。
笑夠了。
懷雍讓人來扶他,說:“擺飯吧,這點怎麽夠吃。”
他終于吃了一頓飽飯。
……
天氣漸漸熱了。
先是厚重的幔帳被撤下,接着封死的窗戶也再打開。
這對天家養父子又重新坐在一塊兒用飯。
父皇為他安排說:“光祿大夫就先不做了,玩過兩年也應該盡興了。”
他拼死努力在父皇的眼裏看來不過是一場游戲。
“你年紀輕,心性還沒定,外頭心思叵測的人太多了,要是又出去亂逛,說不定又會遇見壞人。”
“雍兒,還是在父皇身邊再多留兩年。”
“朕把官職給你存着,等你穩重懂事了再放你出去辦事。”
“唉,早該這樣的。兩年也不夠,在朕身邊再教你十年,才堪堪夠用。”
懷雍不置可否,無論父皇說什麽,都恭敬地回答。
父皇問他:“怎麽?這樣無精打采的,是今天的飯菜不合口味嗎?這些奴才,辦事越來越沒用了。”
換作以前,懷雍一定勉強自己吃下去,又或是找點借口,總之不叫別人為難。
今天懷雍卻沒什麽表情。
連皇帝一時間也揣測不出懷雍在想什麽。
懷雍說:“兒臣一向這樣,與往日并無區別。”
這樣生硬的回答讓旁邊伺候飯菜的杜公公腿肚子直打顫。
就等着皇帝發火了,但皇帝反而笑了起來,說:“哦,那是朕惹你不開心了是吧?把你拘了那麽久,叫你受了不少委屈。朕還說讓你以後暫時別出去做官,你就更生氣了,是不是?”
“雍兒,不生氣了,朕已經将盧敬錫官複原職,還給他指派了事務,只要他辦得好,朕來年就給他升職。”
父皇絮絮叨叨地同懷雍說着,懷雍道:“是該安撫他一番,平白無故遭了大罪。”
父皇卻又冷哼一聲:“那也不算完全平白無故,那一箱子東西你不是也看到了?那小子也對你圖謀不軌。”
“朕沒想到,盧敬錫看上去一本正經,原來只是個假道學!竟也是個好南風的!”
父皇後悔地說:“朕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去國子監讀書,那地方全是男子,日長月久,便會有人糊塗了,将男子當作女子來愛慕。”
懷雍放下筷子。
他問:“父皇,您說我與我父親長得很像。那麽,也有很多男子将我父親當作女子來愛慕嗎?”
父皇瞬時面色鐵青。
“胡鬧!”
懷雍屹然不動,微風拂面似的,如在他面前發怒的不是全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
反而是父皇對他先服軟:“……還在生父皇的氣,父皇都是為你好。”
懷雍最聽不得這句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父皇:“你在宮中也被憋壞了吧。那這樣,朕準你出宮一趟,也算是散散心了。”
嗯?
懷雍揣測不準父皇的用意,擡眸看過去,等待父皇的下文。
“你廢了赫連夜的手腳,做得這樣狠辣,想來他這段日子一定很不好受。正該由你去慰問他一番。”
懷雍又驚又怕又愧,猛地打了個冷痙。
去看誰?
要他去看赫連夜?
他魂飛魄離,他不明白,父皇為何能這樣若無其事。
懷雍咬了咬牙,如敗下陣來,苦澀地拒絕說:“兒臣不想去。”
父皇只說:“朕讓你去。”
懷雍不知這是否只是父皇的一時興起。
當天下午,父皇便講他送上了馬車,二十幾個護衛裏裏外外講他圍住,如看管重刑犯似的,将他送去赫連府。
父皇一定要他去探望受傷的赫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