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她擦拭,白啓一直都沒回去,她在廚房幫忙燒熱水,陪着傅寧一直守着肖菡,直到深夜,傅寧添了幾撥燈油,肖菡的情緒平穩,高燒退去,白啓才回去。
送完白啓關好門,傅寧回身又添了一撥燈油,走到床邊将腳踏上的鞋子拿開,就近坐在上面,腿膝并攏側彎身後,上半身靠着床沿。
這是他的房間,他可以去肖菡的房間睡,但他不放心,他想守着肖菡。那一夜似乎沒那麽漫長,靠着床沿,他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他能看到油燈一點一點的燃盡,他越來越看不清肖菡的樣貌,燈火最終熄滅,一切歸于黑暗,他已經完全看不到她了。他轉身摸索着她的手,握着它,将臉頰湊過去,感受着它。
肖菡睜開了眼,黑暗中,她的眼睛異常的清明。她沒有動,她感受着來自手背上柔軟的觸感和冰涼的濕意。
空氣中異常的靜,她知道她已經在家了,在哥哥的房裏,躺在哥哥平日息眠的床上,哥哥的枕褥間也盈繞着幽幽的草藥香,那種味道很淡,需要細細捕捉。
她的哥哥在哭,她才知道,她哥哥的哭原來是這樣的……悄無生息。
她在想,她的哥哥在流露着他的心跡,還是很親秘的舉動。傅寧自以為無人知曉,可此時肖菡已經醒了,她知道了傅寧與她的心思相同,她開心極了。黑暗中她又靜靜合上了隐含笑意的雙眸,她沒有其他行動,她怕吓着傅寧,雖然她很想擦拭他的眼淚安慰他。
第 6 章
肖菡原不想吓到他,可後來還是吓着他了。那是在傅寧拆開紗布真切地看到橫亘在她身上的傷口之時。
她身上的傷口很多,有多處已縫合,但時不時需要換紗布上藥,醫師在鎮上,路程遠,這種情況只能是傅寧來。
這是在肖菡醒來的第三日,她剛醒的時候,傅寧表現得很平靜,沒有開口問她什麽,這讓她感到一絲輕松,把自己傷成這樣,不管原因如何,在關心自己的人面前确實難以交代。
她還次其實傷得有些嚴重,全身都是刀斧的砍割傷,動一下都疼,嗓子也還能說得出話,但會有一種燃燒的灼痛感,不能多言,好在她原本也不是話多的人。
她如今依舊躺在傅寧的床上,傅寧徹夜守了她兩三天,後來便回了肖菡的房睡。傅寧每天早起,熬藥煮粥。他會時不時地過來給她塞被角,整整她的衣領,摸摸她的頭和臉,滿眼滿臉的心疼。
傅寧不是不氣,但見她傷成這樣,也是氣不出了。
到了該上藥的時候,傅寧避過她的傷處小心翼翼地攬着她的肩讓她坐起來。她自己扯開上衣,毫不在意的露出自己的整個肩背,前面用薄被擋着。
傅寧雖對她有情,但他此時真的是內心純潔毫無雜念,此時肖菡只是受了傷需要他照顧的孩子。他環着她為她拆紗帶,目不斜視,肖菡為配合他會稍稍松一下前面的被子,但依舊擋着。她已經長大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在傅寧面前赤身裸體肆無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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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布完全除去,從左肩頭一條醒目的縫口直沒到腰跡,傅寧心頭一陣巨顫。肖菡面朝裏,背朝外。傅寧心顫手穩,上藥包紮,動作輕柔,一氣呵成。他給她拉上衣物,不等肖菡回身,便端起藥盤急切得想離開,上藥的時候他強忍着淚意,轉身之際,強忍的眼淚絕提般地滾了滿面,也不敢說話,怕被發現,只能逃。
還未邁步,一只修長的手臂從床裏伸出來,從身後握住了他端着藥盤的一只手腕,很用力。
“哥哥。”一直靜默的空氣讓她似有所感。
傅寧沒有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穩情緒:“做……做什麽?”但第一字還是顫了一下。
藥盤突然摔落翻覆摔落,清脆的落地聲,瓷白藥瓶四處滾地,藥粉傾撒。傅寧被肖菡緊緊鎖在懷裏。
“哥哥,別哭……”看到哥哥這樣,她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因為受傷,她上半身什麽都沒穿,之前只一件裏衣挂着,身前用被子擋着,拉住傅寧的時候連衣帶都沒來得急系,雙手鎖抱傅寧,身前的被子落下,此時她身前的一片春意正牢牢貼着傅寧,而她毫不在意。
起先,傅寧吓了一跳,而後身前似感受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頂着自己的胸膛。
肖菡的身體雖還沒長完全長開,但已經發育。怕她扯動傷口,又不敢掙動,雙頰剎時紅透,他的頭擡在她的肩上,兩側的雙手無措地舉着,無處安放。
“發什麽瘋?快放開。”他薄怒又難堪。
她沒有放開,雙手攬得更緊:“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不會怕,可那時候我怕,很怕。”仿佛回到了那時候,她身子忍不住顫抖。
那時候指受傷的時候,鮮血止不住肆淌的時候,意識漸漸消散的時候。
怕得是自己這一生就這麽過去了,再也見不到傅寧,再也沒機會說出自己的心意,處處充滿缺憾。
雖然不是很清楚,想來也是走镖的時候遇見歹人了,畢竟還是個孩子,遇見這樣不好的事,會害怕。
想到此傅寧忘了尴尬忘了傷心,他的情緒漸漸恢複平靜,擡手一下一下撫着她的一頭長發,她現在的頭發未曾绾束,披散在身後雪白的裏衣上,黑厚又順直,像白紙上潑墨寫意的一筆。
“不怕,現在回家了。”
傅寧的動作讓肖菡的心裏一悸,她忙推開傅寧轉身整理,有些慌張。傅寧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別過視線蹲身收拾地上的狼藉,然後一言不發退了出去。久違的尴尬在被遺忘的兩人之間漫開。
肖菡怕自己會情難自禁對哥哥做出什麽錯事來。她早以心動,哥哥對她任何親昵的行為都會成她心弦的一種撩撥。
傅寧步入院中辘轳井旁朝井水裏望,鏡面的水中倒映出他蒼白的臉皺緊的眉。剛剛肖菡慌忙推開他的時候,他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有些疼,但這種疼痛轉瞬即逝,最終歸于平淡。這是一種失落和傷心,每每出現這種感觸,事後他都會對肖菡有一種濃濃的負罪感歉意悔意和無盡的空虛。
他不會有未來,這是他早以認知的事。
其實在照顧一個行動不便連坐起身都要扶的人來說,那種辛苦是難以想象的。他要熬藥,熬藥要時間要看着火候,他起得早。晚上他會用很長時候去揉捏肖菡的肩膀胳膊腿之類的地方,避開傷處,這樣活血祛瘀。
他會時常整理居室,灑掃院子,比以往更認真仔細。肖菡要穿的衣物,床上的被單枕套之類的洗滌晾曬取決于肖菡那天有沒有出汗,他會把衣被都洗得幹幹淨淨曬得幹幹透透,他不允許這個家有一點荒亂灰敗的氣息,幹淨整潔的環境會讓人的心情變好,他會在任何細微的地方顧慮到肖菡的感受。
肖菡的傷用了兩三個月才好了差不多,能下床走動。在那麽多日日夜夜裏,傅寧從不懈怠,這使得他原本就不豐盈的身子愈發顯得形銷骨立。肖菡看得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她只能盡量陪合吃藥治療,讓自己的身體更快好起來。
白啓會不時來扣門,有時白叔也來,不見白嬸。他們送來很多補品,傅寧不接,她說是她白家的歉意。白叔會入內探看,白啓常在院中躊躇,不敢入內,似有難言之隐。
白嬸也受傷了,傷得不重,但傷在腿上,下不來床,出于鄰裏的關心,他有去探望。
他感覺白家人都待他殷切,言語相詢方知,肖菡背後這最重的傷是為白啓擋的,他們感到有愧,白啓自責感尤甚。傅寧想到肖菡緊致的皮肉上那道猙獰的刀傷,心裏很疼,但他不怨白啓,更不怨白家。
而肖菡本人更沒有後悔這樣做。
大半年過去,肖菡像以往一樣能跨馬揚刀彎弓射楊,甚至更甚以往。自傷口結痂之後,她便不曾懈怠。
刀箭武功那是要日日勤練不可荒廢的,她不想找任何理由為自己推脫,即便是受傷,那也是少練一時便少一時成效。
大半年過去,院內的一側種着成片的荼蘼,長勢不好,花枝稀松,幽幽冷香卻在肅寂的小院中浮動。
傅寧病了,肖菡好了之後,他就病了。其實他不是病,他只是過于勞累積勞成積一時把自己的身體拖垮了。
肖菡療養期間,家裏的消費量大。遭劫的那次雖然兇險,但好在顧主的物品如期完好得送到。白家镖局有口皆碑,講信譽,所以镖局依舊時常有生意接,來回走一趟,利潤大,財物來得快,肖菡還想去,她會很小心。
這次無論肖菡怎麽說,傅寧都是鐵了心地不讓她去,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