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怕是紀委來的
出了包廂,她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開闊的院子,蹲在地上吹風。
不遠處三三兩兩也站着幾個人,有猩紅的火光,大約是在抽煙。
她咬着腮肉看了兩分鐘,走到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身邊:“大叔,能給根煙麽?”
那人看見這麽漂亮一姑娘開口要煙,還愣了一下,從煙盒裏敲出一根,遞過去。
“再借個火。”
打火機咔嗒一聲,燃起一簇火光。
她夾着煙在鼻尖嗅了嗅,不是多高檔的煙,煙草味很重。
“謝謝!”
那人叫住她:“小姑娘抽煙可不是什麽好事。”
徐羲把煙夾在指尖揮了揮:“不抽,就聞聞。”
幾個人都笑了。
這口吻,怎麽跟老煙槍似的。
徐羲上學的時候算半個小太妹,可是從來不碰煙。
有時候煩了就點一根聞聞。
她蹲在角落,百無聊賴地盯着指尖的火光。
高一的時候,她們一夥壞學生蹲在牆角點煙被教務主任抓了,排成一排在操場牆邊罰站,非要叫家長。
Advertisement
她家裏沒人可以叫,一個人犟到了天黑,圍觀的學生走了一波又一波。
過了很久,老師都不耐煩了,紀時許手裏拎着她的書包過來。
跟老師說了幾句,竟然真的把她給領走了。
徐羲跟在他身後,叽叽喳喳地誇他厲害,幾句話就把老師搞定了。
一路上他沉着臉,神情很冷。
粗神經的徐羲半天才察覺出不對勁,小心翼翼問他:“你生氣啦?”
“為什麽抽煙?”
“他們都抽,我要合群啊。而且點煙很帥有沒有!”
紀時許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把書包丢到她懷裏,轉身就走。
那是他第一次對徐羲發這麽大脾氣。
徐羲吓了一跳,趕緊追上去。
他高她一個頭,走得特別快,轉眼就把徐羲甩在身後。
後來徐羲沒辦法了,抱着他書包不讓他走:“哎呀我騙你的!我沒抽呢!就夾手上做做樣子的!”
紀時許不信,她就騰出手去掰他臉:“來來來!你親一下就知道我抽沒抽了!”
紀時許耳根紅透,連連後退:“你別湊過來!”
……
手上驀地一痛,是煙燒到手了。
她把煙蒂往地上戳了兩下,随手甩進垃圾桶裏。
又想到上回見面自己智障一樣的反應,忍不住笑了一聲:“真慫。”
酒醒得差不多了,她拍拍手從地上爬起來。一擡眼就看見對面小拱橋上站着個人,眸子烏沉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見一地煙灰。
“……”
徐羲下意識就心虛了,拿鞋在那兒蹭了蹭,連聲說:“我沒抽我沒抽!”
邊上借她煙的大叔笑了,揚聲:“小夥子,我們幫你盯着吶!一口都沒碰,就當煙花棒看了。”
吸煙區響起一陣善意的笑:“別繃着臉了,看把你女朋友吓得。”
紀時許面容有些許松動,看着她不确定地說了一句:“徐羲?”
徐羲:“……”
呵呵。
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合着人家壓根就沒認出她來。
她尴尬地撥撥頭發,走到跟前:“這麽巧啊,你也來吃飯,一個人?”
“部門慶功宴。”
“哦。”
徐羲在吸煙區呆了二十來分鐘,知道自己身上的煙味恐怕不輕,也沒敢靠他太近,簡單寒暄了兩句,各自分開。
他仍舊是一套深色西裝,剪裁得當,很襯他沉穩寡淡的氣質。
職業病使然,徐羲的手指頭有些癢。
一直到男人轉過長廊再看不見了,徐羲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幾個大叔雲裏霧裏看了半天,忍不住八卦了兩句:“哎姑娘,不是男朋友啊?”
中老年人的八卦之魂也燒得挺旺。
徐羲笑了一下:“前男友。”
一品閣的包廂是回字形構造,繞得很。
徐羲暈暈乎乎轉了兩圈,總算循着記憶找到了梅字號開頭的,握着門把手剛要開門,手機響了起來。
居然是宸宇的總經理葉森。
上回面試後沒兩天,她就收到了錄用通知,只是撞上祝眠的婚禮,時間有些緊張。她略斟酌了下,還是拒絕了。
沒想到對方還會繼續找她。
……
最後,葉森以提高薪酬為誘惑,成功留住了她。
徐羲挂上電話,心情舒暢了幾分,看也沒看地拉開身邊包廂門走了進去。
裏面也是三桌,可能剛上了火鍋,有些霧騰騰的。
徐羲随意掃了一眼,她記得只有覃炎一個人穿了身黑色的西裝來着。
果然,目光掃了半圈,透過霧氣看見一個朦胧的背影,旁邊空着她的位子。
當下也沒細想走過去坐下,一手抓起筷子,一邊湊到他身邊低聲說:“怎麽換了批妹子?”
身邊沒人回答,整個包廂都安靜下來,氣氛古怪。
一擡頭,這桌的人全都一臉詫異地盯着她看,裏頭要數舒奕的臉最為扭曲。
“……”
這麽倒黴。
她轉頭,不偏不倚撞進紀時許漂亮的烏眸,裏頭映着她的倒影,半張着嘴,一臉傻相。
對面一個青年遲疑着開口:“那個,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走錯包廂了?”
“......”
徐羲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兩年裝逼太多,以至于八年後的三次見面都要以這麽慘烈的模樣在紀時許面前出醜。
她故作鎮定地放下筷子,準備起身:“不好意思,我……”
突然愣住,身邊人微燙的掌心隔着層雪紡落在她手腕上。
紀時許按住她:“沒走錯,我帶來的。”
謝麟瞪了瞪眼睛,半天哈哈兩聲:“原來是紀教授的朋友啊!”
徐羲眨眨眼,順勢和他們打了招呼,傾身向身邊的人說了聲謝。
“唔。”
他沒有在意,神态自若地收回手。
徐羲盯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心念一動,反手在他掌心擦過,輕輕撓了一下。
紀時許一怔,偏頭對上她俏皮的笑,在熏黃的燈下籠着一層柔光。
桌下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
……
他低頭,把所有情緒收回眼裏。
在座的同事互相對了個眼神,不動聲色瞟了眼舒奕。
在大家的認知裏,紀教授和舒奕不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麽,怎麽這會兒又出來個漂亮妹子。
舒奕笑得很自然:“徐羲也是我們一個高中的,和紀教授同班。”
“哦,原來都是同學啊!”
衆人恍然,說說笑笑把這事揭了過去。
舒奕臉上還挂着溫柔得體的笑,微垂着頭,桌下雙手緊握成拳。
恍然間像回到了高中時代。
是高二開學吧,一直跟在紀時許後面的徐羲忽然乖了起來,每天乖乖聽課,乖乖去練舞室訓練。
同學們私下裏讨論徐羲是不是終于放棄了。
舒奕聽在心裏,動了念頭。
她和徐羲是同一屆的藝術特長生,又被分在隔壁班,常被拿來比較,關系一直不鹹不淡。
舒奕自認為不比徐羲這個小太妹差。
那時她想,徐羲都不喜歡紀時許了,那她向紀時許示好也沒什麽了吧。
舒奕準備了一本詩集,扉頁是她娟秀的字體,年代久遠已經記不清了,就是裏頭最有名的一句情詩。
她從操場找到教室,最後卻在練舞房裏看見了紀時許。
還有,徐羲。
他們在接吻。
空曠的房間裏,徐羲把紀時許壓在地上,青澀地吻他的唇。
四周的鏡子裏映滿他們相擁的身影。
徐羲親了兩下,笑嘻嘻地說:“紀時許,你好甜啊!”
眉眼間是寬松難看的校服也遮掩不住的明豔。
她只看了一眼,落荒而逃。
再後來,那本詩集也不知道丢去了哪裏。
……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麽。
舒奕喝了口酒,狠狠閉了閉眼。
有徐羲在,原本由紀時許帶來的拘謹都煙消雲散,也只有她,坐在紀時許身邊還能笑得花枝亂顫了。
飯畢,大家都依依不舍地邀請徐羲常來參加聚會——中和一下冷氣。
徐羲瞥了眼身側的人,眯着眼笑:“好啊——如果你們紀教授沒有意見的話。”
當事人不發表任何意見。
大家各自散去。
覃炎那邊已經打過招呼,是以徐羲光明正大地要蹭紀時許的車。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去對面車庫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