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漂亮得很有個性
房間裏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是一臉茫然的表情,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自殺?”
紀時許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站在客廳門口。單手抓着一塊毛巾,臉色陰沉到有點可怕。
薛盼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她雖然很看不慣徐羲,也知道不好在人背後說這種私事,這會兒支支吾吾地不敢看他。
謝麟幾個人察言觀色,悄悄出去。
房間裏只剩下舒奕和紀時許。
蕭盼扔了牌,坐在茶幾邊,說:“我也聽別人說的。她媽借高利貸賭錢,債主追上門,她哥被捅了幾刀。”
“好像砸到頭變成植物人,現在還在醫院躺着,每個月光醫藥費就很大一筆開銷。”
“她媽害怕跑鄉下去了。徐羲應該也受不了,就跳樓了,還好送醫及時,只斷了條腿。”
“再後來碰見我小叔,就帶她出國了。”
蕭盼不自在地抓了下頭發:“反正我們一起住的時候每到雨天她腿就會疼,有時候還發低燒……這都她高中畢業沒多久的事,我以為你們都知道的啊……”
紀時許站在沙發後面,長長的睫毛壓下來,看不清神情。全程沒有說話。
舒奕看了他一眼,說:“我知道的。林姿爸爸在市醫院工作,提到過這件事。不過我們一直以為她……已經不在了。”
再後來徐羲活蹦亂跳地出現在面前,謠言不攻自破,也就沒有人放在心上了。
薛盼動了動唇,最後說:“感冒藥沒用的,你還不如給她點止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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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徐羲是被疼醒的。
不用睜眼就知道是下雨了。
右腿膝蓋以下的地方從骨頭裏開始,像有千百來只小蟲子鑽進肉裏,一點點啃咬。
H市一年下不了幾場雨,她沒有随身帶藥的習慣,都放在家裏,搬去紀時許家住之後更是把這個隐患忘得一幹二淨。
結果現在就嘗到苦頭了。
她給紀時許發了條短信,說感冒了,要在房間睡覺。然後到旅館前臺要了條電熱毯和熱水袋。
關門回來的時候膝蓋骨突地一刺,差點跪倒在地上。
這時候就要感謝財大氣粗的葉森了。
她蜷在被子裏,身下毯子的熱度一點點竄上來。
腿上還在悶悶地疼,衣服已經汗涔涔地貼在背上,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她在被子裏擰巴兩下,把內衣扯下來,床邊的手機震動。
過了有半分鐘,被子裏慢慢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喂。”
“起了沒?”
紀時許沒有什麽起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她軟軟地說:“沒有啊。身為病人難道沒有點賴床的特權嗎?”
“賴床歸賴床,中飯都不吃了?”
“唔?幾點了?”
“十二點。”
“沒胃口,不想吃飯。”頓了頓,“只想吃你,可以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聲音平鋪直敘:“再說騷話打你了。”
“哇,我怕死了。”
電流呲呲兩下,他說:“給你買了藥,我上去找你。”
“要貼身照顧我嗎?可以申請給我洗澡嗎?”
“你不如直接做個夢。”
徐羲聲音低下去:“無情。”
“哦。”
一牆之隔的門外,紀時許靠在牆上,垂着眼看地板上的紋路。
這個旅館房間的隔音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
在外面站了十來分鐘,紀時許拿着房卡開門。
圓形的大床上鼓起一個小小的包。
他把塑料袋放在旁邊,伸手拉了一下被子:“起來吃藥。”
裏面的人不滿地哼哼兩聲,小腦袋一點一點鑽出來,露出一雙微紅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半晌,伸出兩只胳膊:“抱抱。”
紀時許看她一眼,掐着她的咯吱窩把人從被子裏拔出來。
身上還穿着厚厚的珊瑚絨睡袍,皺皺巴巴,汗涔涔的。
徐羲就着他的手把藥吞了,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水。
吃完才反應過來,啊一聲:“體溫都沒量,你給我吃什麽藥。”
紀時許動作都沒停頓地拿出體溫計塞進她嘴裏,直接堵住了她的話。
她含着體溫計,不滿地“唔唔”兩聲。
紀時許把空調調高兩度,進了浴室,裏頭很快傳來嘩嘩的放水聲。
随着房間溫度升高,已經很熱了。徐羲動了動腿,居然發覺沒有那麽疼了。
她爬下床,套上拖鞋慢吞吞走到浴室裏去。
浴缸裏的水已經半滿,紀時許卷着袖子站在出水口旁邊,很認真地調水溫。
她呆了一下,口齒不清地說:“你要耐我房間洗腦?”
“你不是要我給你洗澡嗎?”
徐羲受驚地退了兩步。
我還讓你娶我呢你他媽怎麽不聽!
那頭水已經放滿,紀時許起身,走過來拿出她嘴裏的溫度計。
體溫正常,稍稍偏高。可能是被電熱毯捂的。
擡頭看到徐羲還傻站在浴缸邊,說:“出這麽多汗不難受?趕緊進去。”
徐羲結結巴巴地:“我、我跟你開玩笑的,我自己洗就好了。”
“你剛吃的藥有副作用,會犯困。”
什麽破藥不能洗完澡吃啊!
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居心不良!
徐羲平時上杆子勾引他,嘴上說些葷素不忌的話,骨子裏還是像個正常女孩子的。
鴛鴦浴這種東西太刺激了。
吃不消。
紀時許垂眼,語氣淡淡:“你的腿,電熱毯沒什麽用,要用熱水泡一會兒。”
徐羲額角一跳,猛地擡頭看他:“你怎麽……”
“你之前的室友。”
蕭盼……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當初入住公寓的第一晚她就知道這個小公主知道太多,總有一天要賣她。
他媽的半年內還賣她兩次。
浴室裏詭異地沉默下來。
半晌,徐羲聳了下肩,破罐子破摔:“她都說什麽了?需要我給你補充嗎?”
“需要,但不是現在。”
紀時許關上水龍頭,把花灑挂回去,起身:“睡衣脫了,進來泡十分鐘。”
就服你們這種跑題十分鐘永遠記得正事的人。
紀時許看她站在原地不動,不耐煩地關了浴室門,伸手就去解她的睡袍:“裏面又不是沒穿衣服……”
聲音戛然而止。
系帶解開,袍子裏空蕩蕩的,兩團雪白圓潤小巧,嫩生生地在眼前晃。
徐羲羞憤地捂住衣服,刷地一下蹲在地上:“就真的沒穿啊!”
“……”
……
五分鐘後,徐羲泡在浴缸裏,身上還虛虛蓋了條浴巾。
紀時許背對着她,坐在地板上,微微弓着腰,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說話。
徐羲在水裏伸了下腿,确定腿已經不疼了,就是眼皮一點點變重。
她伸出一根指頭戳了下他的背:“你給我吃的是不是鎮靜劑啊?”
“嗯。”
“哇,那你可以為所欲為為所欲為了。”
水聲嘩啦一下,她的額頭靠過來抵在他背上,雙手扒着浴缸邊沿:“我有點困了。”
她額頭蹭了蹭:“紀時許……”
“嗯?”
她搖頭,“沒什麽。”
算了,不敢問,也不想聽他回答。
好像不管是哪個回答,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她都不覺得有什麽可開心的。
背上濕漉漉的一小塊壓力慢慢滑下去,紀時許轉身,穩穩拖住她的下巴。
怕她太疼,在允許的範圍內給了她最大劑量。
就這麽幾分鐘,浴缸裏的水都還是燙的,冒着一圈熱氣。
浴巾被她趴着壓在浴缸之間,露出背脊向下流暢優美的女性曲線。
紀時許克制地移開目光,落在她的腿上。
她的腿是真的漂亮。
纖細筆直,水波蕩漾下白得有點反人類。
此時微微蜷曲交疊,只看一眼就讓人把持不住。
就算過去很多年,還是記得她在舞臺上最耀眼的模樣。
……
讀書的時候,紀時許要比現在陰郁冷漠很多。
因為面孔失認症,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很少花時間關注周圍的人。
等他意識到自己被不得了的人纏上時,高一已經開學兩個月。
女生齊耳短發,個子只到他下巴,一雙大杏子眼很漂亮,最有辨識度。
好像有點近視,看他的時候會微微眯眼。
校褲松垮的褲腳被她剪得層次不齊,露出白皙纖細的一圈腳踝。
她帶着一群人把他堵在學校操場,嘴裏咬着一根棒棒糖,吊兒郎當的語氣:“紀時許同學,我想和你談戀愛。”
紀時許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兩圈,面無表情:“我不認識你。”
人群裏有人噗嗤一聲笑出來。
擡眼看過去,是個坐在操場看臺欄杆上的男生,頭發遮眼,耳朵上一排耳釘閃閃發光,聽聲音是個清秀少年。
“徐羲你做女生失不失敗,跟人家屁股後面兩個月了,連個眼熟都沒撈到。”
徐羲不理他,拿着棒棒糖,從看臺臺階上跳下來:“我聽說了,你臉盲是吧?看起來比我想得還嚴重。”
“那你可惜了,不能感受一下被我這麽一大美人告白的心潮澎湃。”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說:“不過沒關系,我漂亮得很有個性,你肯定能記住我。”
刷完存在感,轉身就要走。
邁出去兩步,又退回來,嫣紅的嘴唇勾起一個弧度,單手對他比了個心:“紀同學,喜歡你哦~”
一群人說說笑笑,簇擁着跑遠了。
晚上男生宿舍卧談,照例提起女生。
不知道誰起的頭,講到徐羲。
“開學這麽久,她好像沒來上過課啊!”
“嗯,就報道的時候來過一次。”
藝術生不重視文化分,上課可有可無。
更何況徐羲是跳級特招進來的,課程完全跟不上,老師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徐羲去年參加國際舞蹈少年組比賽還拿了第二,上過報紙,可牛了!”班長搜了下百度詞條,挑了幾條念下來,總結陳詞:“長得特萌,是吧?”
有人貧嘴:“沒近看,不知道啊。”
班長踹了下紀時許的床:“我記得她開學還和你一起上臺致辭了,怎麽樣,漂不漂亮?”
紀時許坐在床頭看書,聞言掀了下眼皮:“沒印象。”
“奧奧……我忘記你毛病了。”他又轉頭和二床說話,“老實說我覺得整個年級段的藝術生就我們班這個最好看。”
二床點點頭。
三床抗議:“我就覺得隔壁班舒奕更好看。徐羲這也太小了,今年有十四嗎?”
“這種小姑娘當然要放班裏寵着啊!看起來這麽乖,萬一被別人欺負了怎麽辦?”
就寝鈴聲響起來。“啪”地一聲,寝室驟然斷電。
黑暗裏,班長還在和三床洗腦要寵着班裏最小的女生。
紀時許放下書躺好,耳邊是他們絮絮叨叨的聲音,有點煩躁地想:乖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