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天也很喜歡你
最後的舞臺劇很成功。
徐羲雖然是女二的番位,但有一場32個揮鞭轉的動作,要一口氣完成32個單足立地旋轉,以前的徐羲肯定不放在眼裏,但現在确實是有點虛。
最後順利完成的時候,她自己都舒了一口氣。
第三幕結束,掌聲雷動。
禮堂觀衆席有人小聲開始讨論這位陌生的亞洲女生。
有人問到了chesus教授身上:這好像并不是他的學生。
他撓了撓嘴角,哈哈大笑:學生的女朋友,四舍五入麽也差不多了。
......
徐羲換了衣服,趴在紀時許的背上逛校區。
七點多,兩旁的聖誕彩燈顫顫亮着,時不時能遇到變裝的學生穿着玩偶服發派聖誕禮物。
天上還在飄雪,洋洋灑灑,浪漫到夢幻。
雖然她的老寒腿有點扛不住這個陰冷的天氣隐隐作痛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紀時許每天給她泡的中藥起了效果,居然只是在下樓梯的時候刺痛了下順帶踩空一腳而已。
徐羲簡直想喊哈利路亞。
不過面前這個男人的臉色就不怎麽好了。
把她扛到背上開始臉色就冷得要死,好幾個人偶蹦蹦跳跳跑到跟前,一碰到他的眼神,蔫蔫兒地就慫了。
Advertisement
徐羲忍着笑,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麽這麽兇,都把小學弟吓跑了。”
紀時許漠着臉:“你保持安靜。我不想跟路都不會走的人說話。”
當時她蹦蹦噠噠跳到跟前,猝不及防撲通一聲砸在地上,把他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
徐羲吐吐舌頭,安分趴下來,兩條腿晃噠晃噠地。
平安夜的校園裏非常熱鬧,每個角落都聚着小團體,歡聲笑語不斷。
徐羲偏頭看着,感慨:“你們學校真熱鬧!”
紀時許:“也沒什麽特別的。”
徐羲攬着他的脖子:“紀教授,你以前的聖誕節都是怎麽過的?有沒有跟什麽學妹出去倒數計時?”
紀時許都懶得回答她,最後被她鬧得不行,松口:“圖書館。”
“哇,這麽勵志!”徐羲誇張地叫了一聲,找到了遠處燈火通明的圖書館。
腦子裏很自然就浮現出清清冷冷的圖書館裏,他背脊挺直,專注看書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心口微微發酸。
她的情緒又低下去了,下巴抵在他右肩發呆。
紀時許一頓,生氣了?
怎麽沒有跟學妹出去約會也讓她生氣嗎?
有些好笑,正要開口逗逗她,聽見徐羲在背上小聲叫他:“許許。”
“嗯?”
“你的志願不是我改的。”
她明明,已經把紀時許志願填報網站的密碼改掉了。
紀時許腳步頓了頓,若無其事道:“我知道。”
他雙手托着她的大腿,略往上颠了颠。
他說:“我自己改的。”
徐羲瞪大眼睛:“什麽?”
紀時許輕描淡寫說了那年的後續。
分手沒多久,高考成績出來,紀時許被S大的醫學系錄取。
也是在那不久,紀時許知道了他爸用支票收買徐羲的事情。
紀時許看也不看撕掉了錄取通知書,複讀一年,報了麻省理工的工程系。
他垂眼笑了一下:“那時候一心想着報複我爸,随便選的一個專業。接觸下來,發現也還好。”
“其實也不是叔叔的錯……”沒說完,徐羲就在他的注視下收了聲。
胸口有點悶,又覺得有糖絲牽進來,甜甜的。
她嘆了一口氣:“我們那時候都太不成熟了。”
如果是現在的她,應該會有更好的處理辦法的。現在的紀時許也一定不會用那麽偏激的方法對抗他爸爸。
年輕時候,總覺得自己碰到了跨不過去的絕境。其實回過頭看,也沒什麽大不了。
徐羲:“不過我們現在都長大了,我們會比那時候更好的。”
紀時許安靜了一會兒,很輕很堅定地回她:“嗯。”
兩個人其實很少提及分手後的時光,都很有默契地回避着一些問題。
今天這個話題一挑起來,就有些止不住。
紀時許問她:“有沒有想過重新跳舞?”
“跳舞嗎?”
徐羲歪頭想了想,正要說話,看見廣場中央最大的那棵聖誕樹,趕緊拍拍他肩膀:“哎哎哎停一下。”
紀時許頓住腳步。
徐羲拿出手機,伸長胳膊對準兩個人,指揮着他左左右右找角度合影。
拍完自我欣賞了會兒,才回答他。
“還是不了吧。這本來就是碗青春飯。我都24歲了,也就在業餘選手面前顯擺一下。”
說着,她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其實剛剛跳的時候我超級怕自己兩腿一軟直接跪在臺上哈哈哈。”
“不遺憾麽?”
她曾經那麽熱愛的事情。
徐羲認真地回答:“也還好。其實仔細想想,從小加在我頭上的光環太多了,我也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長大之後能一直這麽厲害。”
“可是如果那就是我能在這條路上走到最遠的地方了呢?舞壇上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年輕的時候轟動一時,長大了反而成了啞炮無人問津。那樣想的話,好像也就沒有那麽難過了。”
紀時許沉默了會,說:“是你的話,不管是跳舞還是攝影,都可以做得很好。”
徐羲彎着眼睛在他背上蹭了蹭:“我知道。”
因為你說我可以,所以我才有勇氣,義無反顧地走在一條未知的路上呀。
兩個人在雪地裏越走越遠,路燈将影子拉成,變成一個模糊的剪影。
————
這一晚回去,徐羲發了一會兒低燒,吃了藥,意識昏昏沉沉地說夢話。
紀時許隔着床被子把人抱在懷裏。
一直守到淩晨睡去,還不安穩地夢見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
是高一下學期的事情,電視臺有一個舞蹈類的選秀節目,邀請徐羲直接空降十進八的半決賽。
以此為噱頭的海報預告曝光了一大堆,在學校裏議論度很高。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還很憂愁地看着他:“許許,我以後要是變成電視明星怎麽辦?光鮮亮麗一大堆人追我。你會不會覺得很自卑不敢接受我?”
“......”
紀時許放下筷子看了她兩秒:“你醒醒。”
“嘻。”
“等我拿了冠軍,我在全國人民面前給你表白。”徐羲做夢做得美滋滋:“周五晚上八點半直播,你記得看。”
“......哦。”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
周五晚上在家吃完飯剛好八點過,紀時許走到客廳,發現趙女士懶洋洋地坐在沙發前邊在看電視。
屏幕上是節目花絮,一群穿着練功服的女生在鏡頭前面排練。
他抿了下唇,拿着手機走過去坐在旁邊。
趙女士驚訝了下:“你來看電視?”
紀時許低頭玩手機:“晚上吃太多,消食。”
“哦。”趙女士沒多想,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講這個節目裏的小姑娘們怎麽怎麽刻苦。
八點半節目準時開始。
在經過了絮絮叨叨一套開場白外加忍過了十個選手的表演自白點評之後,終于等到了徐羲上場。
趙女士啃着瓜子:“最後一個空降兵,聽說小小年紀特別牛批。”
紀時許沒說話,不自覺挺直了腰。
小姑娘上電視也沒怎麽打扮,T恤運動服,已經蓄到胸口的頭發放下來,在發尾打了個卷。
她跳的街舞。
小小的身板似乎蘊藏着巨大的能量。節目組沒有特地給她配一些渲染氣氛的特效,趙女士照樣在旁邊嘆為觀止:“厲害啊!”
五分鐘的表演結束,徐羲微微喘氣,站在邊上整理頭發。
接下來是導師評分的環節。
完全出人意料又毫無預兆地,不及格。
觀衆席一片嘩然。
中間那個方臉戴眼鏡的女導師拿起話筒,說:“來之前聽說是一位國際賽事上以一出水墨古典舞拿下第二名好成績的小姑娘,我還很期待地等着看古典舞的傳承創新。沒想到只看到一個急功近利走捷徑博眼球的表演。老實講,我很失望。”
鏡頭切給徐羲,因為是現場直播,她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個展開,愣愣地站在那裏,臉頰紅得滴血。
節目裏一貫作紅臉的男導師站出來:“也不能這麽說,她的街舞跳得其實也很不錯了。古典的路走得确實比其他舞種都辛苦,她原先取得的成績已經很厲害了。”
女導師反唇相譏:“是啊,拿到點不錯的成績就沾沾自喜,腦筋動起來開始想走一些輕松點的路子,那麽你的事業也就停在這裏了。不要跳了,我敢說,你不會再有什麽大成績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現場氣氛膠着緊張。
一段廣告的懸念之後,徐羲被淘汰了。
節目組甚至嘩衆取寵地打上了一個“舞蹈天才不思進取,又一個傷仲永?”這樣的标題。
......
節目播出之後熱度很高,收視率直接來了個大翻身。
學校裏到處都是那期節目的議論。
象牙塔裏的孩子不知道什麽叫博收視率的噱頭,他們只知道一直光環加身的天賦少女徐羲當衆被老資歷的前輩罵得狗血淋頭,甚至直接否定了她以後的前途。
然後抽絲剝繭地想一想,最近校慶上面她好像也是要跳街舞哦,看吧,真的要走捷徑了。
......
之後有一個星期,徐羲都沒有出現,教室也不來,食堂也不跟,消失得有點徹底。
紀時許的氣壓肉眼可見地降到了平均值以下。
有天回教室,班長戳戳他的胳膊:“徐羲最近都事業滑鐵盧了,你就別繃着臉不理人了,小姑娘紅着眼睛跟着你一路呢。”
紀時許一愣,回過頭,教學樓人來人往,都是一樣的景色。
......
校慶這天,晚飯後,所有人以班級為單位在演出中心集合入場。
班長單手握拳,得意地說:“我給咱班抽到了正中央的座位!手氣是不是特別好?”
說着翻了下手裏的節目單:“徐羲跟藝術團一起,節目挺靠前的。好久沒見到她了,還怪想的。”
紀時許不知道在想什麽,撐着頭,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一百一十周年的校慶學校特別重視,從舞臺背景服裝化妝到追光效果,都讓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高中生激動得嗷嗷叫喚。
其他班級女生藝術生在一起表演了一個群舞荟萃,唯獨沒有徐羲。
同寝室的體育委員舉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燈牌,混在隔壁班男生裏面喊:“舒奕!女神!”
......
燈光暗下來。
藝術團的男生女生穿着寬松的T恤和松松垮垮的褲子,頭上一頂嘻哈風格的黑帽子上場。
音樂很火爆,配合明明滅滅的舞臺燈光,整個會場都沸騰了。
班長熱心地給他指人:“那個惡魔臉帽子的就是徐羲!”
坐得太近,刺眼的燈光和他們快速變換的走位都晃得紀時許頭疼。
他擡手捂住眼睛,耳邊是班長迷妹一樣破聲的喊叫。
“徐羲好棒!”
“小可愛加油啊!”
“嗷嗚!這個單手倒立超帥!!”
紀時許:“......”
舞曲最後,全場齊聲“哇”了起來,一片沸騰。
班長捂着嘴,拍他胳膊:“親了親了親了!”
紀時許霍地睜開眼。
音樂放到最後一拍,舞臺上所有人蹲地。
右邊一對男女抱着頭吻在一起,最左邊的女生側對他們蹲在地上,随着音樂戛然而止低頭擺了個pose,印着惡魔臉的帽子從頭上滑下去,露出半張精致的側臉。
身後有女生陰陽怪氣說話:“還真的是各種嘩衆取寵博眼球。”
“以前還覺得她挺厲害的,現在看看跟我表哥他們跳的街舞也沒有什麽區別麽。”
“對啊,整天跟男生混在一起,婊死了。”
紀時許繃了好幾天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炸開了。
他砰地站起來,木質的座椅收起來撞在靠背上,咚得一聲響。
這一區域的目光都聚集過來,詭異的安靜。
他沉着臉,在明明滅滅的燈光下看起來有些可怕:“說夠了嗎?”
那兩個女生漲紅了臉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