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狗兒子
第0029章 狗兒子
這天雨斷斷續續的,看來會下到晚上。三元和張震威約好了去接朱小尼。三元出門前,換了件新買的T恤,又仔細梳了頭發。張震威笑他:“喲,扮起來了,給誰看啊?”
“我們去複興路,穿得漂亮點怎麽了?對了,你天天惦記着去見小尼,怎麽不穿好點兒?”
張震威臉一紅,“太刻意不好,大家都尴尬。”他的聰明才智完全派不上用場,一想到朱小尼,他就渾身繃緊,心跳加速。
他們興沖沖地去了咖啡館,結果一看那陣勢,小尼一時半會走不了了。已經到了打烊時間,店裏還是座無虛席,小尼尤其忙得手腳不停。她用嘴型說:你們先坐會兒。
他們勉強擠在了角落的小桌子,旁邊桌是帶了三條泰迪狗的夫妻。狗沒有拴繩子,荔枝核一樣的眼睛盯着他們。”這兒能帶狗!”張震威驚詫地跟三元耳語。卻見三元魂不守舍,心思完全不在這裏。
“你看啥啊?”
“看好吃的,”三元心不在焉回道,目光透過玻璃隔窗,忙着尋找海音。海音的身影在設備間時隐時現,三元得以肆無忌憚地觀賞他。此前海音給他的印象,就是眼鏡裏冷靜的雙眼,五官是挺好看的,但比起他的眼神和口才和不擇手段的聰明,美貌終究是表層的東西……
可三元就喜歡表層的東西!他以純粹看肉體的目光,打量着那寬肩挺背,直直的長腿。“皮膚很細膩,手指修長,屁股也挺有肉的,”三元腦子發熱,想象脫缰野馬到了不可言說之地,“他的頭發摸起來怎樣?鬓角剛剃了,刺刺的吧……”
“邬三元!”小尼的聲音把他驚醒。
三元回過神,只見小尼和張震威看着他怪笑。張震威把咖啡塞在他手裏,“想什麽呢,表情那麽猥瑣。”
“我……”三元心虛不已。
小尼體貼道:“不用看了,一會兒叫他一起吃飯呗。”
“到底誰啊,我說三元肯定有貓膩,來的時候就不對勁。”
“你猜猜看,三元的眼睛長在額頭上,你往高了想。”
“咦,不會是那個長頭發的咖啡師?”說完這話,張震威才發現自己跟小尼順暢地交談了幾句,不由得心砰砰亂跳,什麽都說不下去了。小尼皺着眉頭笑:“你的眼睛有問題!”
張震威臉上的表情說:你的話都對,但環視一圈,咖啡館幾乎是女生專場,客人裏也沒幾個男的,只有那個咖啡師花蝴蝶一樣,穿梭在桌子之間送飲料,跟客人談笑風生,看起來挺招人喜歡。
“那咖啡師就是‘丁字褲大師’?”三元問小尼。小尼曾經跟他吐槽,大齊對甜點師評頭論足,說法國回來的女生表面冷淡,裏面保不齊穿着丁字褲。小尼惡心得很,但為了避免沖突,只能暗中翻白眼。
“嗯哪,”小尼低調地收拾餐具,“他最近不說丁字褲了,他最看不順眼的是我,跟人說我是A杯女。”
三元和張震威大怒,“你雖然小,但也不至于A罩杯——這不算性騷擾嗎?”小尼拍了一下三元的腦袋:“A杯是指咖啡,我們店賣得最多的是美式,Americano,A杯!你們別瞪着他,我去幹活了。”
小尼離去了,兩人還在憤憤不平。這不還是性騷擾嗎?
“我們怎麽給小尼出氣?”“要不說咖啡裏有條長頭發。”“幼稚!你長大了邬三元,做壞事也得有點技術含量。”兩人交頭接耳,嘻嘻哈哈的。突然三元的腿一涼,一只泰迪狗舔了舔他的大腿,還把腦袋伸進他的咖啡杯裏。”
張震威立即反應過來,喊道:“咖啡師!對,叫你,男的那位。”
大齊對男的沒什麽耐性,木無表情地走過來。張震威指着咖啡說:“小狗很喜歡你做的咖啡,但我不想跟狗喝一杯。你們這兒允許寵物進來,是不是該有措施避免寵物打擾客人?”
“我給你重做一杯。”
惡客三元道:“要不你重做三杯,剛好請這‘三兄弟’喝。”
“我們這裏是寵物友好店,你們不喜歡,可以去別的店,複興路的咖啡館多的是,”大齊看出他們存心找茬兒,怒氣暗生:“這兩杯算我請客。”
真牛逼啊,三元想,正要反唇相譏,蒙宥芸走了過來。他們的聲量太大,引起好些客人的矚目,蒙宥芸擔心店裏聲譽受損,趕緊過來調停。她覺得三元有點臉熟,擠出個微笑道:“有什麽問題……”話聲未落,蒙宥芸驚叫一聲。
一只泰迪狗抱着她的腿,舌頭舔了上去。口水又濕又冷,肉色絲襪顏色深了一大塊。她惡心不已,可也不能得罪客人,僵着臉對那對夫妻說,“您家的狗……”
女主人寵溺說:“巧巧很可愛吧,來寶貝,來找媽媽。”
那只狗兒子根本沒把媽媽放在眼裏,依然圍着蒙宥芸打轉。蒙宥芸想要笑得好看點,但臉上每塊肌肉都在抗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口水的氣味,另外兩只狗也纏了上來,圍着她的裙子轉,一只膽子大的,竟然又立起來撲向她的大腿。這些狗沒做過手術,正值發情期,不管蒙宥芸怎樣伸腿掙紮,都沒法把它們驅走。
三元看不過去:“喂你們約束一下你們的寶貝!幹嘛呢?”那對夫妻只是對着狗招呼:快回來寶貝,寶貝來爸媽這兒……
大家對人類崽子的忍耐力極低,對動物卻親愛有加,這對夫妻帶着狗向來橫行無阻,便也沒太在意。不料小狗突然嗚的一聲慘叫,棕色的身體像一塊抹布般飛到了樓梯邊上。
整個咖啡館的人都被吓到了。只見始作俑者——梳着丸子頭的大齊,惡狠狠地瞪着那對夫妻:“管管你們的狗!”他踢走了最好色的那只,又發出嗬嗬的聲音,恐吓另外兩只。
小狗恐懼地大聲吠叫,不敢靠近。
最後是海音出來收拾爛攤子。安撫狗爸媽,用八折來賄賂所有的客人,還要安慰臉色蒼白的蒙宥芸。做完這些事,他把目光移向邬三元,邬三元立刻說:“不是我搗的亂。”
話雖如此,他們招惹大齊是這幕荒誕劇的開端,不能完全撇清關系。海音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又欠我一次。”
三元也小聲耳語:“怎麽還?”
這答案海音倒是沒想過,三元錢是沒有的,性格也不怎麽樣,做飯麻麻地,又不會唱歌跳舞,真是屁用沒有。怎麽還?……兩人已經到禁區的門口了,誰都沒有勇氣往前跨步。
櫃臺有人叫海音。“我忙去了,你們快走吧,”海音給了三元一個“別再搞事”的眼神,可眼裏柔情滿溢的,哪裏有什麽震懾力?
三元心裏酥酥麻麻的,轉頭找張震威,卻發現他去跟那對狗爸媽說話了。等他回來,三元問他:“嘛呢?”
“關心一下可愛的狗狗。”
“我去!這家狗主人最他媽操蛋了。”
“嗐,人有人權,狗有狗權,我給他們一些法律建議。他們可以跟那個咖啡師讨要賠償,甚至可以控告他故意損害他人財物。我可以幫他們,讓這家夥丢掉工作。”
三元張大嘴,然後道:“張大狀,還好我沒有得罪你。”
“這人有暴力傾向,在小尼身邊,是一顆大大的定時炸彈。”
三元點點頭,又搖搖頭,對這事不能下确切判斷。
蒙宥芸停下車,煩悶襲上心頭。脫了鞋子,她粗暴地把絲襪撕下來,扔到車窗外的草叢上。光裸的腳不但有臭味,還長了幾個水泡。每天在店裏站六七小時,高跟鞋的弧度把壓力都灌在了腳趾上,每天下班雙腿酸疼得要命。
她的胃一陣陣緊縮,泛酸讓喉嚨裏的味道難以忍受。自從咖啡館開業以來,吃飯不定時,胃疼越加的嚴重。
她挺直着背走進家門,這時間,爸媽和哥哥一定在飯廳裏準備吃飯。腳再酸痛,也盡量步履輕松,精神多沮喪,也得裝出松弛愉快的樣子。
像往時一樣,她把椅子挪遠一些,免得鼻子裏全是哥哥的香水味。這虛弱的哥哥近來臉色陰沉,噴的味道也越來越重,她不曉得父母怎麽忍得了,難道都沒嗅覺嗎?
媽媽照例問:“累吧?那個什麽咖啡館開了之後,你回家越來越晚。”
“我們店叫浪游人法甜,”蒙宥芸回了一句,突然就感到很沮喪,忍不住抱怨:“最近一直下雨,客人不走,人不走就不能翻臺,還要不停倒水伺候着。不只伺候人,還得伺候狗,一有做得不周到,就投訴和到處寫差評。我去道歉了也沒用,他們就想免單!”
“餐飲就這樣,所謂勤行嘛,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應付,”父親用久歷商場的語氣說:“這行女孩幹起來太苦了。”
“我們的店女員工占了大半,”蒙宥芸反駁了一下。
“你跟她們能一樣?”母親給她盛湯,“要我說,人家辛苦是為了出人頭地,你辛苦來幹嘛?不如把機會讓給那些找生活的人。”
蒙博士呵呵一笑:“你不懂咱宥芸,她要做獨立女性!”
這話大大激怒了蒙宥芸,她橫了哥哥一眼:“有話直說!我在外面創業礙你什麽事了?”
“不礙我事,我說的是事實,你不是為了那個家世沒落的海音開店,你是為了成就自己,做一個威風八面的女老板——我說得不對了?”
父親“咳”了一聲:“別吵了,不像話。吃飯!”
蒙博士低低說了一句:“沒錯,那店算個小蝦米,當你的嫁妝好了。”
蒙宥芸大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憤然離桌。她還想把背挺直,無奈腳太疼,走起來腳步蹒跚。難以言喻的恥辱感籠罩着她,讓她疲憊難當。她開這家店當然不是為了釣男人!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有自己的落腳地,為了跟這家庭稍微松綁,為了離惡心的哥哥遠一點。她快被熏死了!
【作者有話說】
這一段确實夾帶私貨了,發現很多寵物主人帶着小狗,就肆無忌憚了,因為大家都愛狗狗,愛狗狗是文明體現。蒙小姐遇到的事,我也經歷過,狗主人就在旁邊看着,是個大叔,我覺得是變相被猥亵。
狗狗沒有過錯,問題是養狗的人,帶着狗就覺得全世界該讓着他們。對小孩子一點吵鬧就不行,對狗反而怎麽都必須忍耐,我覺得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