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陰屍陣·十七
第18章 陰屍陣·十七
喂最後一勺粥的時候,白染的唇色已經接近正常,香糯的粥仿佛被其中的什麽東西帶領着,順着白染的唇齒向喉嚨流去。
“時臾”拿着帕子把他嘴角的一點粥擦了,嘆了口氣,神色複雜:“陛下要是知道這粥是我喂大人吃的,又得給我記小本本……”
白染安安靜靜的躺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時臾”看了他片刻,好像有很多想說的,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片刻後幹脆像唠家常一樣絮叨起來:“大人啊,今天陛下的眼鏡碎了,他在那裏站了幾個小時,我以為他是因為找不到路才沒走,趕到了才發現,他只是一直在發呆,因為坎肩說你們已經離婚了……”
“好在這是在人界,是大人的地盤,要是放在魔界,陛下應該已經殺人了。”“時臾”緩緩的說:“您走了以後,離婚這個詞在魔界已經沒人敢提了。陛下他瘋起來什麽樣您知道,您剛離開的那段時間,我天天都擔心他會不會把整個辛苦建起來的魔界毀了……好在後來他終于想起來魔界裏有大人您的心血,終于消停了不少。”
“當年在魔界的時候大人您經常說我,沒事總嘆什麽氣。”“時臾”說:“可跟着陛下,我真是控制不住的愁得慌。陛下他什麽性子您最清楚,心裏就是難受的要死了,面上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哪怕背着天大的冤枉,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現在陛下他重新出現在大人您面前,看起來還像那麽回事,可是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幾十年,陛下他過得是什麽鬼日子……”
“大人啊,您二位之間如果有什麽誤會,我真心的希望能盡早解開。”“時臾”嘆口氣,“您想象不到,為了能重新站在您面前,陛下他都做了什麽……”
白染阖着雙目,靜靜的沉睡着。
“我知道您聽不見,這些絮叨我也只是實在憋不住了而已。”“時臾”站起身,“大人,再見到您很高興。希望下一次,我不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見您了。”
……
半夢半醒之間,白染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那香冷冽而幽深,帶着一股神秘不可捉摸的氣息。這香太過獨特,畢竟放眼九天九地,也就只有那麽一個人有資格和能力,把無妄海裏的大魔挨個抽根骨頭出來煉香。
他感覺好像有一只溫暖的手朝他的面頰伸過來,可就在手即将觸碰到他皮膚的時候,又收了回去。
白染輕呼一口氣,他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像是曬着太陽的貓。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舒服的感覺了,意識一轉,又睡了過去。
不知怎麽的,他夢到了當年剛到魔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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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剛失仙籍,再加上魔界漫天邪氣壓制體內正氣,虛弱無比,而魔界的食物腥臭難聞,加了再多的佐料吃起來依舊像是腐爛的屍體。
他吃的第一頓飯是未三做的,那個從小就跟着秦離的小随從被秦離勒令研究了三十幾份菜譜,盡心盡力的整整做了兩個時辰,終于端給他一份看起來不錯的菜肴。
他做足了心理準備,可吃到嘴裏之後,身子一彎,到底控制不住的全吐了出來。
當時秦離就坐在他旁邊,一雙俊秀的眉緊緊皺着。他很擔心秦離會不舒服,畢竟秦離從小吃的就是這些,還遠沒有這一份這麽費心思。他忍着胃裏的惡心,擺擺手說沒關系,再試試也許就習慣了。秦離沒說話,擺手讓未三撤了飯食,一言不發的轉身出了門,兩天沒有再露面。
那兩天裏,他的腦子裏都是秦離離開時那個陰沉的表情。他反複的想,離開仙界來到魔界,是不是就是個錯誤。
畢竟在當時內外交困的情形下,秦離最不缺的,就是一個嬌氣無用的伴侶。
秦離消失兩天之後,他突然從別人那裏得到消息,秦離公然違抗三界法則,私自造出妄鏡,連通人魔兩界,在三界引起軒然大波。
而秦離頂着仙界降罰和魔界衆人抗議、連通人魔兩界的理由,只為了派人往返人界采買食物。
這些秦離一個字都沒有和他說。
再次出現的時候,是秦離端着一碗鮮香撲鼻的海鮮粥,輕柔的喚他:“小染,嘗嘗,我研究了好幾天,你看這回能不能吃得下去。”
秦離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學做菜的,握斬魂金刀的手拿起菜刀,厮殺于戰場上的殺神流連于廚房,只是為了讓白染能吃到些喜歡的東西。
其實那粥的味道并不特別。
可當時的白染覺得,為了這一碗粥,如果有一天讓他為了這個男人去死,好像也沒有什麽。
當時他是什麽反應來着?
哦,他笑了笑,說,還行。
然後秦離的眼睛就彎成了兩個月牙。
看,他們以前也是有過美好的。
後來他們是怎麽一步一步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呢?
是一次次的争吵和沉默?
是誤會之後沒來得及的解釋?
是最終發現可能一切都是假的那一刻的震驚和錯愕?
白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算了,都過去了。
好的壞的,都随風散了吧。
他意識一散,沉沉的睡了過去。
……
三天後,降魔局。
秦離走到門口的時候,降魔局大樓外的樹上立着幾只烏鴉。
烏鴉身形不小,羽毛黑亮,他們藏在茂密的樹葉之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降魔局的大門。
秦離腳步未停,朝着降魔局的大門走去。
下一刻,就聽幾聲慘叫響起,“啪啪”幾聲,碎為兩半的烏鴉在他身後從樹上摔到地面,血從身體裏噴薄而出,瞪大的眼睛有一種詭異的陰森,已經沒了神采。
“晦氣。”秦離長腿一邁,走進降魔局。
“大寶,怎麽辦,我好緊張……”
二樓大廳裏,今年的新人坐的整整齊齊,空氣裏滿是緊張的氣息,順順坐在最後一排,攥着衣角,一個勁兒的往樓梯口瞧:“上次面試的時候我看見白局,我就控制不住的結巴,問我的問題也沒答好,一會兒公布結果,這回不會讓我回家吧……”
“放心,不會。”旁邊的張大寶眼睛掃了一圈焦急等在面試結果的衆人,在順順耳邊壓低聲音:“我打聽過了,沒有通過面試的已經私下通知過了,今天來的都是确定留下的,就是分個組而已。”
“真的?”順順大眼睛一亮。
“嗯,你沒發現今天來的人比之前少了不少嗎?”張大寶眼睛裏閃着賊光,從懷裏掏出三個小冊子,往順順懷裏塞了一個,小聲說:“喏!我連咱們局法規都搞到了,早晚都得看,今天研究研究。”
順順點點頭,小聲說:“你拿了三本,另一本是給秦離的?”
“對,”張大寶有點愁:“那天在印天大廈咱倆都看見了,大佬這麽強,按理說肯定能進,但是上次面試……這幾天也沒機會問他。”
順順也有點愁,“和白局動手,按理說就是正式職工也該被開除了……”
“說我呢?”
兩人身後,秦離的聲音響起,他今天穿着一件藏藍色條紋襯衫,金絲眼鏡泛着微光,不改斯文敗類的本色。
“大佬!”張大寶一臉激動。
秦離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自然的問:“還沒開始?”頓了頓,奇道:“他們看我幹嘛?”
從他走進這個屋子起,所有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或崇拜,或驚訝。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光榮的成為降魔局的另一個傳說——畢竟面試和時候敢和白局動手,而後又同白局兩人單獨出任務,這樣的事情在降魔局的歷史上還是頭一遭。
“這大概就是風雲人物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吧,”張大寶神色複雜,他拉了拉秦離的袖口,壓低聲音:“我說這位爺爺,您和白局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位孫子,”秦離慢悠悠的說:“大人的事情少打聽。”
張大寶:“……”
“得得得,我不問了!”張大寶把懷裏的小冊子拿出一份塞給秦離,“也不知道你用不用的到,先給你拿着吧。”
秦離接過來,瞥了眼封面上規規整整印着的《降魔局基本法規》幾個字,而後往旁邊一放,“懶得看。”
“別啊!裏面內容不多!”他們坐在最後遠離人去你的位置,望向秦離的目光大多轉回去了,張大寶索性把那冊子打開怼到秦離眼前,“你看看!就這一頁!”
秦離瞥了一眼,說是一頁,其實就幾行字,言簡意赅,重點突出。
“第一條,局長就是天,局長就是第,局長就是我們的領路人。
第二條,任何情況、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不得在局長面前提起‘前夫’二字。
第三條,珍愛生命,請嚴格恪守上一條法規,違規者後果自負,但依照人性化辦公原則,局裏會組織追悼。
請諸位同志謹記本局法規。
平安降魔,你我做起。”
秦離:“……”
秦離眉頭擰着:“這都是什麽玩意兒?!”
“我局法規啊!”張大寶認真道:“之前前輩不是和我們說過嘛!只不過這回是紙質版的而已,加深印象!”
旁邊順順咬着指甲看着法規,啧啧感慨:“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修成前夫前妻,還是能寫到法規裏的前夫前妻,這得是啥緣分。”
“不知道,”張大寶随口道:“全世界八點檔電視劇的狗血情節加在一起吧。”
秦離神色複雜的看着手裏簡潔的法規,未三說的對,他這前夫的身份當真是特殊。他挑挑眉,這麽多年高高在上的地位讓他控制不住的想給自己挽個尊,問:“既然不能提前夫兩個字,那是不是就像那個魔法小說裏寫的厲害反派一樣,是個不能提名字的人,只能用‘那個人’代替?”
“不,”張大寶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他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大家都叫他——”
張大寶宛如神棍一般一臉鄭重:“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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