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縛魂鎖·十
第30章 縛魂鎖·十
秦離冷着面色看他,周身氣壓低的活活把人壓死。
空氣裏是讓人心悸的寂靜。
未三微微皺眉站在秦離身後,時臾這話說的簡直就是拿着尖刀往秦離心口上紮——六個組長裏,偏偏派和秦離向來有仇怨的時臾來,擺明了是不想和魔界再有任何瓜葛,甚至放任兩方往糟糕的方向發展。
同剛剛滿眼期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秦離面色沉的吓人,仿佛從山頂被一拳砸到山溝裏,狼狽的沾了滿身泥濘。時臾在他山一樣的威壓裏微揚着頭,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秦離聲音低的吓人,“他去哪了?”
“承蒙陛下關心,白局受我哥的邀請,現在去了妖界。”時臾不鹹不淡的說:“您也知道,我哥對白局向來有意,他作為妖界妖王,地位尊貴,同白局關系也向來不錯,兩個人旗鼓相當,實在是般配。白局現在接受邀請去了妖界,想來也是想清楚了,打算給我哥個機……”
“啪!”一聲,不遠處的花瓶齊齊炸開,碎渣四濺,時臾和未三都是一驚。秦離的臉色陰的可怕,盯着時臾:“你想好了再說話。”
“怎麽,魔皇陛下這是不信嗎?”時臾竭力維持着鎮定,輕笑一聲,看着秦離的眼睛:“您不信在哪裏呢?就算白局不去妖界,怎麽,您還以為白局他會來這魔界?您好歹也是魔皇,長點腦子。”
時臾的笑意漸漸消失,他陰着面色,“這爛泥塘一樣的魔界,還有魔皇陛下你,對他來說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折磨。他好不容易才離開,這輩子都可能再回來!”
秦離神色駭人,閃電般的擡起手,直接朝着時臾的脖頸而去!
“陛下!”未三驚呼一聲。
秦離修長的手指堪堪停在時臾的脖頸,皮膚相觸,不知道是誰的溫度更低一些。時臾面上坦蕩,然而被秦離這一下吓得冷汗冒了滿頭,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他心裏不知什麽時候積了滿腔的憤懑,壓在心裏仿佛要炸掉。他索性連命也不要了,他昂着頭,大聲道:“怎麽,想殺我?那你動手啊!反正無論你做什麽,白局都不會回來了不是嗎?我原本以為你就是個屁,對白局不會有任何作用。可我現在才知道,你還不如個屁!”
他滿眼憤恨的盯着秦離,“這麽多年,白局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離開人界,可你來了,白局就答應了去妖界!你們離婚了懂不懂?!沒有關系了懂不懂?!你還來找他幹什麽,非逼着他答應我哥才甘心是不是!”
秦離的神色陰的仿佛不見天日的極地,他的手指猛的扣住時臾喉嚨,鋼爪一樣卡進了柔嫩的肌膚裏,将時臾離地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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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在他陰沉到極致的臉色裏,時臾劇烈咳嗽,臉漲得通紅。
“陛下!”未三滿臉焦急,又喚一聲。
秦離冷冷的看着時臾。就在時臾以為自己就要升天了時候,秦離驀的松了手,他神色冰冷的轉過身,“看在小染的面子上我不殺你,僅此一次。
未三松了口氣,轉頭看向時臾:“小公……”
“你他媽裝什麽大度!”時臾捂着喉嚨,看着秦離離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憤恨從何而起,不管不顧的怒道:“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要不是因為你,白局現在還是九天之上的神仙,會變成現在這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白局說過什麽,還重新開始,你把他傷成那樣,你說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你他媽哪來的臉?!”
“時臾!”未三怒喝一聲:“你知道什麽?!你給我閉嘴!”
時臾被未三一把捂住嘴,他掙紮不止,嘴裏嗚嗚着聽不清是什麽。秦離離去的背影一僵,他轉過身,神色晦暗不清:“你讓他說。”
未三一愣,眉頭緊緊皺着,還是緩緩松了手。
“哈,看來你自己也有點自知之明啊秦離。”時臾冷笑的看着他:“白局那麽幹淨的人,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跟着你來了魔界。你們已經離婚了,能不能就別在纏着他禍害他了?把你的自以為是收一收,設身處地替他想想,你別再出現在他眼前,就算是積德了!”
秦離沉默的看着他,神色掩在黑暗裏,只剩下一片晦暗不明。
時臾罵的爽快,就等着秦離下一秒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命。然而許久之後,秦離沒說一個字,沉默的轉過了身,緩緩朝前走去。
時臾一愣。
秦離的背影高瘦而挺拔,然而此時那個身影看上去卻莫名的狼狽,孤單,落魄,像個沒有方向的魂兒。
“陛下……”未三朝着他的背影喚了一聲,他嘆了口氣,低聲道:“真的過分了啊……”
“他怎麽不殺我?”時臾一臉疑惑,眨巴眨巴眼睛:“我還打算死在這永遠留在白局心中呢!”
“別把對你哥的怨氣發洩在我家陛下身上!懂?!”未三轉頭就要發火,可對上時臾那雙眨巴眨巴的圓眼睛,頓時又洩了氣,有氣無力道:“小公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尼瑪。”時臾白了他一眼,一臉嫌棄:“前幾天搶我信用卡的是哪個王八蛋?!”
“……”未三面無表情,拉着時臾往外走:“還你還你,等下個月人界對魔界彙率降了就還你。你先跟我看看那個茉莉小姑娘她爸的線索去……”
……
秦離一步一步的在無涯殿裏走着。
他的身影消瘦而挺拔,鞋跟在空蕩的走廊裏發出一聲聲清脆的敲擊。
他是魔界的皇,是這座宏偉的大殿的主人。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無涯殿這麽大,空空蕩蕩的,他從小就不大喜歡,當年仙魔大戰之後他在三界晃悠逃避追殺,後來又去了仙界,始終對這個地方也沒什麽想念。直到後來白染來了,他才覺得這地方還不錯,看起來也挺順眼。
可是白染走了,他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走到哪裏,看到什麽,都會想起白染在那裏的樣子。
不過是少了一個人而已,整個無涯殿,甚至整個魔界,都空了。
然後他才知道,順不順眼的,和這地方一點關系都沒有。只要又白染在,哪裏都是好地方。
他像個魂兒一樣,無意識的在殿裏悠蕩,無意識的推開門走進了寝房。寝房正中擺着精致陵楠木雕花大床,是白染來魔界之後他讓未三定做的,和白染在仙界時候的床看起來差不多,只不過大了不少,适合兩個人睡。
他沒管身上精致修身的衣服,像許多許多年以前剛去仙界時候的那樣,随意的往地上一坐,看着幾步遠處的大床,淺淺笑了笑。
他想起他和白染的第一次。
那個時候他和白染雖然睡在一張床上,可看起來更像是床友,白染和之前在仙界沒有任何區別,雙手放在腹上平卧,修着靜功。他怕吓到白染,想着一點一點來,可是白天打算牽一下手都被白染躲了過去,以至于他更不敢多做什麽。
整整一個月,他每日在床上翻來覆去,天天腦子裏放着少兒不宜的小電影,還得小心翼翼的掩飾着自己身體的變化,生怕惹白染厭煩。
一個月之後,整宿整宿不睡覺的他感覺自己差不多要升天了。
後來一天晚上,兩個人沐浴過後躺在床上,白染繼續練他的靜功,秦離也接着放他的小電影。片刻之後,白染忽然低聲問:“秦離,你是不是更喜歡女人?”
秦離一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扯着被子給下身又疊了一層,往白染那邊湊了湊,“當然不是。不管男的女的,我就喜歡你。”
白染點點頭,好像松了口氣。他說:“你在摘星宮住了那麽多年,我也有教養之責。這種事情好像也應該我來教你,可是……我也不會……”
他微微蹙着眉頭,看起來好像有些煩惱,“我唯一能問的人是戰神,可是他現在不理我了。要不你去問問別人?”他頓了頓,小聲補充道:“我不怕疼。”
秦離一頓,整顆心頓時化成了一汪水。
他感覺心裏酸酸軟軟的,往白染身邊又湊了湊,笑道:“你把我養這麽聰明,這種事情我自學成才就夠了。”
白染想了想,點頭道:“你确實很聰明。”
昏暗的光線透過窗棂落在屋裏,白染的臉色少了幾分白,唇色卻比白日還要紅。秦離湊的近了看他,腦子嗡的一聲,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腦子和下腹的某個地方,燒的他整個人都神志不清,身子猛的一翻就将白染壓在了身下。白染有些擔心的看他,擡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不舒服。”
“沒有,”秦離的聲音又低又啞,胸腔裏那個東西仿佛在擂鼓。他滾燙的手握住白染的手,輕聲問:“小染,我親你一下好不好?”
白染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秦離握着他的手在指尖輕輕的親了一下,而後一俯身,唇落在了白染鮮紅而柔嫩的唇上。
又輕,又軟,像個吹着清風滿是花香的夢。
後來事情變得不受控制起來,秦離感覺整個人魂兒都飛了,唯一能想起來的只有白染死死扣在他手臂上的手和眼角的淚。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懷着滿心的愧疚抱着白染一遍遍說對不起,白染只是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平靜的說:“我不怕疼。”
白染不怕疼,可是他怕。之後的三天,他沒再動白染一根手指頭,第四天晚上,白染側身躺在床上,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神色疑惑而煩惱:“秦離,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你是厭倦我了嗎?”
吓得秦離頓時一個激靈,翻身抱了他一個晚上,一遍遍的解釋,又親又哄,生怕他家小染的小腦袋裏又冒出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
此時的秦離蹲在地上,腦子裏一幀一幀的過着當年的畫面,笑着笑着,眼睛裏就泛上苦意來。
以前的那些事情,白染可能真的都不想再記起來了吧。
就像是跟着所有的記憶一起,打成包裹捆成一團,在他決絕的離開魔界的那一天,徹底的丢在了風裏。
要不然,他為什麽一次都不肯回來呢?哪怕回來吵一架,打自己一頓,也好啊。
秦離覺得自己特別可笑,可笑到剛剛對着時臾的時候,明明那麽想把他的脖子掐斷不再聽到那些血淋淋的話,可他連動手的力氣都沒有。
因為時臾一個字都沒有說錯。
他們離婚了,他的小染走了,在幾十年前,就灑脫而決絕的走了。
不帶一點留戀。
他為什麽還會那麽傻逼的以為,只要他去道歉去挽回,他和白染就可以重新開始、回到曾經那樣?
秦離雙手抱頭,頭埋在膝彎裏,将神色隐藏了個幹淨。
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還不是因為這是他唯一的一點幻象,是支撐他在白染離開的這麽多年裏,還沒發瘋的唯一原因。
蒙着眼睛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自己信了,就以為別人也會相信。
怎麽會這麽可笑呢?
自以為是。
執迷不悟。
可笑透頂。
而時臾,那個沒什麽腦子的小妖,只不過是他的泡沫戳破了而已。
秦離靜靜的坐着,就像是沒有遇見白染前的無數次那樣,把自己團成一個團塞進黑暗裏。
心髒疼起來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針在紮,他感覺心髒就像是被戳破了個巨大的洞,在他努力填補了這麽多年以後,猛的再次被撕開,翻出裏面觸目驚心的血肉來。
真的好疼啊,他想。
怎麽會這麽疼呢?
他的小染,在離開的那一天,心裏也有這麽疼嗎?
希望沒有吧,他的小染那麽幹淨,笑起來那麽好看,要是也這麽疼過……讓他還怎麽活啊。
“陛下,您心髒又疼了嗎?”未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小心翼翼的柔聲說:“我自作主張從櫃子裏取了些東西,您要不要看看?”
沒人回答。未三輕嘆口氣,手裏端着個雅致的小盒子,推開門走了進來。
“陛下,”未三走到黑暗的角落前蹲下,“這東西您精心保存了這麽多年,要不現在吃一顆吧。”
未三将盒子放下,輕嘆口氣,腳步輕輕的走了出去。
秦離将頭從膝彎裏擡起,看着地上那個小盒子,發了會呆。
那是他當年尋了許久才滿意的盒子,裏面裝着兩顆小小的松子糖,是白染給他的一百二十一歲的生日禮物。
留了這麽多年,早就不能吃了。他将盒子開着放在身前,靜靜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染說,人界的小孩都喜歡吃這個,很甜。
……有多甜呢?能甜到讓心髒都不痛嗎?
秦離靜靜的看着那兩塊糖發呆,許久之後,他突然起身,一手撈過盒子,大步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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