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夑谶·十七

第53章 夑谶·十七

那個吻同“溫柔”沒有半點關系。

它霸道而兇狠,肆無忌憚的攻城略地,帶着壓抑了幾十年的欲望和沖動,狂躁的讓人害怕。

然而白染并不害怕。

他的心裏很平靜,甚至莫名的有點安心。

這才是秦離本來的樣子。

或者說,這才是他們兩個本來該有的樣子。

沒有那麽多小心翼翼的試探,沒有那麽多到了嘴邊卻又咽回去的話,沒有那麽多為了對方着想卻建起的一個一個誤會……

此時的他們,在時隔了漫漫幾十年後的一個靜谧午夜,終于肯放下那些看起來輕飄飄實則卻壓的他們喘不過來氣的負擔和別扭,完全憑借內心驅使,去靠近,去擁抱,去親吻。

白染覺得心裏那多年來一直存在酸澀突然就多了一絲甜,就像是釀酒的過程,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在最後一刻,苦澀的酸汁終于變為了香醇的酒。

然而他也沒空再去細想,因為下一刻他就被人貫到了床上,緊接着秦離就毫不猶豫的壓了上來。

狂風暴雨般的吻落在嘴唇、臉頰和脖頸。秦離咬着他精致的鎖骨,在他耳邊沙啞低沉的聲音喚他:“小染……”

聲音裏裹着粗重的呼吸,連帶着白染自己的呼吸也亂了起來。

滿室暧昧氣息不斷蒸騰,白染雙眼迷蒙,微微泛着紅,眼中水色氤氲,有些失神。

靜谧的夜裏,粗重的呼吸夾雜着幾聲沙啞而溫柔的低語和應答。

窗外,月光如水,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灑下一地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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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到将近破曉,白染沉沉睡了過去。

秦離躺在他身側,擡手将人攬進懷裏,在他額頭上溫柔的輕輕吻了一下。

白染睡得很沉,睡夢中下意識的往秦離懷裏鑽了鑽,額頭抵在秦離胸口,宛如回到了他們還在魔界的時候那麽多個夜裏。

秦離感受着懷裏的溫度,眼角彎了起來。

他的小染,也就只有在睡夢裏,才能卸去那一身堅硬的殼子,難能可貴的透露出一點內心深處對他的依賴來。

秦離擡手揉了揉他又黑又軟的頭發,低聲道:“我可拿你怎麽辦啊……”

第二天白染睡到中午,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面無表情的看着身上各種顏色的痕跡,最後目光落在鎖骨上的那個牙印,聲從牙縫裏擠出來:“……秦離,你是狗嗎?”

“抱歉。”秦離從身後環住他,下巴蹭了蹭他的脖頸,聲音裏帶着笑意,低啞的聲音道:“小別勝新婚。”

這小別可別的太久了。

一時沒控制住。

或者說,面對白染的時候,他很少能控制的住。

“昨天明明你也喜歡。”秦離将他摟的緊了點,在他耳垂上親了親,低沉的聲音順着耳道往裏爬,“是不是,嗯?”

白染轉身,面無表情把秦離從浴室裏踢了出去。

是真的踢。

用力的那種。

“砰!”的一聲,浴室的門在秦離眼前關上,差點砸到他鼻子。

“怎麽睡了就不認人了呢……”秦離摸摸鼻子:“再說我又看不見,害羞什麽……”

……

烏索事情之後,人界和魔界都忙着休養生息,人界毀了整個郊區,魔界那邊更是直接炸了個核·彈,未三忙的腳不沾地,降魔局這邊則是由茉莉來忙,白染偶爾去局裏露個面。

日子倒是消停了下來。

兩周後,妖界壽宴。

妖界非常重人情,以前任妖王的地位和人脈,這次壽宴三界之內請的人實在不少,剛過了通路到了妖界的大門,就見賓客紛紛不絕的從各通路裏出來,又由專人引着,或是轎子或是車攆,朝妖界最正中的九合塔而去。

白染來參加宴會沒穿降魔局的制服,裏面是一件白襯衫,外面找了件淺咖色的毛呢大衣,像個貴氣的少爺,秦離穿了件黑色的大衣站在他身後,溫文爾雅,兩個人站在一起登對的就像是一幅畫,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位是人界的白局長?”有人悄聲問。

妖界派去接人的各個都是見多識廣的,聞言點頭稱是。

緊接着就源源不斷有人過來打招呼,誰都想同這位三界知名滿身傳奇故事的人說上兩句。

白染不是個喜歡社交的性子,見到別人表達善意,也只是客氣而疏離的點個頭,禮數上過得去也就是了。秦離站在他身後,從他細微的語氣上聽出了他的情緒,上前一步将他擋住,微微一笑,“各位不如去宴席上同壽星去聊?”

他這話明明說的客氣又有禮,可那從一舉一動間透出來的威壓還是讓衆人心上一顫,衆人小心的看他兩眼,對上他那雙帶笑的眼睛,這才驚覺那雙眼睛好像不能視物。

膽子小的後退兩步,同白染行個禮告退了。剩下的則是猶疑的打量秦離,客氣的問:“這位是……?”

這人能站在降魔局局長身邊,氣場不僅不落下風,甚至同白染還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

這兩個人站在給人的感覺很特別。白染神色淡淡的,看起來并不好接觸,可站在那人身邊,卻顯出了一絲書卷氣,而那個人明明嘴角帶着笑,看起來儒雅有禮,可那笑背後又透着令人膽寒的威壓。

兩個人相輔相成,沒有高低之分,反而比單獨看起來又互相彌補了幾分。

衆人一邊心裏計較着,一邊也有定論——能有如此的氣場,白染身邊那位絕對也是三界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可任他們見多識廣,此時的三界也沒聽說哪位人物有嚴重的眼疾。

有個站在邊緣的人輕輕拽了拽長輩的衣袖,聲如蚊蠅:“聽說魔界的魔皇陛下眼睛不大好……”

“別亂說話。”老者低斥一句,可轉回頭看向秦離的目光還是變了。

“我是白局的……保镖。”秦離笑笑,“保證他不受欺負。”

一時在場的人神色都有點詭異。白局長是什麽地位和能耐?讓他受欺負?誰?是想死嗎?

再說了,就憑這人的氣場,保镖?騙鬼呢?

衆人看向白染,白染不言語,衆人也不好再多問。又客氣兩句便走了。

等到衆人走光了,白染淡淡道,“保镖?保證我不受欺負?”

秦離“嗯”了一聲,語調裏帶着笑意:“當年連柴火都能欺負你,我可不是得看好了。”

白染:“…………”

這人可能是真的想死。

白染冷着臉擡腳就走,就聽秦離接着低笑道:“偶爾來個角色扮演增加點情趣不是挺好,大小姐和保镖,喜歡麽?”

白染:“………………”

這人說誰大小姐呢?

白染突然被秦離打嘴炮的能力激出了鬥志,轉頭睥睨的看他,用能想到的最挑釁的惡狠狠道:“你給我當保镖?你能幹什麽?”

“我能幹的事情多了。”白染的攻擊落在秦離身上不僅産生半點傷害,反而還讓這人笑了,他微微傾了傾身,聲音落在白染耳邊,痞裏痞氣道:“你不是最清楚。”

熱氣掃過耳垂,白染耳朵頓時就紅了。他終于認識到自己的段位和某位不要臉的人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瞪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

走了三步開外,轉頭皺眉,冷聲道:“還不跟着?”

秦離忍笑:“別人都有人接,你是堂堂人界降魔局局長,不會讓你自己過去的。”

白染點點頭。等了片刻,果然就見一堆人擁着時臾浩浩蕩蕩的過來,時臾坐在轎辇上,穿着妖界的華服,衣飾繁複,頗有貴公子之感。坐攆到了近前,他一見白染吃了一驚,兩步從轎辇上下來:“白局你居然到了?!”

而後看到後面的秦離,嘴一繃,到底沒忍住,“他怎麽也來了?!”

秦離挑挑眉沒說話。

白染道:“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來的早了點。”

其實是秦離知道白染在外面不會吃飯,在家就先做了一頓,兩個人吃飯了想出來溜溜,幹脆就直接溜到妖界來了。

時臾點點頭,“本來是我哥親自來迎的,結果剛剛突然被被那幾位長老叫走,就讓我替他來。還說白局要是來的早了,讓我替他致歉。”

“你哥太過客氣了。”

“害,應該的。”

這邊正互相給面子的敬着呢,就聽秦離突然道:“客氣點好,免得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時臾:“……”

“你找打呢吧?”幾個字在他心裏過了一遍,到底沒敢說出來,仗着秦離看不見瞪了他一眼。結果就聽秦離慢悠悠的接着道:“你也是,別總看我,看多了我怕我忍不住扒了你的皮毛做坎肩。”

時臾呆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看白染,心說這他媽是真瞎還是假瞎?

偏生白染難得的護了一次降魔局的犢子,看着時臾淡淡道:“他瞎,別和他一般計較。”

時臾:“…………”

行……叭。

從通路到九合塔的路不算長,時臾因着兩人進了塔,直接到了壽宴所在的那層。

這塔相當大,每一層都相當于一個宮殿。賓客衆多,按着等級和關系分了三層,白染去的自然是最高的那層,人比其餘兩層要少很多,但打眼看去人也不少。

到了主會場,想來和白染打招呼的人更多。時臾也知道白染性子,能擋的都擋了,擋不下的有秦離在旁邊鎮着,也都不敢再靠前,白染得了個清淨。

過了許久,将将卡着請貼上的時間,衆人簇擁着兩個人走進了會場。

走在左邊的是時恒,正笑着和旁邊那人說話。

時臾湊過來,同白染道:“應該是我哥和長老們聊完直接去了通路那邊,剛好我已經把白局你接過來了,就錯過了。”

白染點點頭。

時恒作為一代妖王,能讓他親自接的,按理說只有人界降魔局的局長、魔皇以及仙界的人。魔皇秦離不會出席這種場合,白染已經到了,那就只剩下了仙界。

衆人都在紛紛想着今年是哪位上仙被派來了妖界,就見時恒身側走着一位姑娘,一身紅衣如火,波浪卷發随着動作上下微顫,冷若冰霜。她今天穿的是常服,可那一身多年在戰場上厮殺帶來的飒爽氣依舊逼人。

眼見的早已認出來,不可置信道:“這、這是魔界的那位紅豆大人啊……”

衆賓客倒吸一口涼氣。

紅豆,魔界第三掌令,魔界如今局面的奠定人,魔皇秦離外第二大殺神。

傳說她手中常握兩枚白骨骰子,可化為骨劍和白骨長弓,一身紅衣之下是數不盡的累累白骨。

傳說這位極少離開魔界,而一旦離開,不管到哪都是死神來了。

所以這麽位人物居然在人家大喜的日子裏出現……魔界是啥意思啊???

衆人心驚膽戰的看着她,一時間表情管理都有點失敗。

其實這一趟紅豆也不願意走。

可誰讓前幾天未三往烏索嘴裏扔了個核·彈呢?這些天那位老媽子忙的腳不沾地,魔界掌令倒是多,可除了她和未三誰也沒資格代表魔皇,未三擠着時間去營裏找了她三次,終于請動了這尊大佛。

至于會不會吓到妖界什麽的,誰管呢?

衆賓吸着涼氣身子往後傾。紅豆見怪不怪,幾步走的也沒板着,愣是走出了沙場上踏過屍山血海的氣勢,把一衆賓客更是吓得噤若寒蟬。妖界性子喜平,尋常人家喜好的活動也就是采采花吟吟詩唱唱歌,紅豆這樣的實在是有點難為他們的承受能力。

時恒在旁邊看着,有點無奈,又有些想笑,低聲道:“紅豆大人在妖界這一走,怕是得計入史冊了。”

紅豆掃了眼,把幾個小妖吓得頓時轉過了身,她皺皺眉:“聽說過妖界的人膽子都小,之前和你說話沒這個感覺,我還以為都是誤傳的。”

時恒到底沒忍住,笑出來:“要是連我都害怕同你說話,妖界真不用在三界混了。”

紅豆點點頭,認真道:“男的還是膽子大點好。”

時恒這輩子身上壓着整個妖界,被束縛的久了,每每見到紅豆灑脫直接的樣子總是莫名的心情很好,他微微歪頭:“這是在誇我嗎?”

“算是?”紅豆疑惑看他一眼,“你們妖界的人這麽不自信嗎?”

時恒沒忍住又笑了一下,否認道:“沒有,只是大人誇人的方法特殊了點。”

紅豆點點頭,想想道:“我之前還誇過你尾巴好看來着。”

兩人說着已經走到桌子旁。今天雖然是前任妖王的大壽,可如今妖界地位最高的人是時恒,各界的代表自然是和他坐在一桌,因為地位尊貴,這桌子甚至比壽星的主桌還要大一圈。

兩個人走到桌旁,看見已經落座的白染和秦離,都是一愣。

紅豆先松了口氣,知道自己來這一次就是吃頓飯,但凡涉及到三界的事自有秦離去處理。她在魔界這麽多年,讓她殺人沒問題,讓她搞外交她怕一個煩躁又變成了殺人。

她過去恭敬的叫了聲陛下,誰知道秦離只是點了點頭,讓她去坐給魔界安排的位置。

紅豆一愣,這就是那位今天什麽都不管的意思了。

紅豆面無表情實則一腦袋官司的走到位置坐了。時恒先同白染打了招呼,而後看向秦離,神色自然而得體:“魔皇陛下。”

“今天魔皇沒來,我是他保镖。”秦離笑笑,看着一派其樂融融,可空氣裏某種無形的東西已經繃了起來。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這種詭異的氣氛就愈發濃重。

白染的左邊坐着秦離,一條腿優雅的搭在另一條腿上,看起來優哉游哉。白染的右邊坐着時恒,臉上是一貫的溫潤得體的笑,只是此時看起來有些僵。

時恒再右邊是紅豆,神色冷冰冰的,可鑒于也算熟識多年,白染一眼就看出來這位心裏在罵娘,再具體點說八成是“有這時間我去殺幾個人好不好?”。紅豆右邊是時臾,在這一桌上氣場最弱,也是唯一一個在這詭異的氣氛裏犯怵的。他平日在降魔局裏咋咋呼呼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爺做派,可在這種級別的會面裏,看起來跟個剛會走路的小雞仔沒什麽區別。

而時臾和秦離中間留着一個空位,是給仙界的人留的。

空氣靜谧了許久,沒有一個人說話。

也沒打算說。

其實這桌的關系也沒那麽複雜吧——不過就是白染和秦離結了婚又離婚現在莫名其妙的同居且關系成迷,時臾作為白染下屬兼追随者和秦離曾經是情敵現在還互相威脅看不順眼,紅豆曾經試圖搞男人搞到時恒但後來作罷如今關系不明,紅豆作為秦離謠傳多年的炮·友兼追随者和白染針鋒相對,時恒和秦離都在追白染都不肯放手稍一個不甚就可能導致兩界打起來。

以至于不二自己找過來的時候,看着這一桌子的人,瞪着眼睛表情空白了許久,終于從那張仙風道骨的嘴裏擠出四個字:“這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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