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談

第70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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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晦對墨玉笙的唇并不陌生,大言不慚地說給他一只畫筆他能臨摹得惟妙惟肖甚至連唇紋都不差分毫。

他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描摹過墨玉笙的唇,也曾無數次肖想過與他耳鬓厮磨,但想歸想,真正實踐起來豈止是毫無章法,簡直是一塌糊塗。

元晦又是拘謹又是焦躁,他像只饑餓的狼崽,守着得來不易的獵物,依着本能去撕咬去吞噬,但又怕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得不壓抑本性小心翼翼地品嘗每一口珍馐。

墨玉笙被啃得雙唇疼癢難耐,熄火歇菜八百年的那點為人師表的自覺終于被喚醒了。

他微微愣了愣,旋即決定反客為主。

偷奸耍滑了那麽些年,是時候教徒弟一點真本領了。

墨玉笙一手斜插入元晦腦後青絲,托住他的後頸,一手環住元晦腰身将他壓向自己,他剛打算身體力行,将自己十幾年穿花拂柳攢下的寶貴經驗傾囊相授,誰知這時,饑腸君非常不賣面子地大叫了一聲。

墨玉笙這一天下來,沒吃頓飽飯不說,還被一群駭人的尺蟲鑽進身體将心肝脾胃腎啃了個遍,內裏早就被掏空,也就是憑着一腔沸血和一顆色心才撐到了現在。

如今色心也不管用了,得給肚子讓步!

只是現下氣氛正好,若停下來說句“我肚子餓了”,實在是大煞風景,還顯得自己怪沒風度的。

進退維谷之際,元晦輕輕地掙脫了他,他雙眸尚泛着水汽,氣息尚在微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将春潮壓下心頭,用幹澀沙啞的嗓音說道:“不如先去吃點東西?”

話說得漂亮,他雙手還挂在墨玉笙的脖頸處,看樣子,沒有放過墨玉笙的意思。

直到墨玉笙腹中饑腸忍無可忍地再次發出抗議,元晦才戀戀不舍地松了手,一面善解人意地說道:“我餓了。”

墨玉笙借坡下驢,欣然接受了元晦的提議。

兩人出了門。

夜寒露重。

晚風拂過,墨玉笙那被色/欲焚灼的心智也逐漸冷卻了下來。想到方才自己半是沖動半是不忍地踏出的那一步,竟又是有些羞澀難堪起來。

當徒弟養了這麽些年,還曾義正言辭地教導徒弟尊師重道,誰曾想最後竟是自己把持不住下了手,這臉打得啪啪響。

墨玉笙只是臉皮厚,并不是不要臉,這麽想着,他老臉一紅,低頭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元晦跟在他身後,兩人之間隔着半步的距離。就這麽不言不語地走了一陣,元晦忽地快步上前,從一側輕輕勾住了墨玉笙垂在寬大袖袍下的指尖。

墨玉笙有些別扭地縮了縮胳臂,心道:“怎麽那麽膩歪。”

他心裏這麽想着,嘴上也十分不積德:“怎麽?那麽大個人了,還怕黑不成?”

這本是句無心的玩笑話,元晦卻沒讓它掉入空地,他扣住墨玉笙的五指微微收攏,用比清輝還清冷的語氣說道:“從前沒有這麽一只手讓我牽着,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現下有了,我便舍不得再松開了。”

墨玉笙家世顯赫,自小爹疼娘愛還有長姐寵着,他對元晦的身世雖不能感同身受,卻也莫名覺得心酸。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十分不是個東西。态度反反複複,來來回回,簡直不是個爺們。

他于是回握住元晦的手,将它緊緊地攏在五指下,兩人掌心相扣,嚴絲合縫地貼在一塊,便是無孔不入的夜風,也尋不到一絲間隙。

元晦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子游,我……不是在做夢吧。”

墨玉笙:“……”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這小子竟然還覺得是在做夢?

墨玉笙有些啼笑皆非。他于是調侃道:“怎麽?你巴不得做夢?這是吃幹抹淨了,打算抛下我拍屁股跑路了是吧?”

元晦搖搖頭,他好似讀不懂墨某人的幽默,一本正經地說道:“天上掉餡餅這事,于別人是少有的,于我是沒有的。我總害怕這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便什麽都沒有了。”

墨玉笙笑笑,避重就輕道:“不就是區區幾個餡餅嗎?過幾日下山,我買上整整一籮筐,從酒樓上往下撒,保準将你砸得滿頭花。”

元晦愣了愣,旋即滿眼含笑地看向他,“銀子得省着花,可不許這樣鋪張浪費。”

墨玉笙捏了捏他的掌心,寵溺地回道:“遵命!”

從廂房到膳房不過幾步的距離,兩人膩膩歪歪,走得拖泥帶水的。

蘇鐵站在門口幹着急。

她遠遠瞧見二人,招手道:“二位公子快點,飯菜都要涼透了。”

兩人匆匆入席。

谷中肉食匮乏,多以自給自足的蔬菜瓜果為主。

也不知是餓老實了,還是心情不錯的緣故,墨玉笙一改先前挑三揀四的臭毛病,看上去胃口極佳,還破天荒地要了兩碗百花羹。

平心而論,湘琴做得這道百花羹确實驚豔,以新鮮采摘的花葉入料,配合蝶蜂漿熬制而成,口感清新風味獨特,連元晦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勺。

蘇鐵天生性子活潑,與墨玉笙相處了幾日便不再拘謹。她一面給墨玉笙遞過去新盛的百花羹,一面笑道:“如何?我們湘琴做的這道百花羹算不算得上是這世間最好吃的東西”

墨玉笙也不急着回答,舀了滿滿一勺含進嘴裏,待到那股濃香将舌尖包圍才心滿意足地落了勺。

墨玉笙的嘴,騙人的鬼。

只要他願意,哄人的功夫一流。

他沖蘇鐵與湘琴笑笑,恭維道:“湘琴姑娘做的這道百花羹甜而不膩,口感獨特,算得上是極品,在我心中排名第二。”

湘琴含笑垂眸,兩頰悄然爬上兩抹緋色。

蘇鐵聞言,不依不饒地追問道:“哦那排名第一的又是什麽”

墨玉笙笑而不語。

蘇鐵好奇心作祟,遂又看向元晦:“元晦公子,你可知他的最愛是什麽?”

元晦正埋頭剝着水煮毛豆。他的手指十分靈巧,兩人說話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已經剝了小半碗。他将裝着青綠色豆子的碗碟推到墨玉笙跟前,含笑看了一眼墨玉笙,問道:“是什麽?”

墨玉笙将爪子伸進碗中,挑了幾粒飽滿的青豆放入嘴裏,邊咀嚼邊不緊不慢地回道:“面,陽春面。”

蘇鐵奇道:“左右不過是一碗面,還能做出什麽新花樣來麽?”

師徒二人相視一笑。

蘇鐵自然不會明白,天下間的面或許千篇一律,掌勺的人卻是獨一無二的。

這個道理墨玉笙也是花了七年時間才明白過來。

湯足飯飽,兩人并肩出了膳房。

元晦借由黑夜的掩映,握住了墨玉笙的指尖。

兩人沒走出幾步,碰到了七姑。

她似乎格外偏愛那只火影蟾蜍,走到哪都不忘帶着。

墨玉笙畢恭畢敬地朝七姑行過禮,起身時一不小心與那蟾蜍四目相對,只覺得胃裏一陣翻騰,方才吃過的東西差點就被原封不動地吐出來了。

七姑見墨玉笙臉色不佳,問道:“百化丸服用了嗎?”

墨玉笙匆匆別過臉,如實道:“還沒來得及。”

七姑道:“百化丸化毒生血,配合銀針入穴效果更佳。”

她看向元晦,“你跟我來。”

元晦抽回廣袖下交握的手掌,對着墨玉笙溫聲道:“你先回屋歇着,我向七姑讨幾根銀針便去找你。”

墨玉笙巴不得離那毒物越遠越好,他朝元晦點點頭,正準備腳底抹油,七姑忽地開口道:“慢着。”

七姑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緩緩掃過兩人,意味深長地說道:“百化丸有三忌。忌辛辣,忌酒水,忌色欲。”

她将“色欲”兩個字咬得極重,生怕鑽不進這半聾的耳裏似的。

元晦知她深意,尴尬地不知所措。

倒是墨玉笙絲毫不知害臊,沒臉沒皮地接口道:“七姑放心,來日方長這個理我懂。”

元晦悟性極高,早年又跟着墨玉笙耳濡目染了些醫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熟習了針法。

他趕回廂房時,墨玉笙正坐在桌前品茶。

屋內爐火燒得很旺,墨玉笙只着了件單衣,雪白的頸子也不知是被碳火烤得還是被燭光染得,泛着淺薄的胭脂色。

元晦的目光在墨玉笙的頸子前來來回回,也不知想到了些什麽,他自耳根下騰起了一片緋紅,緩緩蔓延至整個雙頰。

這樣的元晦,莫名得可愛。

墨玉笙忍不住逗他道:“這幾天是跟我在床上擠一擠,還是打個地鋪睡?”

元晦艱難地收了目光,欲蓋彌彰地摸出一把銀針,支支吾吾道:“我……剛學了針法,得上床給你施針。”

墨玉笙愛慘了他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接着逗他道:“施完針呢?”

元晦垂着頭,雙手不自然地擺弄着銀針,低聲道:“我背上的傷……需要上藥。”

墨玉笙玩心不減,繼續逗他道:“上完藥呢?”

元晦沉吟片刻,忽地擡眸看向墨玉笙,他的雙眸中含着兩抹溫吞的星火,散發着平靜的危險之氣。

他将聲音壓成一線,反問道:“你說呢?”

墨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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