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V三合一

你算我, 哪門子的皇姐。

果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可是如今這話,他又是什麽意思。

洛搖光感受着臉頰上那雙手的溫度, 指尖冰涼,掌心卻因為醉酒而有些溫熱。他離自己那麽近,自己甚至能從他的眼中看清此時自己的模樣,雙眸漾霧,兩頰緋紅。

他身上濃烈的男性氣息包裹着自己,他的呼吸一點一點落在自己的臉頰,鼻尖, 唇角,勾得人心癢癢。

他的唇離自己的唇, 只差分毫。

她想躲,可是她掙不開他雙手的桎梏。

她就低着眼看着他的唇落了下來。

原來他的唇是冰涼的。

就這樣輕輕地覆上自己的唇, 沒有癡纏, 也沒有再進一步索取。

夏夜的空氣一下陷入安靜,似乎風也止了, 蟬鳴也停了,只有紫藤花瓣輕輕飄下, 落上發梢衣角。

洛搖光只覺得自己心髒驟停, 大腦一片空白, 他竟然吻了自己,她一動不敢動,仿佛被定住了一樣。

很久很久, 似乎過去一個世紀,洛衍書始終沒有再動作,洛搖光終于鼓足勇氣擡眼看向了他,只見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濃密的睫毛安靜地垂下,竟生出了幾分溫柔。

他睡着了。

他吻了自己,然後睡着了。

渣男!王八蛋!大豬蹄子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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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歸氣,無語歸無語,洛搖光還是輕輕地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拿開,然後扶着他趴在桌子上,喚了人來伺候。

小橙子一看醉倒的洛衍書,立馬慌了:“哎喲,殿下呀,陛下這可是怎得喝醉了?陛下他不能飲酒啊!”

“無妨,不過是吃了碗酒釀丸子罷了,你們好生伺候着。明日早膳本宮便不去崇華殿了,讓陛下好好歇息歇息,你們記得熬幾碗解酒湯。”

“喏。”

若讓旁人知道大楚朝的天子吃碗酒釀丸子就醉了,簡直有損國威呀,小橙子暗暗嘆道。

一衆人小心翼翼地搬走了洛衍書後,洛搖光松了一口氣,讓玲珑紅豆先去休息,不用等着伺候自己。

然後獨自一人坐在紫藤花架下,微風拂來,一閉眼全是洛衍書的眼和唇。

竟像丢了魂似的。

她晃了晃腦袋,想把那些畫面都晃出去,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洛衍書到底是酒後發瘋還是真情流露?他難道真喜歡洛搖光?他喜歡的是原來的洛搖光還是穿來的自己?他如果對洛搖光心有好感又為何會把她逼上絕路?

等等?

這怎麽這麽像禁忌情深因愛生恨的劇本?

難道洛衍書害死洛搖光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得不到就要毀掉?!

天啦,自己一定要離洛衍書遠遠的,不能讓他對自己再有想法了,保命要緊,長公主府什麽時候修好啊?她要離開盛安,離開皇宮,離開洛衍書!

“主人主人!好消息好消息!”糯米突然蹦跶着出現了,“你的積分夠了,可以兌換第二次手動更文機會了!”

“嗯?”洛搖光一頭霧水,自己什麽也沒做啊。

糯米搖頭晃腦地說道:“你和洛衍書親親被系統直播加更啦!讀者覺得超甜反應超棒哦!你們要不要多親幾下,多攢點積分!”

喵喵喵?穿書者這麽沒有隐私的嗎?親親還要被直播?那要是以後自己......

天啦嚕,不敢想,不敢想。

“不行,我要是親多了,他對我用情太深怎麽辦?我們倆又不可能在一起,他會黑化的!”洛搖光還是覺得小命第一,積分第二。

“……主人,我覺得你有點想太多。”

“我這叫眼光長遠,絕不會為那些蠅頭小利所蒙蔽雙眼!”洛搖光一邊撸着糯米的毛,一邊說道,“不過那些讀者怎麽回事?明明男主是晏清毓,我和一個男配親親,有什麽甜的?哪裏甜了?他們是不是傻?”

“主人你注意言辭,如果主系統把你這段話生成到文裏,你……嗯……”糯米躺在桌上,掀開肚子,任由洛搖光撸着,它已經越來越适應碳基貓的生活了。

洛搖光聽到它這話,立馬閉了嘴,讀者大大們,你們就是我爸爸。

想到那個又坑又雞肋的更文挂,洛搖光決定好好思考一下,這次一定要變廢為寶,物盡其用。

不知道酒釀丸子裏的這些酒精足不足以讓洛衍書斷片兒,如果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倒也還好說,倘若他還記得今夜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自己卻不知以後該如何面對他。

有些時候都知道窗戶那邊是什麽,可是窗戶紙不捅破時大家都只當眼不見心不知。

況且不管洛衍書說的他沒有想過害自己是真是假,自己現在都處于一個不利的位置,沒有自己的隐藏勢力,一言一行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舉步維艱。

左言雖然肯定是個忠心好用的,但是那只能是自己明面上的人。至于藏在暗處的勢力,洛搖光摸着下巴想到,自己要不要提前把那人引出來。

雖然時機還不成熟,但是自己的身份比原來的設定早了好幾年暴露,盡管洛衍書沒有要立刻與自己撕破臉的意思,可她不确定旁人還知道多少。

安家,還有安南王,都是潛在的威脅,自己一個不慎很可能就會面臨身份被揭穿後的險境。

活着最重要,所以要遠離洛衍書,還要提前引那人出來保護自己。

想到這裏洛搖光有了思路,把糯米的小爪子摁在自己的腦門上,用意念輸入到:

入夏之後,洛搖光突感身體不适,上吐下瀉,高燒不退,反反複複,太醫診斷為暑氣入體,需去清涼山上的行宮避避暑氣,調養身體,不然會有損鳳體。

聖上準之。

而身處神秘之地的蘇珩在夜裏突然拿出羽令細細看了很久,他有種奇怪的直覺,似乎盛安有某種神秘力量在召喚着他,思慮之下決定回到盛安,冥冥之中似有人告訴他那裏有他要找的人。

洛搖光數了數,還沒到兩百字,于是又加上一句:

越州長公主府換了個工頭,工作效率明顯提升,工期縮短。

“哔——”

輸入完畢。

剛剛“哔——”完,洛搖光就感到腹部一陣劇烈絞痛,胃部翻江倒海極其惡心,立馬就往淨房奔去。

我去,這個挂生效也太快了,都不帶緩沖一下的嗎???

紅豆看着上吐下瀉大半宿後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洛搖光眼淚汪汪的,小聲抽泣道:“殿下怎麽說病就病了呢,嗚嗚嗚,好可憐啊,是不是昨天陛下讓殿下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呀,嗚嗚嗚嗚嗚嗚。”

“別亂說話。”玲珑忙打住了她,“小命不想要了麽,吃沒吃不該吃的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別說不該說的話。”

“嗚嗚嗚,知道了。”紅豆一邊抽泣一邊着急,“這太醫怎麽還不來呀?”

剛說完小太監就領着太醫急匆匆趕來了,花白胡子的老太醫一個勁兒直喘氣:“微臣來遲,還望長公主恕罪。”

洛搖光想擡手示意他無事,話不要多說,先看病,可是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還好玲珑是個懂事的,忙引過太醫:“辛苦梁太醫這個點了還跑一趟,快些幫我們長公主看看,長公主身嬌體貴的,哪遭得了這個罪啊。”說着便把絲帕搭在了洛搖光的手腕上。

梁太醫一看洛搖光這個臉色也唬了一跳,這看上去可病得不輕啊,忙搭上脈細細診斷,好半晌終于嘆了口氣說道:“長公主殿下這是中了暑氣,濕熱之氣淤堵在體內,又突然用了寒食,一熱一涼,方才引起腸胃不适,微臣這就去開方子。”

玲珑忙遞過來紙筆,梁太醫一邊開方子一邊說道:“這貼藥主要是引導體內濕熱之氣瀉出體外,所以長公主可能還得吃些苦頭。而且長公主體內火氣重,受不得熱,眼下馬上到了六七月,盛安天氣愈發炎熱,只恐病情反反複複,傷了身子根本。”

紅豆一聽,眼淚珠子嘩嘩嘩掉得更厲害了:“嗚嗚嗚,那可怎麽辦呀,梁太醫你有沒有什麽法子呀。”

“莫慌莫慌。”梁太醫見狀忙說道,“微臣倒是有個建議,清涼山上的避暑行宮,夏日裏氣候陰涼宜人,最是适宜長公主這般內熱的體質,若前往行宮小住兩月,日常再服用些忍冬荷葉茶,慢慢得便會好起來。”

洛搖光終于等到這句話,拼盡全部力氣說道:“那還勞煩太醫講此話轉達給陛下。”

剛說完便又讓玲珑扶着她去淨房了。

這廂梁太醫一看這光景,哪裏還敢耽誤,忙把藥方給了紅豆,讓她趕緊去太醫院抓藥,自己則讓小太監攙着顫顫巍巍地往崇華殿奔去。

擡頭一看,已快到卯時,心裏嘆了口氣,自己六十好幾的一把老骨頭了,連個囫囵覺都睡不得,可是現在盛安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陛下與這位長公主情誼深厚,對其甚是優待,自己又豈敢不盡心盡力?

崇華殿裏,洛衍書醉了酒,睡得沉沉的,夢意正酣之時卻突然醒來,喚過小橙子,皺着眉咕哝道:“是不是已經快卯時了?長公主是不是快來用膳了?”

小橙子忙遞過一杯熱茶:“快卯時了,但陛下再歇會兒,您昨個兒醉了酒,長公主特意吩咐讓奴才們好生伺候着您歇息,她今個兒就不來崇華殿用早膳了。”

她今天不來了嗎?自己昨日裏竟醉了酒?洛衍書捏了捏自己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憶着什麽,半晌,揮了揮手:“罷了,那朕再歇息會兒。”

剛準備躺下,外間小太監便通報道:“禀陛下,太醫院梁太醫有要事求見。”

洛衍書此時頭正疼,很不耐煩,自己又不似父皇,後宮妃子若幹,動不動半夜裏都是這個妃子那個美人的身體不适要求見。

于是沒好氣地說道:“這個時辰太醫院能有什麽急事兒?朕現在想休息,打發走了,明日再說。”

“說是長公主殿下身子突發......”

“宣。”

......

洛衍書聽完梁太醫的話後,手指輕輕地叩着桌面陷入了沉思,小橙子一見這個動作,心便提了起來,陛下這是又要打什麽壞主意了。

果不其然,洛衍書旋即勾着嘴角笑了笑:“朕覺得太醫說得很有道理,朕會吩咐下去的。從今個兒起,你只管開好藥,調理好長公主的身子,其他一概不管。不過,但凡長公主身子有什麽差池,你自己就看着解決。”

“微臣遵命。”

說着梁太醫便退下了,他腦門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自己這是走了哪門子邪運趕上今天值夜啊,這種看似委以重任實則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差事怎麽就被他給撞上呢。

這一鬧,洛衍書也不乏了,換人來伺候洗漱更衣,喝了杯解酒茶便準備上朝了。

于是這一日的早朝上,大楚天子給群臣們說道:

眼看就要入盛夏了,天太熱了,愛卿們每日上朝辦公,着實辛苦。再加上長公主身體不适,要去清涼山上的避暑行宮養病,不如我們集體搬去行宮避暑,你們回去把夫人孩子帶上,跟朕去山上住。

你們看,朕多仁厚,既關懷長姐,又體恤臣子。

官員們上上下下一頓誇,感恩戴德,然後開開心心回家打包夫人孩子了。

畢竟清涼山确實是個好地方。

盛安之所以能作為兩朝都城,便是因為它極優越的地理位置,東邊臨海,海運發達,南邊接着南北運河,直直南下,至富饒的越州不過五日時間。

西北方則背靠着連綿巍峨的幽山山脈,阻擋着西北塞外民族的騷擾,且風景優美,樹木繁盛。西邊的山頭修建了相國寺,北邊的山頭則修建了避暑行宮。

前朝哀帝每年夏天便會攜皇後前去住幾月,到了當朝,因先帝早朝晏罷,事必躬親,夏暑冬寒,雷打不動,所以清涼山上的行宮就荒廢了下來。

要知道規規矩矩的一套朝服官帽是很厚實的,夏日裏上朝總是炎熱不堪,汗流浃背,卻又動彈不得。這下去了行宮,每日裏不用來回奔波,還能圖得涼快,自然都是極樂意,極開心的,紛紛稱贊陛下仁厚英明。

除了洛搖光。

洛搖光接到旨意時氣得差點頂着病軀從床上跳起來,老娘辛辛苦苦地生個病,上吐下瀉如此慘烈,不就是為了離開皇宮遠遠地躲着你嗎?

好嘛,這下不僅奸君沒躲掉,還跟來了一大幫臣子家眷,自己還怎麽暗戳戳地和蘇珩接頭?

她好氣,可是她毫無辦法,她只能心裏大罵洛衍書三百回合。

五月廿五是個黃道吉日,大楚的天子帶着盛安六品以上的文官及其家眷,浩浩蕩蕩地出發去了避暑行宮。

避暑行宮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宮殿,而是占了清涼山一整座山,從山腰開始便錯落修建着一個又一個庭院,用于給随行官員們住。而山頂上則辟了一大塊地,屋宇園林修砌得格外精致豪華,便是給主子們住的行宮。

洛搖光住西苑,洛衍書住東苑,低頭不見擡頭見。

官員們每人可攜帶兩個家眷,大都帶着受寵的嫡子嫡女,畢竟平日裏這些個兒公子小姐們也沒有這麽好的交際場所,帶出來露露臉,打打關系,總歸是有好處的。

有家眷的官員一戶一個小院子,從山腰到山頂下,按品階由低至高安排上去。晏清毓三人因洛衍書格外優待,又不拖家帶口,便被一起越級安排在了緊鄰着行宮東苑下方的蘅蕪小築裏,沿着石階行一段路便到了。

衆臣皆知聖上極擡舉器重這三位幼時伴讀,便也沒多說什麽。

一切安頓好後,洛搖光站在西苑的高臺上,倚着欄杆,俯視着山間風景,深深呼吸了一口,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就因為自己更文時想得不夠周全,表達不夠明白,這個世界就鑽了文字的空子。洛衍書是準了她來清涼山避暑,但是把縮小簡易版朝堂也搬了過來,明面上看着沒什麽毛病,實際上和她的意圖天差地別。

這個天殺的外挂,雞肋就算了,還這麽雞賊。

她又嘆了口氣,打算回去睡一覺,閉上眼眼不見心不煩。

一側頭卻撞上了晏清毓的目光,他正站在蘅蕪小築的院子裏遙遙地看向自己,面上含着清淺的笑意,山風拂過,微微帶起他霜色的衣袍,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啊。

算了,好歹離自己的白月光近了一點,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洛衍書此舉還是有利于她攻略情感線的,那群讀者似乎已經有了站錯CP的跡象,自己得掰回來。

也算因禍得福。

想到這兒,洛搖光也朝晏清毓笑了笑。

然後慢慢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為什麽安絮然那個女配會出現在這裏?安大學士不顧她現在的名聲還是執意帶她來了?來了就算了,你給我離白月光遠一點!

安絮然此時正提着一個食盒,袅袅婷婷地往晏清毓的院子走去,輕輕推開院門,就見晏清毓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微微仰着臉,面帶淺笑,不知在想着什麽。

便上前出聲喚道:“晏公子一個人在想什麽呢?”

晏清毓聽得聲音,便收回眼神,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無事。何事?”

安絮然似是感受不到晏清毓的冷淡疏遠一般,把手中的食盒提了提,笑着說道:“上次荷花池畔多虧了晏公子出手相助,才沒使得絮然的不小心釀成大禍,今日便特來送些自己做的點心,略表感激。”

“依安小姐這說法,要送點心也是本宮送才是。”安絮然笑得正殷勤,便聽得一道熟悉的聲線,心裏沉了沉,轉身果然便看見洛搖光面帶笑意緩緩走來。

這個女人為何最近總是壞自己的事,往日裏明明不是這樣的,安絮然心裏暗恨,卻還是恭敬地行了個禮:“民女見過長公主。”

“微臣見過長公主。”

“不必多禮。”洛搖光虛擡了擡手,然後看了眼安絮然手中的食盒笑道:“倒是本宮不如安小姐想得周到了,竟沒有好好謝一謝晏大人的相救之恩,本宮在這裏先賠個不是了。”

“不過微臣分內之事而已,長公主莫折煞了微臣。”

“晏大人是陛下的臣子,是大楚的棟梁,本宮一介女流,何時也成了你的分內之事了呢?”洛搖光睨着眼笑着看向晏清毓,少年,我在撩撥你,你感受到了嗎。

晏清毓卻面不改色,從容答道:“長公主是陛下愛重親近之人,在下身為陛下的臣子,理應為陛下分憂,自然也就是分內之事了。”

“晏大人還真是無處不為陛下着想啊。”洛搖光一撩不成,便先作罷,強撩必折,需徐徐圖之。

而一旁恍若不存在的安絮然看着這一問一答,只覺心頭妒火驟起,這個洛搖光,何時這般跳脫了,絲毫也不掩飾自己對晏清毓的情意了嗎?堂堂長公主,真是不知羞恥。

而那位不知羞恥的長公主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敵意,繼續說道:“既然安小姐都備了點心感謝,本宮也不能失了禮數,明晚本宮在西苑設宴,晏大人可願賞個臉?”

“長公主相邀,臣定會前來,只是不知殿下還邀了何人?”晏清毓自是願意赴約的,只是後宮前朝,孤男寡女,他不能不替洛搖光考慮她的聲譽。

洛搖光知他在想什麽,笑了笑:“當日春風宴上林大人與李大人奪得頭籌,你與溫小姐次之,本宮一直想與四位才子才女相交一番,卻未尋着機會,如今你四人恰都在清涼山上,不若就趁此機會把酒言歡。”

一票未得的安絮然,你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一聽到“春風宴”,安絮然臉色便有些難看,洛搖光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擺明了不想給自己體面,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自己又能怎樣呢?放下食盒,告了個安,便離開了。

見安絮然一臉不爽地走了,洛搖光也就開開心心地準備回自己的西苑,臨走之前回頭沖着晏清毓又笑了笑:“明日未時,不見不散。”

此時正值日落,她身後是沉沉欲墜的斜陽,暖洋洋地挂在半空,山風拂過,她發絲輕輕揚起,連帶着她的笑也愈發的明豔動人。

晏清毓看着她,也不自覺笑了笑,那個拽着他的衣袖怯怯不敢說話什麽事都藏在心裏的小丫頭,何時已出落成這般坦然無畏光風霁月的模樣了。

他就這樣看着洛搖光一步一步走遠,卻不知有人正在山頂的閣樓看着這一切。

這世間,凡是好的,總惹人惦記。

第二日午膳剛過,安梓萱便命人擡着一大堆食材鍋具來西苑找洛搖光了。

皇家避暑,總不好把地位尊崇的太妃扔在宮裏不管,所以安太妃便帶着安梓萱一道來了,住在行宮的後苑。

而這次宴席也聽了安梓萱的建議,做蜀地的古董羹。當時安梓萱一描述,洛搖光便恍然,所謂古董羹就是現代的火鍋。

火鍋的做法說簡單也難,說難也簡單,燙涮的食材自有随行的禦廚準備,重點就在于炒料,洛搖光直到親眼看見之前,都難以想象安梓萱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揮着手臂長的大勺子對着一口直徑三尺的鍋炒着料。

辣椒,茴香,八角,蘇葉,香茅,陳皮,花椒。

一把把撒下,用上好的香油爆炒,再加入高湯慢慢熬。

然後把底料倒進銅爐,放在西苑庭院裏的長排石桌上,八個凳子三口鍋。

李家兄妹自覺地占了一口鍋,安梓萱和溫若儀默契地共用一口鍋,林榭堂和晏清毓兄弟情深一口鍋。

然後洛搖光,沒了。

不對啊,自己明明算好的啊,春風宴上四個人,加上自己和安梓萱,六個剛剛好啊?

“李文佑李大人。”為了擺主人架子故意來晚了些的洛搖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李文佑:“本宮不記得請了你啊?”

“嘿嘿嘿。”李文佑腆着個臉猥瑣地笑道,“這不是家妹和他們兩個都被邀請來了嘛,微臣一個人留在蘅蕪小築怪寂寞孤單的,想着長公主也不是小氣之人,不差微臣這一口吃食,便厚着臉皮來了。嘿嘿嘿。”

伸手不打笑臉人,洛搖光對李文佑這種長得不太好看的人有着天生的同情,也就不和他計較了,火鍋嘛,人多吃着才熱鬧。

便命人又裝了一個銅爐,在桌子上首坐下了。

火一點,不一會兒湯底便開始“咕咚咕咚”地沸騰起來,香味霎時間彌漫了整個行宮。

別的不說,就安梓萱這做飯的手藝就夠讓人好好疼了。

除了洛搖光和李家兄妹吃出了火鍋應有的豪邁氣勢,其他人都斯文得不行,饒是如此,大家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又因年紀相差不大,沒有做作矯情之輩,倒也言笑晏晏,其樂融融。

飯至半晌,洛搖光問到溫若儀:“溫小姐,本宮上次托人轉告你此次将編鐘帶來,可還收到了?”

溫若儀答道:“回長公主,收到了,若儀此次帶來的便是上次彈奏的溫侯編鐘短架,置于青松苑裏,殿下需要的話,可以随時遣人來取。”

洛搖光點點頭:“真是勞煩溫小姐如此大費周章了,本宮心裏甚是過意不去,只能借花獻佛,請了梓萱來給你做一頓美食,聊表心意。”

“長公主言重了,只是容若儀冒昧問一句,長公主要這編鐘何用?”

“本宮之前機緣巧合得了個編鐘的譜子,只是不甚懂得,便束之高閣了。春風宴上聽了溫小姐一曲之後,驚為天籁,方才想起此事,想着總歸在清涼山這些日子也無事,不若把譜子交予溫小姐,看能不能指點樂坊司一二,把這首曲子排出來。”

洛搖光說着便讓玲珑把譜子取了來,厚厚一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溫若儀淨了手,恭恭敬敬地接了過去,翻了幾頁後,漸漸變了臉色,将譜子小心翼翼收好,朝洛搖光道:“這個譜子甚是絕妙,若儀還需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諸位先慢用,若儀便先告退了。”

洛搖光毫不意外,笑着擺了擺手:“無妨,去,本宮師父當年也是這樣,見了好的樂譜便飯也不吃了,覺也不睡了,一個勁兒琢磨。”

溫若儀聽得“師父”二字時眼神暗了暗,但是還是笑了笑便告退了。

溫若儀離開後,安梓萱一邊涮着肉,一邊不解道:“我是個俗人,一向想不明白那些曲啊詩啊的有什麽好癡迷的,哪有吃食這麽實在啊,吃了就是我的,吃了就能高高興興的。”

李淄羨默默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既然吃得這麽好,為何不叫上朕呢?”

“唧——”六塊肉齊唰唰地掉回了鍋裏。

“參見皇上。”

洛衍書背着手繞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後在洛搖光座位旁停了下來,笑着道:“皇姐真是好雅興啊,這香味都已經飄到山腳了,朕在東苑裏想不聞到都難,偏偏沒人來請,只能自己找來了。”

洛搖光擡頭看了看,右唇角沒有梨渦,他的笑是假的,他不高興了。

不就是吃火鍋沒叫他嗎,這也不高興。

洛搖光心裏不滿地編排着面上卻笑得很慈祥:“今日這古董羹宴是梓萱做的,梓萱只擅做辣鍋,因尋思着陛下不吃辣,便沒有叫陛下來,皆是為了陛下龍體考慮。”

“這麽說,朕還得謝過皇姐關心了?”洛衍書挑了挑眉。

洛搖光一臉不好意思地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

“朕聽聞民間有種銅爐喚做鴛鴦爐,不知梓萱小姐是否知道?”洛衍書轉頭看向安梓萱。

安梓萱一邊疑惑長公主的眼睛是不是進了沙子了一直抽抽,一邊回答道:“回禀陛下,民女知道,大多是一半辣湯,一半高湯。此次也準備了這樣的爐子,只是這幾位都吃辣,便沒有用上,若陛下需要的話,梓萱這便去弄了這爐子來。”

洛衍書這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勞煩梓萱小姐了。”

安梓萱開開心心奔去了廚房,手腳麻利,很快就搗鼓出了一個鴛鴦爐子端了出來,放在了洛搖光面前,然後洛衍書就自然而然地在洛搖光面前坐下了。

透過蒸蔚的熱氣,洛搖光一下近距離地看到了洛衍書那張冷豔的臉龐,忽然間就想起了那一天夜裏他吻自己的場景,連剛被辣椒刺激過的嘴唇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唇角的微涼。

“唰——”一下就紅了臉。

洛衍書見她莫名其妙的突然之間雙頰變得通紅,問道:“皇姐可是身體不适?”

洛搖光忙拼命搖頭,然後埋下腦袋專心吃肉。自從上一次被酒後強吻之後,自己便假托身體不适,一直再未去崇華殿用過膳,就是不想看見他。本以為過了這麽些日子,自己應當忘記了不在意了才是,誰知一近距離地瞧見那張臉,還是不由得紅耳赤。

不過瞧洛衍書這樣子,他那天晚上應當斷片了,不記得了,還不算尴尬到極致。不過他盯着自己看幹嘛,盯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擡頭涮肉了。

“喵喵喵~”幾聲打破了尴尬,竟是糯米這只貓兒尋着味兒找來了。

因紅豆養得好,它的毛愈發的潔白柔順了,最近吃得也不少,不長大,全長了肉,圓圓的一團,顯得腿更加短得可憐,偏偏又走着自以為六親不認的優雅步伐。

嗯,他皇姐的貓兒和皇姐一樣可愛。

洛衍書愛屋及烏,瞧着心裏喜歡,夾了片肉,彎下腰朝它晃動着,想逗弄它過來。

糯米果然慢悠悠地朝這邊來了,然後嫌棄地看了一眼生肉,高冷地“喵~”了一聲就繞過了他,直直朝晏清毓走去,然後扒着他的褲腳“喵喵喵喵~”

晏清毓笑了笑,彎身把它撈了起來抱在懷裏,輕輕順着毛,然後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捧小魚幹,糯米一邊“唧唧”吃着,一邊蹭得更歡了。

看着此番情景,洛衍書臉不由得黑了下去,他竟然被一只貓兒嫌棄了?關鍵是那只貓兒還這麽喜歡晏清毓。他又瞥了一眼笑嘻嘻看着這一幕的貓主人,突然覺得心裏千思萬緒百般不是滋味。

生氣之間沒注意把那片肉涮到了辣鍋裏。

“陛下,陛下?您涮錯鍋了。”洛搖光好心出聲提醒道。

洛衍書回過神來,不滿地勾了勾嘴角:“朕沒有涮錯鍋,朕就是想吃辣的,皇姐莫不是嫌棄與朕共涮一個鍋?”

這是從糯米那兒受了氣撒到她頭上?洛搖光一時也有些無語:“怎敢嫌棄,您随意,您随意。”

而話已經說出口的洛衍書看着那片紅豔豔的肉,狠了狠心還是決定吃下,朕是天子,朕不能言而無信。

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咽下了那片肉。

嘶——,火辣的感覺一下子充斥了他的嘴唇舌尖,仿佛火焰在裏面翻滾烤炙。

“嗯,味道不錯,也不是很辣。”

嘶——,快不行了,自己眼淚快出來了,嘴感覺也要開始腫了,絕對不能出醜。

“朕突然想起朕還有政務要處理,諸位請自便。”

說完就帶着小橙子走了。

留下六個人面面相觑,剛才還一副要和他們涮火鍋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呢。

洛衍書剛走,瑾姑姑便提着一個食盒來了,一一見過禮後便把食盒遞給了安梓萱:“太妃娘娘親手煮了碗百合蓮子銀耳湯,吩咐奴婢給梓萱小姐送來,要姑娘務必送到陛下手上。”

完了還特意補充了一句:“一切都是太妃娘娘的心意,還望姑娘和陛下體會一二。”

安梓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送個解暑湯嗎,說得這麽煞有其事別別扭扭作甚,又想着陛下剛走,自己追幾步便能追上,便應了下來,接過食盒朝東苑走去。

剩下幾人思慮一轉,卻覺得更加莫名其妙,這太妃耍得是個什麽套路?給陛下做了湯,讓下人送過去便是,為何中間非得安梓萱來轉這一趟手?偏偏還挑了人這麽多的時候當衆轉交?

可是一個是太妃,一個是皇上,她們胡亂也插不得手。

各人心下都帶了些心思,心不在焉的,加之走了兩個人,吃得便不如先前熱鬧了。

洛搖光正打算說先散了,東苑就傳來一陣噼裏啪啦摔杯碗的聲音和一聲怒斥。

“滾!”

是洛衍書。

洛搖光一個轉念便心道不好,冷聲對衆人說道:“你們只當什麽都沒聽見,各自退下,切勿多嘴。”

然後擡腿就往東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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