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界二
26 世界二
之後的那幾日, 傅言幾乎每天都會過來，雷打不動，準時報道，比一日三餐還要準時。之後前來傳話的小厮只要一見到他, 問都不用問, 就知道他肯定是過來找少主, 遠遠地瞧見了傅言的身影，便會對着他行禮, 然後跑去顧辭院子通報。
傅言今天來的時候, 還給顧辭帶了一本游記, 顧辭一見便笑得眉眼彎彎，高興地接過了禮物。他屋子雖然配了書房, 但大部分都是一些鬼怪雜談, 又或者是野史相關，至于那些四書五經二十四史之類的東西，幾乎都看不到。他先前看的那本詩集, 還是穆秋生先前從外邊給他拿進來的。
之後, 兩人就在涼亭那邊坐着歇息, 顧辭在旁邊看書，傅言便看着他看書。
傅言見今日的風有些大, 還給顧辭多加了一件披風，以免他着了涼。
只是沒坐多久，玄陰教就有人過來傳話，說是青羅姑娘的家人接她來了, 再過幾個時辰便要離開, 教主讓她過來給顧辭磕個頭，問顧辭現在方不方便接見她。
顧辭放下書, 對仆人說道：“直接讓她來這裏吧。”
半刻鐘後，青羅就跟着小厮來了這裏，她微微低下頭，對着顧辭行禮後，又重重地給他磕了個響頭。007光是聽到聲響，就替她覺得疼，只是青羅卻毫無反應，神色一切如常，擡頭看向顧辭時，似乎紅了眼圈，但她掩飾得很好，很快就垂下了眸，輕聲道：“奴婢無緣再服侍公子，望您日後多多保重。”
顧辭依舊平靜，安靜地接下了她的行禮，看上去就像是主仆之間的正常拜別。但不知道為什麽，傅言卻忽然覺得有些怪異，總感覺眼前的一切莫名地透露出些許端倪，尤其是這位據說是顧辭身邊的大丫鬟，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傅言這樣想着，朝她看來的時候，眼神就不由得多了一些打量，但他也注意着分寸，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青羅卻早就留意到了傅言的目光，往這邊走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顧辭身邊多了一個陌生人。青羅這些日子其實一直待在教內，只是沒有辦法再接近顧辭，顧長青早有防備，一旦将她逐出來，她就再也沒有接近少主院落的可能。要不是看在顧辭的面子上，恐怕她早就性命不保。
但在教內的這些天，青羅便時常能聽到一些消息，比如真正沖喜的不應該是秋蓮，而是她那位同胞哥哥；又比如教主本應大怒，但不知為何卻消了怒火；又比如，那個人經常會過來找公子……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傅秋蓮的兄長嗎……
可是看他這副模樣，又如何能照顧好公子呢？青羅細細打量着他，心中莫名地便擔憂起來，只是她的時間不多，顧教主必定不願意她再跟公子接觸，再過不久，她就得離開這裏了。
想到這裏，青羅擡頭，鼓起勇氣說道：“奴婢這些時日做了一個香囊，裏邊放了安神香料，聽聞公子近日睡得不是很好，把這個戴在身上，想必會緩解幾分。”
她見顧辭仍舊眸色安靜，心中的勇氣已經消了大半，但青羅仍舊堅持着把最後那句話給說完了，“就當是……就當是答謝公子多年來對青羅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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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從懷裏拿出一個精心制作的香囊來，上邊繡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蓮，沒有多餘的花飾，但卻勝在清雅秀麗，并不繁瑣奢靡，符合顧辭平日的喜好。
青羅攥着香囊的手有些緊，她怕顧辭會拒絕，內心既惶惶又不安。
顧辭終于有了別的反應，他看了眼繡工精致的香囊，說：“謝謝。”
盡管是一句生疏有禮的“謝謝”，但卻讓青羅松了口氣，她就像是得到了什麽承諾一般，眼中閃耀着極亮的光，微笑道：“謝謝公子。”
她上前了一步，正想把東西給顧辭，卻被傅言一手接過，傅言謙和有禮，言行舉止挑不出任何毛病，他淡聲道：“那便多謝姑娘了。”
傅言接過香囊時，低頭瞥了眼它，心中卻忍不住嘟囔，要說繡東西，他也會啊，他還會繡竹子呢，至于說配香料，他就更拿手了，畢竟還是學過醫的，懂得搭配什麽樣的香料，能對顧辭的身體更有益處。
難怪他覺得氣氛不一樣，原來這小丫鬟對顧辭還存了別的心思。
傅言暗地裏喝了一大口陳年老醋，差點沒把自己給酸死，但他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異常，待到顧辭目光不解地望過來時，就已經十分識相地把香囊放到了他面前。只不過隔了有個幾寸遠，放在了石桌上。
顧辭瞥了他一眼，得到了傅言一個讨好的笑容。
三人在涼亭待了沒多久，顧長青那邊的人卻過了來，恭敬地對着顧辭行禮，道：“教主有事找少主，特讓小的過來接您。”
顧辭微點頭，他轉而看向傅言，還沒出聲，傅言便道：“我在這兒等你。”左右他也沒什麽事情，況且他也想多跟顧辭相處一會兒，并不想就這麽放過今日的機會。
顧辭再度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
青羅向顧辭行了一禮，目送着他離去。
傅言原本以為她會直接離開，卻沒想到這位侍女依舊站在這裏，一直望着顧辭離開時的方向，直到顧辭的身影看不見了，她才轉過身，對傅言說道：“原本我一直覺得，傅秋蓮配不上公子，她之所以能嫁進這裏，純粹是因為走了運氣。”
“現如今一想，還不如就是傅秋蓮。”她語氣淡淡地說道，卻絲毫沒有掩飾心中的不甘。
眼見着清雅如蓮的公子，跟這樣一個臭男人站在一塊，青羅越想便越是不甘願。她輸給傅秋蓮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一個男的也比不過，而且還是這麽一個她完全看不出來哪裏有優點的男人。
顧辭不在這裏，青羅也就不需要再裝作柔弱懂事的模樣，她擡眸，毫不客氣地打量着傅言，半晌後收回視線，對着傅言從容施禮，轉身離開了。
傅言面無表情地收下了她的審視與挑剔，低頭時又看見了桌上那礙眼的香囊。
真想把它給就地毀滅了……
傅言按捺住內心的蠢蠢欲動的想法，老老實實地在涼亭待着，當做一顆合格的“望夫石”，乖巧等候着顧辭的歸來。
*
顧辭原本以為他爹找他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結果就只是找他過來聊了會兒天，并沒有提到什麽別的事情。
眼見着一個時辰就這麽過去了，之後又快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顧長青便讓人準備好午飯，直接送了上來。顧辭見他确實沒辦法脫身，便抽空派人去給傅言傳話，說他可能沒這麽快回來，讓傅言不用再等他了。
他一共在顧長青這邊待了整整兩個半時辰，直接從上午待到了下午，顧辭的父親才終于舍得放他回去了。
而在顧辭走後，顧教主忽然問了句：“他還在那裏等着嗎？”
底下的人一聽就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情，立即回答道：“是的，如今還在涼亭。”
“哦？”顧長青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淡淡地問道，“小辭讓人傳話過去，他也沒有離開？”
“是，傅家公子仍舊留在涼亭，等着少主。”
顧長青笑了下，語意不明地說道：“還算有耐心，等了這麽久都還沒走。”要是傅言這回老老實實地離開了，恐怕他以後就再也進不了玄陰教的大門。
顧長青便是在故意考察他，看看這小子究竟是個什麽心性。
如今看來，雖有些愚笨，但卻勝在對顧辭好，日後也能好好照料他，倒勉強能合格。
顧長青從未放棄過任何沖喜的想法，只要顧辭身體仍未痊愈，恐怕他會一直惦記着這件事。
顧教主輕扣着扶手，忽而又問：“信送過去了嗎？”
“送了，那位大人說，他會派人尋求名醫，看能不能找到醫治少主的法子。想必不日就能收到消息。”
顧長青沒有說話，淡淡地看了屬下，那人立即明白過來，連忙回道：“小的送信過去的時候，紀公子并未在場，那位大人應該也會想方設法瞞下消息，不讓他得知此事，請教主放心。”
否則，按照那紀善的性子，想必會鬧得天翻地覆的。
*
顧辭沒有想到傅言居然還沒離開。
兩個半時辰，用現代的時間換算來說，就是五個小時，更何況午膳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傅言竟然還留在涼亭吹着冷風。
之前傳話的小厮便一直等在這邊，見顧辭走出來，連忙就跟他說了這件事。
顧辭回到涼亭時，傅言聽到動靜，便擡頭往這邊看來，随後臉上露出了笑容，喚道：“顧辭。”
“餓嗎？”顧辭問他。
傅言起初并沒有明白顧辭的意思，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反應過來，他看了眼天色，恍然回神：“原來已經這麽晚了。”
“說起來，好像是有點餓了。”他思考了一陣，才道。
顧辭神色無奈，“你之前都不注意時間的嗎？”
傅言搖頭，聽話地回答：“我就想着等你回來，沒想到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因為顧辭常常會留在這邊看書，所以玄陰教的人一般都不會過來打擾，涼亭附近除了他們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于是也就沒有人留意到傅言還在這邊，更別提過來提醒他該用午膳了。
“我不是說，可能會在父親那邊待到很晚嗎？”顧辭道。
傅言卻說：“可是，萬一你到時候回來了，沒見到我，怎麽辦？”他不想錯過任何可以跟顧辭相處的機會。
“我要是沒回來呢？”顧辭問。
傅言卻笑了，擡眸認真地看他，眸光溫柔，“可是，你來了啊。”
“顧辭，我不想讓你等我，也不想讓你失望。”他繼續認真地說道，他會永遠站在顧辭看得見的地方，只要顧辭回頭，就能找到他。
顧辭一愣，随後不自在地偏過頭去，轉移話題，“你不是餓了嗎，跟我過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說着，他就往前邊走去。
傅言笑着跟了上去，想了想，又回過頭，極不情願地把那人的香囊給帶上。雖然這東西礙眼得很，但畢竟是送給顧辭的，即便傅言再不想，也得把這玩意兒給帶上。他才不要在顧辭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則的話，豈不是趁了別人的意。
這還是傅言第一次走進顧辭的院子，侍女們看見他，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在恭敬地行完禮後，就接了顧辭的吩咐，去小廚房讓人做些膳食送過來。
顧辭換了件衣服，開始在旁邊看起書來。
他新換的衣衫，顏色仍舊素淡，是顧辭偏好的色調，他一向不喜歡穿太過明豔的顏色。顧辭拿着書本，翻動書籍時，手上的動作就會讓這袖袍稍微滑落些許，露出潔白如玉的手腕，宛若上等美玉，再襯着那素淨的顏色，便又添了幾分精致的美感，令人賞心悅目。
傅言原本還老老實實地待在邊上等開飯，之後視線亂瞟，在看見顧辭露出的肌膚時，便忍不住紅了臉。雖然只是露個手腕，并算不了什麽，但當這番舉動是落在顧辭身上的時候，傅言臉上的燙意就止不住了。他正人君子地扭過臉去，目不斜視，但過了一會兒，眼神又再度往顧辭身上飄去。
傅言的眼神着實明顯，顧辭察覺到異樣，奇怪地轉過去看他，見他居然臉紅紅的，不由得有些驚訝，“你這是怎麽了？”
“咳。”傅言心虛地垂下頭。
顧辭更是莫名其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