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世界二

46 世界二

沒有人知道天牢裏發生了什麽, 而紀元究竟又跟顧辭說了些什麽話。

顧辭從天牢出來沒多久,就又坐上了返回玄陰教的馬車。

紀善派人來接他進宮的宮人都被打發走了,聽聞消息的太子殿下也只得安分待在宮裏,哪裏也不能去。顧長青說得沒錯, 他如今留在那裏對于他們來說毫無幫助, 甚至還有可能會引起皇上的疑心。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繼承人與江湖人士或是朝廷大臣有過密的接觸, 因為這意味着事情超于他的掌控。

高處不勝寒,在龍椅上坐得太久, 疑心病也會越來越嚴重。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 貪圖一時的歡樂, 最後卻給顧辭他們帶來麻煩。這樣任性的事情,紀善做一次便夠了。而也只有紀善坐穩了位置, 日後他才能保護好顧辭, 讓他的小竹馬活得更加自在、無憂無慮。

顧辭回去之後沒多久,便聽聞紀元被流放的消息。他如今被褫奪了封號,貶為庶人, 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恭親王了。

之後又過了半個月, 就傳來了紀元的死訊, 他在大牢的時候受盡了折磨,身子從此變得虛弱起來, 哪還經得起這番颠沛流離的折磨,病倒後沒過多久,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陛下聽到這個消息時就生了一場大病,病得人事不省, 甚至連身邊的人都快要認不清了, 大半時間的幾乎都是在床榻上度過,少有能夠清醒的時候, 皇後便一直在他身邊照顧着他。如今太子監國,朝廷上下的事務都交由紀善來處理。

紀元死訊傳來的時候,冬季最後的一場雪剛剛融化,顧辭前幾日與他們做的雪人也随着太陽的出現一同融化成了雪水,他站在門前看了一會兒,随後便安靜地回到屋子裏邊。

然後耐心地等待着進度條的下降。

那個人的死絕對沒有那麽簡單,而顧辭也不覺得他的父親僅僅只是将恭親王拉下馬便放過他了,紀元的死一定有着玄陰教的推動。

為了方便他們查看任務的進展情況,007還将系統面板放大了些許,一人一系統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只是等了許久,這任務條的讀條情況似乎還停留在原先的位置上,一直沒有動彈。

007有些驚訝,問,“怎麽沒有反應?是壞了嗎?”它還做好了這次任務條清零甚至變為負數的心理準備了,畢竟恭親王的死不僅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其中還涉及到了很多人,而先前王府裏的人也幾乎被滅口了。跟通敵叛國一案沾上關系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

“難不成他的死跟父親沒有關系?”顧辭不解地說道。

也不像啊。

根據顧辭對他的了解,要是他沒在裏邊摻和,那才是最讓人奇怪的地方。

顧辭想了會兒,忽然便明白了過來,他轉頭看向007,問它:“你還記得任務一開始是怎麽說的嗎?”

——讓顧長青成為一個不嗜血濫殺無辜的人。

而他殺的,不僅不是好人,紀元甚至還不無辜,他因為一己之私害死了很多人,讓許多無辜的老百姓為此而送了命,所以就不會歸在任務保護對象裏。

任務自然也就不會下降或者清零了。

原本以為任務沒辦法完成,卻沒想到事情居然有了反轉。而經過這段時日發生的一些事情,系統那邊的任務條已經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很快就又要到離開的時候了。

可顧辭至今也沒有真正成功去過私塾,先前因為殺手的圍堵使得那一次參觀被迫中斷,之後他有心想要再去看看,卻也僅僅只能這樣看着,并不能像那些普通學生那樣待在私塾裏聽取老師們的教誨。因為他的年紀已經不再适合蒙學,而老師們也沒有什麽能夠教他的了。

私塾的那些先生無故被連累,顧長青打點好一切,重新整修了村鎮,又幫忙修繕好了學堂,再請了一批新的老師過來教學。

那些被連累遭殃的村莊正在逐步地複原當中,慢慢地重現起以前的繁華與熱鬧。

顧辭聽聞了消息,便提出自己也來幫忙。

他負責教一些年紀小的孩子念書,幫助他們啓蒙。《三字經》與《千字文》是最适合給剛入門的學生用的,又因為顧辭年紀輕輕,與其他的老先生不同,上課時風趣幽默,跟學生的關系十分地親近,孩子們都很喜歡這位長得好看性子又溫和的小先生。

雖沒能真正地像普通學生那樣在私塾裏正常地讀書識字,但在村莊修建的私塾教他們上課,也算是另類地滿足了顧辭一種學習的願望。

不過任務條倒是停留在了95%的狀态裏,一直沒有了新的進展,但顧辭卻也不心急了。比起強求任務的完成,他更在乎他的父親今後能不能過得比以往要潇灑一些。只要他不這麽随心所欲地想殺人便殺人,那其他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傅言卻總是莫名地不安起來,他老覺得顧辭會在他看不見的時候離開,然後去往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這種惶恐不安便一直圍繞在他心頭,久久不能驅散開來。

傅言一夜夜地失眠,睜眼到天亮。

就算有時候順利入睡了,也會在半夜突然醒來,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在夜間直接起來,跑到隔壁屋子去看顧辭,直到看見顧辭在床榻上睡得香甜時,他心上的那塊大石頭才會真正地落下來,不再那麽地不安。

然後傅言就會直接靠在顧辭床榻附近休息,聞着周圍那屬于顧辭的熟悉氣息,安然地進入睡夢當中。

于是顧辭這幾日睜眼醒來就總會看見睡在床邊的傅言。

一開始他還有些吃驚,将人喚醒,然後讓人送傅言回去休息,只是到了第二天他仍舊會在床側看見傅言。顧辭堅持讓人回去,傅言每次都會乖乖地聽話,可到了次日他還是會看到出現在屋裏的青年。

一來二去的,顧辭也懶得管了,既然他喜歡在這邊睡那就睡吧。

之後傅言見顧辭默認了,就更加得寸進尺,直接把自己的被褥搬了過來,放到顧辭房間的那塊地板上,準備到時候打地鋪。他心裏倒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要是想與顧辭同床共眠的話,肯定會被一腳踢下去,便老老實實地在邊上鋪床去了。

顧辭皺眉看着他折騰,只問道:“你最近怎麽變得奇奇怪怪的?”還老是愛盯着他看,雖然以前會看着他發呆出神,但頻率次數也沒有現在多啊,未免也太過反常了吧。

傅言給顧辭鋪完床後才去收拾自己的被褥,聽到顧辭的問話,他動作頓了下,卻笑着回過頭來看顧辭,看似開玩笑地說了句:“就是我老有一種錯覺,你會突然消失,然後去到一個我找不着的地方,所以就會覺得不安……”

“可能有些異想天開了吧。”說着說着,傅言自己也笑了。原本只是這麽随口一說,他也覺得最近的自己有些過于緊張了,心裏面總想着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可在看見顧辭聽到這番話後居然沉默了,并且看似陷入了深思的時候,他心裏卻又頓時湧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想法。

顧辭這個樣子,就好像……

默認了他那番話一樣。

顧辭低眸看着腳下的這片土地,爾後才擡眼看向傅言,說道:“沒有人會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動的,所以到時候……”

“總會有一個人要先離開。”

雖然任務一直停滞不前,但顧辭心裏卻也很清楚其實拖不了太久,他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裏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顧辭經歷的世界太多,慢慢地他也忘了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會來到這裏的。只記得他于沉睡中被喚醒,然後就同007一路走到了現在。

若說是羁絆,可能007更像是他的家人吧,也只有它一直陪着自己。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也不一定,”傅言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認真地說道,“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但如果是我,我永遠都會留在原地等你,只要你回頭就能看得見我。”

“那我要是不回頭呢?”顧辭問。

傅言更是堅定地回答:“那我就去找你,直到等到你為止。”

顧辭抓到了他話語裏的漏洞,又問:“可你不是說,會留在原地等我嗎?”

傅言看着顧辭的眼睛,認真地承諾道:“只要你回頭的地方,就是原地。而我會一直在那裏等你,一直等下去。”

他的目光虔誠,神情既認真又嚴肅,就像是在許下某種莊嚴而神聖的承諾一般,無論誰瞧見了他現在這副模樣,恐怕也不會懷疑他言語中的真假性。

顧辭怔了怔,接着嘴角翹起,眼眸裏亦是染上了一抹笑意,“好吧……”

好吧?

傅言愣愣地重複了一次,目露困惑地看向顧辭。少年卻偏過頭去,極為小聲地說了句:“還真是個傻子……”

明明像是罵人的話,傅言聽着卻感覺心裏甜得好像泡了蜜,眼裏不由自主地便泛起了一絲濃濃的笑意。他控制不住地翹着嘴角,一邊将床鋪好,一邊理直氣壯道:“可我只在你面前傻啊!”

說着,傅言還得意洋洋地挑起了眉,一副自豪得不得了的模樣,好像被顧辭稱作“傻子”是一件十分值得令人高興的事情一般。

顧辭輕笑出了聲,他偏過頭,轉而看向了窗外的風景。

傅言偷偷瞄了他一眼,趁顧辭不注意,打算靜悄悄地将自己的床褥挪得離顧辭的床榻近一些。只是才剛剛挪動了一點,便瞧見眼前那雙繡工精細的靴子,傅言緩緩擡頭,正看見了那副精致的容顏。

顧辭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瞥向他。

“咳……”傅言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地解釋道,“我就是看這邊風景好一些。”

顧辭微托着腮,好奇地點頭,在傅言以為自己已經過關了的時候,卻聽見他十分認真的語氣:“那我覺得這邊風景更好,你覺得呢?”

顧辭指了指比傅言最先那個位置還要遠的地方,傅言只得老老實實地把被褥挪到了他指的那個方位。

顧辭懶懶地收回目光,悠哉地在床邊坐下。

只是過了沒多久,便聽到外面一陣喧嘩,而這種喧嚣還與往日的吵鬧不同,聽上去更帶了一絲肅穆的意味,顧辭奇怪地看向外邊,還不等他詢問發生了何事,便看見有人匆匆跑了進來。

那人跪在了地上,哀聲道:“陛下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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