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世界三

56 世界三

臨近上課時間段的時候, 課室裏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但某位說來這邊有事要辦的傅姓同學，卻依舊坐在顧辭旁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顯然之前那番話不過是借口罷了，不過顧辭也懶得再揭穿他了。

顧辭在說完那番話後就沒有了再繼續話題的意思，而是開始專注地看起書來。

傅言便在旁光明正大地看他, 專注地凝視着顧辭的側顏, 那目光之灼熱, 明顯到顧辭都忍不住回頭看他，小聲地問：“你就不能幹點正事？”

傅言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就是正事啊！”

別的事情哪有看顧辭重要, 傅言同時還在心裏默默地補充了這一句。當然這句話他也是不敢當着顧辭的面說出來的, 要不然等下肯定會被趕出去。

顧辭無語地看着他, “你的正事就是看我？”

傅言居然還回了句：“啊，是！”

顧辭猩紅色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冷光, 他似笑非笑地問傅言道：“哦？那我好看嗎？”

傅言目不轉睛地盯着顧辭看, 慢慢地臉便紅了，他小小聲地回答道：“好、好看。”

這還是顧辭頭一次被傅言的話噎到，頓時不知道該回句什麽才好, 他不自在地偏過臉去, 語氣冷淡地回道：“那你繼續看吧。”他不想再搭理這個人！

傅言卻留意到顧辭那微微泛紅的耳尖, 紅得簡直都要滴出血來了，他呆愣地望着顧辭, 半晌後才反應過來，顧辭好像是害羞了？

但是直覺告訴傅言，他要是再這麽死乞白賴下去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于是傅言識相地閉上嘴, 老老實實地待在顧辭旁邊，繼續望着他看。

顧辭翻了下資料, 想起老師之前布置下來的論文，只覺得單靠他借來的幾本書好像根本不夠用。要不要買臺電腦呢，這樣日後在網上查資料也方便些。

顧辭想了想，打算到時候回去看看小金庫，看看自己還剩下多少存款，但是轉而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

他住的地方太隐蔽了，要是被外人發現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顧辭思前想後，又糾結了一陣，最終還是選擇放棄了這個念頭。

傅言見他先是皺眉，爾後展眉，最後又皺起了眉頭，不由得問顧辭：“怎麽了？”

顧辭偏頭看着他，緩緩地搖了下頭，深沉地嘆了口氣。

好麻煩，要是能住在圖書館就好了，唉……

顧辭到底怎麽了？傅言擔憂地望着他。

教室一開始還很安靜，因為沒什麽人。

等到之後人越來越多，課室幾乎要坐滿人了，這裏也越來越吵，喧鬧得很。最後弄得傅言都開始納悶起來，怎麽這群學生這麽能說話，說這麽久都不見累的，一點都閑不下來。

哪像他們家顧辭，又乖又懂事，長得好看學習還厲害。

傅言原本還在抱怨着，但一數起顧辭的優點，他就光顧着在想心上人的各種優點，完全停不下來了。

不過慢慢地，傅言卻也覺得有些奇怪，即便是有再多的話要說，時間長了也會有所收斂，怎麽那些人還這麽吵……

正當他困惑不解的時候，那邊傳來的話卻明顯引起了傅言的注意，他們似乎在讨論着什麽事情，好像在說什麽左邊第五個靠窗的白衣黑褲的男生長得超級好看，為什麽以前從來沒見過。

傅言慢慢地回過味來，心想這白衣黑褲說的不就是顧辭嗎？他認真地将顧辭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确實沒看錯。

之後傅言又數了數他們坐的地方，的确就是第五排。

傅言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發現造成那些學生喧鬧的根本原因，真的就是顧辭。此刻無論男女，都會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看來，而這些人的目光無一不是落在顧辭身上，都在疑惑着為什麽這麽好看的人他們卻是頭一次看見。

難不成還是其他專業轉過來的嗎？

可這也不對，要是這樣其他系不會一點風聲也沒有啊。

想到這些，學生們心裏就更加地好奇。

顧辭卻似乎沒有留意到自己成為了衆人的焦點，或者說他即便注意到了，也不會往心裏去，畢竟他在看書的時候，是很少會受到其他事物的影響的。

顧辭翻了一頁書，随後用紅線在課本上标了重點，他熟記着內容，默默将知識背下來。等到他将想背的都背完後，才擡起頭，将部分注意力留給了別的事情，卻看見傅言一臉複雜。

傅言緩緩地說道：“我後悔了。”

顧辭當時想要把墨鏡口罩帶上的時候，他就不應該攔着他。

傅言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顧辭能被所有人看到并喜歡，他為他的少年感到高興，但另一方面，某些愛慕甚至是觊觎的目光，卻又讓傅言隐隐地感覺到有些不開心，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都給……

傅言努力按捺住心中負面的想法。

顧辭将書本合上，發現今天的教室好像比往日還要熱鬧，以往就算是他們會跟身邊的人讨論聊天，但也不至于像今天這麽嘈雜。

顧辭不解地轉過頭去，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只是他這一回頭，卻捕捉到了大片朝這邊看來的視線。

那些人顯然沒想到顧辭會突然朝這裏看來，視線紛紛就定住了，等到看清顧辭的模樣時，所有人的眼神裏幾乎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同一種情緒，那便是驚豔。

原本看側顏的時候，少年的眉眼就精致得不像話，而當他轉過正臉向你看來時，你會覺得自己看見了這世界上最為美好的事物，任何形容詞都無法用來描繪他們此刻心中的震撼。

不過……

為什麽他的眼睛是紅色的？是帶了美瞳嗎？

課室的氣氛在顧辭轉頭的那一瞬間，變得無比安靜起來。

顧辭微皺眉，總覺得他的同學好像都有點奇怪。但是他也沒有多想，很快就收回視線，繼續看書。

之後老師進來了，學生也就都有所收斂，不會總是往顧辭那邊的方向看。

在上課時間大約過去了二十分鐘後，一位女生步伐匆忙地跑進來，氣喘籲籲的，臉色也蒼白得不像樣。

她站在課室門口對着老師歉意地鞠躬，并說明遲到的原因，在得到老師允可後，她就找了個地方坐下。

女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憔悴，眼圈處也泛着淡淡的青色，黑眼圈亦重得明顯，顯然已經很多天沒有休息好了。顧辭朝她看來的時候，發現她印堂間籠罩着一團死氣，那是将死之人才會擁有的氣息。

他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傅言其實也看出來那個人的異樣，那樣強烈的死氣，不用仔細觀察，就已經能看出來那個人活不久了。只是他一向不愛管閑事，或者說在傅言心目中，除了顧辭的事，其他的事都屬于閑事。

在傅言眼裏，這世界上只有兩種人：顧辭，和別人。

于是傅言也就沒有過多理會，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顧辭原本還在盯着那人看，在聽到老師開始講起課來時，他才收回了視線，繼續認真地聽着課，但眉頭依舊緊鎖着，心裏的疑惑遲遲未能放下。

這個女生他曾經見過，就是那天在樹林裏遇見的那對情侶裏的那個女孩。當時她還很正常，反倒是她的男友被一群嬰靈纏上，可幾天後再看見她，她卻成了現在這副憔悴的模樣。

這樣強烈的死氣……她究竟遇到了什麽？

*

白寧覺得自己有些冷，明明身處在盛夏時期，她周身好像被什麽陰冷的東西覆蓋住一樣。而這些天，她也一直出現幻覺，不是聽見有個小孩在叫她媽媽，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在鏡子裏看到一張慘白的孩童臉。

一開始白寧遇到怪異事情的時候，還會跟舍友們講。但奇怪的是她們什麽都沒有聽見，好像遇到這些事情的只有她一個人。尤其在白寧看見鏡裏那張恐怖的臉大叫出聲的時候，舍友聽到她的聲音連忙跑過來看，擔憂地詢問着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最後卻發現不過是虛驚一場，鏡子裏根本什麽東西都沒有。

她們安慰白寧，說有可能是臨近考試了，她壓力太大，所以産生了幻覺。

可白寧卻不認為這是幻覺，那種感覺太過真實，正在沒日沒夜地糾纏着她，簡直要把她給逼瘋了。

——“媽媽。”

又來了，這個聲音又響起了。

白寧崩潰地捂住耳朵，試圖不去聽那滲人的呼喚聲。

但慢慢地，她居然看見有一只灰白色的小手，搭放在了她手背上，森冷陰暗的氣息逼近，白寧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忍不住叫出聲來。

她猛地站起身，全課室的人包括講臺上的老師幾乎都以一種極其詫異的眼神看着她。

唯有角落的兩個人目光依舊平靜，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其中一個人看上去還有些眼熟。

白寧想起來了，她在樹林的時候見過他，那位漂亮得就像是從漫畫裏走下來的美少年。

她深吸了口氣，臉色發白地對着老師說：“抱歉老師，我有些不舒服，需要請假。”

女生現在的狀态完全不會讓人懷疑她是在故意裝病，因為她臉色看上去實在是太過難看了。

顧辭視線緩緩落在她身上。

女生旁邊依偎着一只小鬼，它的手正牽着她，源源不斷地傳遞着陰冷的鬼氣給她，試圖通過給予她精神沖擊，從而侵蝕掉她的靈魂。

顧辭目光微凝，他輕敲了敲桌面，那小鬼頓時哀叫一聲，卻在消散的瞬間融入進了女生體內。

而白寧在向老師請假的那一刻，原本彙聚在她身上的陰暗的氣息就好像消散了一樣，這就更加讓她堅定了要回去的想法。

她下意識捂住了腹部，微微有些失神，原本這些天的孕吐反應已經不再那麽強烈，但現在似乎又有些不适起來。

老師批了她的假，讓她回去休息。

而在女生走後，原本應該專注聽着老師講課的顧辭，卻怎麽也集中不了精神。

無論他怎麽專注地盯着講臺上的人看，最終上邊的內容都會幻化成印堂散發着死氣的那個女孩。他微微閉上眼睛，再度睜眸時，卻還是老樣子。

他沒有辦法做到袖手旁觀，無視他人的生死。

顧辭的手被傅言握住，他側首，便看見傅言溫和看向他的目光。

“你想去做的話，便去做吧。”傅言鼓勵道。

他雖然不在乎別人的生死，但是卻在乎顧辭的感受，他會陪着顧辭去做他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顧辭便也舉起了手。

他擡起頭，看向老師，歉意地說道：“老師，我也要請假。”

*

女生臉色蒼白地回到宿舍。

室友似乎都去上課了，她們的課程安排不太一樣，上課時間幾乎撞不到一起，所以現在宿舍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伸手打開燈，忽然一股不适感浮了上來，女生捂住嘴，匆匆往廁所跑去，蹲在馬桶邊拼命地嘔吐起來。

吐着吐着，她的眼眶便紅了，回想起男友冷漠無情的話語，他堅持着要讓她打掉孩子。那天在去醫院的路上，白寧掙脫開他的手就跑了，無論男友在身後怎麽叫她，白寧始終沒有回頭。

“媽媽——”有人在輕輕地呼喚着。

又是這個聲音。

明明剛才已經安靜了下來，現在卻又回響起這樣的呼喚，就像是有一個小孩出現在她身邊，在白寧耳畔低語。

——“嘻嘻嘻，媽媽，你來陪我玩，好不好？”

一雙冰冷慘白地小手搭在了白寧的肩上，她頓時感覺到肩膀傳來一股涼意，但是側頭看去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媽媽，你為什麽不理我？”最後，孩子的呼喚聲變為了一種凄厲的質問，“為什麽不要我？”

“媽媽，我好疼，你不要把我打掉好不好？”

“寶，寶寶？”神色逐漸恍惚的白寧終于失去了最後的意志力，她眼前似乎浮現起了一張孩子的臉，那模樣卻讓她覺得十分地熟悉，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媽媽——”

白寧淚流滿面，她搖頭喃喃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要你的……”

她朝前方走了幾步，似乎想要觸碰孩子的臉。

白寧面前出現了一個渾身散發着黑氣的小男孩，他臉頰慘白得很，看着白寧，微微扯了扯嘴皮，臉頰兩側随着他微笑的弧度的越拉越大，露出黑色鋒利的牙齒。

白寧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正在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

就在她即将要接近男孩的時候，一只蒼白修長的手卻握住了她的肩膀順勢攔下了她的去路，另一只手則是往她的後腦勺拍了拍。

就是這麽一拍，讓原本神色恍惚的白寧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怔怔地擡眸，在看清眼前男孩的模樣時，頓時便吓得臉色雪白。

這，這不就是她曾經在鏡子裏看見過的那張臉嗎？

站在她旁邊的少年目光淡淡地瞥向鬼嬰，輕笑道：“媽媽？你虧叫得出口，你算她哪門子的兒子？”

白寧還沒明白過來顧辭的意思，便看見小鬼臉色一變，在感覺到來人并不好惹的情況下，轉頭立馬便想離開，但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傅言冷冷地看着它，面無表情地問出一個問題。

——“怎麽這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