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揣進兜裏

第28章 揣進兜裏

餘爻愣了好一會,腦子尚未清醒過來,一句話卻讓他不得不從現實中抓回知覺。

他只想感受些快樂,可有人一股腦的要将他扯回現實,繼續面對着這幾天無法忽略的煩心事。

他知道肖眠的話是無法逃避的事,也清楚這麽說的原因。

他回了駕駛位,沉聲道,“去吃飯吧。”

車子開到了一家飯館,離家很遠,是一家很少去的飯館,這裏的人都不熟悉他。

餘爻再不敢帶肖眠去有熟人的店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表現的克制,可認識他的人就能一眼看出他無處遁尋的喜歡。

在外人看來強烈的喜歡,可偏偏身邊這個人一再勸退他,覺得喜歡只是一層薄紙,是洋蔥的皮一搓就掉。

餘爻點了一桌子菜,肖眠給自己點了一杯沒怎麽加糖的檸檬水,喝的滿臉皺眉。

倔強的人總不會輕易說話,在別的地方尋找宣洩口,想讓人明白用的方式卻太過隐晦,能看明白的人有幾個呢。

可餘爻偏偏看的懂他,是他唯一的鑰匙。

餘爻放了些糖漿在他的檸檬汁裏頭,“心裏不開心就吃甜的,以痛止痛,以酸止苦是誰教你的?一點都不會管用。”

肖眠:“以前管用。”

餘爻:“那現在呢?”

肖眠:“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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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肖眠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小朋友,守着一堆不知道從哪學來的理論墨守成規。将自己圈在一方孤島中,既不讓人靠近,也不靠近別人。

畫地為牢的肖眠又開始了個人勸說,“爻爻,我們……”。

餘爻有時覺得他是不是已經收了餘年的支票,上演我給你幾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戲碼。

“爻爻,你爸他應該猜到了我們之間的關系,那次在鼓浪嶼吃飯,叔叔他似乎一直在提醒你。”肖眠說道。

餘爻點了點頭,“我知道。”

“就當我們還沒開始過,就這樣算了吧,做回朋友也可以。”肖眠繼續說着。

餘爻一筷子魚肉還沒遞進嘴裏,如鲠在喉。他皺了皺眉,“你真是這麽想的?”

肖眠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像是有一把刀懸在他頭上,只要他說不是,就有人立刻手起刀落似的。

他不理解餘爻的堅定,就像餘爻不理解他為何一退再退。

他的病不會好了,他的時間也只少不多。

肖眠說道,“我很快就要走了。”

“那又怎麽樣?現在的交通還不夠你出一趟遠門嗎?”餘爻對他的話不理解,有些憤然。

既然能從江市來海島,那再來一次,或者從海島去江市,都不是什麽難事。“還是你在意別人的看法?”

“那不是別人。”肖眠苦笑道。

家人的不理解這個理由是無法忽視的,夠餘爻好好思考他們之間的關系。

餘爻沉默下來,退了一步妥協道,“我說過我會去努力的,可你覺得空口無憑。我記得你的母親還在,你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嗎?她要是已經對你放任不管,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我的事我總有辦法去解決。”

“你我能走到這一步,就知道了無法和大多數人一樣再依照世俗循規蹈矩了。”

這番話肖眠想不到理由拒絕。

在餘爻的眼裏他喜歡男人,那這輩子就只會和男人在一起,所以無論如何都得走這一步,那為什麽不能對彼此堅守初心呢。

他憑着肖眠曾經說過的點點滴滴去推測,那位母親根本不想管這個兒子的死活,那就更不會在意他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個程序是走給肖眠看的,是為了告訴他,自己有陪他證實的決心。

“我和她很久沒聯系了。”肖眠說道,他隐瞞了在鼓浪嶼看見劉穗的事。“給她發過幾次消息,都是些節日祝福,也許沒什麽好回的吧,她從來沒回過消息。”

肖眠喝了一大口檸檬水,嘴裏的味道咂出一股酸澀,“她并不想被打擾。”

“她有新的生活,脾氣好的丈夫,活潑的兒子,任誰都不想再記起以前的烏煙瘴氣。我和肖寬一樣,都是有病的,她又怎麽會想要見我呢?”

肖眠看起來很沮喪,連着聲音也發顫。

餘爻碰了碰他的手,“其實你一直都在關注她是嗎?”

肖眠拿出了手機,透過屏幕裂縫去找列表裏的聯系人,點開劉穗朋友圈看了最近的動态,是一家三口在鼓浪嶼拍的,小男孩舉着個芒果花吃的滿嘴滿手,像個小花貓一樣可愛。

“時隔多年,就算以前有再多的矛盾,她畢竟身為母親,見你一面總不會拒絕的。”餘爻寬慰他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多一個人總能讓你多一份勇氣。就當是為了我,去見見她。”

餘爻眼神試探過來,他并不好以此為借口,讓人釋懷十幾年的隔閡,可他到底是看得懂肖眠,他要是不在意母親是不會觀察她的生活。

肖眠思考了一會,“她就在海島,這次我來這裏已經打算過,要去見她一面,可我還是沒有勇氣。”他求助一樣的看向餘爻,“爻爻,你說她會見我嗎?我不敢踏出一步,怕被拒絕。”

“所以你寧肯什麽也沒有,不向前,不争取。”餘爻啞聲了,“你對我也是這樣。”

“去問她,就算她拒絕見一面,那也不是你的錯,不是你不好,知不知道。”餘爻拿筷子戳了戳碗裏的菜,“你和海邊撿來的螃蟹就是一樣的,背着重重的殼到處走,斷了腳還頑強的爬。”

“聽上去很勵志。”肖眠有了點笑意。

“是嘛,可它挖着洞把自己埋進去的時候,一點都不可愛。”餘爻一口氣夾了好些肉放在肖眠的碗裏,“先別想了,現在的任務是把這幾天沒吃的肉補回來。”

肖眠不負所望,又吃撐了。

餘爻在的時候總能讓他的心情變好,吃飯的想法就強烈一些。

好在肖眠帶了許多藥,他的包裏有抑郁藥,有餘爻買過的胃藥,還有健胃消食片,都帶在身上。

他就像帶着家當到處走的螃蟹。

回到車裏,肖眠翻出自己的包,拿出一板健胃消食片,掰了兩片塞進嘴裏,轉頭問餘爻,需不需要給他也掰兩片。

餘爻探過來半個身子,手扶着肖眠的下颚,扭過臉吻上,動作不算輕柔,甚至有些記仇的在報複肖眠的退縮,咬了他的唇,風卷殘雲一般順走了嘴裏還沒來得及嚼的兩顆藥片。

他帶着滿眼的笑意擰動了鑰匙,朗聲道,“走,消消食去。”

車停在了海灣公園。

從自助售賣機選了一瓶酸奶,餘爻拆開了遞給肖眠。

肖眠喝了一嘴的酸奶,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照的唇愈發血色,臉頰泛着緋紅。

盛夏的夜晚,蟲鳴不斷,在悉簌簌的在草叢鳴奏。

餘爻垂眸看他,“我幫你擦擦。”

預感到餘爻想耍的小心思,肖眠從包裏翻出紙巾,動作迅速的将臉擦了個幹淨。

“這麽見外?”餘爻似有不滿,擰了酸奶瓶,把自己的臉沾上酸奶,“那你幫我擦擦?”

那張唇撅了又撅,見人沒什麽反應,正要放棄時,肖眠擡頭吻了上去。

肖眠心裏慘然道,想疏遠的關系又更進了一步,什麽時候才能劃清兩人的界限。

肖眠主動的吻不會太久,蜻蜓沾水般,他離開了那張臉,手裏握着那團用過的紙巾,找了個垃圾桶往裏扔。

無措的跟着步行道往前走,刻意沒回頭看身後的餘爻。

那張明媚的臉無論看幾次都逃脫不開,狠不下心和他分開,只要餘爻沒說要放棄,他永遠都會和他繼續耗着。

真要到那天再決斷,也許一切都來不及。

餘爻好一會沒跟上來,肖眠終于忍不住回頭去看,見餘爻停在噴泉旁,似乎在和誰視頻。

他依稀聽到餘爻說,“我在海灣散步,沒有別人,還不讓我出門了,是想把我關在家嗎?別這樣嘛,求求放過。”

連哄帶騙,又順着視頻巡視了四周一圈,那頭才放下心來,“別太晚回來,爸是為了你好。”

等挂了電話,餘爻看起來有些萎靡,耷拉着肩坐在噴泉旁,埋着頭坐了好一會。反應過來時,才擡頭看走遠的肖眠,一眼看見了站在遠處看着他的人。

餘爻啓唇笑了,他以為肖眠又自顧自走了好遠,不理會他到底在不在。

沒想到他還是會等。

餘爻站起來,像是把不開心都要抖落,跳了跳,收拾好情緒奔了過去。“阿眠,原來你會等我。”

肖眠把分開的想法抛在了一邊,主動伸了手過去,蹭了蹭他的手心,指尖纏繞上他的手指。餘爻手心一涼,裹着那只纖長的手,覺得有些涼,用了另一只手捂着,像冬天取暖那樣,沉沉呵了一口氣,揉了揉,揣進了兜裏。

餘爻想和肖眠一起過冬天,他能想到在江市下雪的冬天,他搓着肖眠的手,沉沉的呵一口氣,将他的手暖熱了放進大衣兜裏,再從街邊買一份炒板栗,剝開塞進肖眠的嘴裏,對他說,“你看,我們不正在好好在一起嗎。”

這種感覺太強烈,餘爻抓緊了兜裏的那只手,覺得不夠真實,又拿出在眼前晃了晃,看着緊扣的十指,嘆道,“想過冬天了。”

兩人停在了海灣的階梯上,對岸的燈火通明,看似近實則遙不可及。

海上緩緩前行的輪船,和夜空隐約可見的飛機擦過,夜晚變得溫柔,心思沉靜下來,一顆心落到了虛空。

唯有被餘爻緊緊握住的手落到了實處,傳遞着掌心的熱量。

餘爻遞來了一只耳機,挂在肖眠的左耳,播放着舒緩的輕音樂,海浪聲從臺階下緩緩擊拍,像是催眠曲,将肖眠哄得将要入睡。

他往餘爻身邊貼近了,靠在那寬厚的肩上,閉上了雙眼。

想象着時間自此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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