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下一次見

第45章 下一次見

肖眠沒有理由拒絕,從這裏去海灘電動車也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車程不過幾分鐘,送他不過是想聊聊的借口。

他開了車門坐在副駕駛,心裏敲着鼓讓他凝神不了,扯着安全帶找了好幾次才扣上卡扣。

肖眠剛坐定,餘年看着表,簡單寒暄一句後便直入話題。

看得出餘年的時間安排的很滿,是從百忙之中抽出的幾分鐘時間來見了肖眠這一面,也足見他對這件事的重視。

談話內容全是關于餘爻,以及如何讓肖眠死心。

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時便被問了下一個問題。

肖眠來不及思考,連考慮掩飾的時間都沒有,全都下意識的如實彙報。

一番談話也就五分鐘的時間,肖眠像是被剝了一層皮。

“你知道這種關系是不被認可的嗎?”

“考慮怎麽發展?你覺得餘爻有能力為你脫離家庭,他從小什麽樣我們家長最清楚了,一時頭熱就盲目投入一段關系,更別提是不正當的關系。”

劈頭蓋臉的問題甩過來時,肖眠顯得很無措,茫然的應道,“我有信心的叔叔。”

“什麽信心?你家人呢?不管這件事嗎?”餘年問道,他揉了揉太陽穴,直言,“沒有家長會願意自己的兒子找個男人”。

車子已經停在了海灘附近的停車場,肖眠試探性的扣動了車門,可惜被鎖上了。

肖眠無奈的回頭應對,“對不起,叔叔,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他埋着頭搓衣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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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想吃天鵝的瘌蛤蟆。

而肖眠也确實從心裏上認可了自己就是想吃天鵝的瘌蛤蟆,他說對不起,對不起自己沾染了餘爻,把他陷入叛離家庭的不義中。

餘年得到一丁點信息便開始猜測出肖眠的原生家庭,“你父親呢?”他的聲音過于冷靜,以致于聽起來不近人情。

“死了。”肖眠回他。

“母親?”餘年問。

“改嫁了。”肖眠略帶苦楚的閉上雙眼,輕聲呵出一口氣,心裏有把刀蜿蜒而過。

“所以你覺得餘爻的家庭幸福,就想攪得他和你一樣?”餘年沒有絲毫客氣的說道,用尖銳的話刺穿別人的外殼,讓人繳械投降。

這場談話是餘年的慣用手段,用壓迫的語氣讓人懼怕,久居商場的中年男人拿捏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是很容易的事。

“我沒有。”肖眠有些激動的解釋道,他強壓着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盡可能平和。

“叔叔,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想讓爻爻和你們鬧翻,我只是真心喜歡他。”

肖眠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在一個禁止出櫃的父親面前說出喜歡他兒子這種話。

餘年冷笑一聲,側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輕人,覺得他倒是有點不卑不亢,可惜他并不想去欣賞,他只想用幾分鐘的時間來保護好自己的兒子。“沒有人好好管教你?”他冷言道。

肖眠怔了一秒,攥着衣角,情緒上有了些更大的波動,“我已經禮貌的回複您,我并沒有強迫任何人任何事,難道兩情相悅也要被指責嗎?我想得到應有的尊重。”

“尊重?”餘年嗤笑了一聲,似乎決心要将肖眠的心理防線擊潰,“你沒了解過社會吧,僅憑幾句話你能贏得誰給的自尊?”

“我自己。”肖眠毫不退讓的冷靜。“不管誰尊重我,不尊重我,我只要不看輕自己,就算為自己贏得自尊。”

餘年單手伏在方向盤上,對這個年輕人産生了一點興趣,肖眠看上去并沒有表面那麽柔弱,內心倒是堅定的。

換做別的人餘年覺得這孩子算不錯,能堅持自己的立場不動搖,可那是他兒子出櫃的對象,他不得已拿出更狠厲的言詞。

那些話還沒說出口,車外出現一個人,車窗被叩響。

餘年搖下車窗,露出了窗外餘爻的半張臉,“爻爻?”

“你不是被奶奶關在家了嗎?”餘年不解問道。

餘爻伸手去開車門,發現車門上了鎖,他皺着眉往餘年的左手邊瞧了一眼,“我多大的人了,自己的事還不能解決嗎?還得勞煩您出面。”

餘年沒好氣的瞥了回去,“當初就信了你的鬼話說能處理好,現在處理成什麽樣了?情況更糟了。我說過這件事不允許!”

餘年言辭堅定嚴厲,不容置疑。

可餘爻也絲毫不退讓一步,“爸,把車門開了。”

“有什麽話您對着我說就行,別拿那套擊潰別人心理防線的套路對他,他已經很難了。”餘爻想伸手摸肖眠的臉,但停在空中,最終還是扶在車窗上。

父子間的氣氛緊張,餘爻攥着手不敢有動作,再次央求把肖眠給放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餘年嘆了口氣,還是無奈的把人放了。

他還趕着去處理生意上的事,對兩人的事又氣憤又無更多餘力。

到底這件事只要兩人都不想放棄,那他這個當爹的除了用關禁閉這種方法阻止外,在心理上也無可奈何。

“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管不動了,當年真該再生一個,讓你這沒良心的坑了。”餘年擰動了車鑰匙,看了看窗外站着的兩人,沒有好臉色。

餘爻跟老父親嬉皮笑臉,人到手了怎麽說他也不反駁,“那您現在要不抓緊再生一個,我到時還能幫你帶帶,我們倆一起幫您帶弟弟。”

餘爻話還沒說完,餘年揚長而去,扔下一個滾字。

這只老狐from 寓。貍總算走了,餘爻心疼的摸了摸肖眠的臉。

那溫度如墜冰窖,在太陽底下暖了好一會才恢複血色。

肖眠把他的手移走,說道“我沒事。”自顧自往沙灘走去。

沙灘對岸的陽拉長了他的身影,纖細的背影如秋般蕭瑟。

“阿眠。”餘爻踩着他的影子追上去,“我替餘年同志給你道歉。”

“他一定是說了很難聽的話,對不起,我沒想到他會來找你,昨晚他說要斷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只當他随口的氣話,可剛才我聽到爺爺奶奶的對話,發現他還真去了民宿附近找你。”

餘爻急忙解釋,卻發現肖眠的腳步不停。

“沒有,不用道歉。”肖眠沒有聽他說,埋着頭只顧往前走。

他的心裏忽然難受起來,很難說餘年的話有錯。

話難聽,可又那麽真實,真實到肖眠想忽略都不行。

甚至在餘年質疑時,他已經在心裏盤問自己。

真有能力和餘爻走下去?

肖眠可以不管不顧,可餘爻擁有的多,需要在意的事也多,肖眠覺得自己配不上。

肖眠心裏痛苦,看着餘爻轉了身。

他推開奶茶店的門,風鈴聲也沒将他喚醒,神情呆滞的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餘爻收到了餘年的強制,沒有辦法。

只好乖乖回家繼續被軟禁,他還是得一邊調和着家庭關系,一邊再顧着肖眠,兩頭兼顧讓他足夠疲憊。

肖眠在奶茶店呆了一天,那些話一直纏繞着他,想的有些煩悶。

他看了最近一張的機票,就在後天,他要回江市去了。

能重新開始,也意味着生活總是能好起來的,至于能好多少,和餘爻的結局會如何,他覺得太飄渺。

甚至刻意不去想,他能決定的事不多,和餘爻的未來更不是他說了算。

任林的畫冊送給了喬海。

他覺得喬海更需要這個。

他的任務結束了,海島之行在他生命中變成一次美好的回憶。

他感謝一個月前突如其來的決心,說走就走的沖動,讓他打開了這扇擁有陽光的窗戶。

“打算好什麽時候走了嗎?”喬海端着一杯飲料遞給他,看着他手機停留在機票頁面很久了,遲遲沒有付下款。

“算是想好了。”肖眠給出不太确定的回答,他曾以為自己知道該往哪走,也想好和餘爻怎麽走。

可如今,餘年的一番話把他從天堂打回現實,不得不面對的距離和阻撓。

肖眠愣愣的看着手機彈出付款頁面,輕聲感慨道,“日子過的好快。”

“日子過的好快。”

喬海癱坐在軟椅上,仰着頭看天花板,“總以為自己還年少,可一轉眼他都不在了。”

“總覺得你剛來時還在昨天,可一轉眼你也回江市了。”

喬海笑了起來,“什麽時候再來?要不我把奶茶店開去江市吧。”

不過很快他又打消了念頭,他之所以守在這,都是因為當初開店時任林選了這塊地方,他說他喜歡海。

肖眠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終于還是付下了款。

“該走了。”他說道,“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來。”

下次來又是什麽光景呢?

無法猜測。

-

肖眠裹着夜色回民宿,給餘爻發去了要走的消息,好一會才收到回複。

一個哭的死去活來的表情包,很符合餘爻的心情。

可能是下午偷偷溜出來後被看管的更嚴了,餘爻連着晚上和第二天都沒來找肖眠。

這種被關着不能見面的日子很難熬。

肖眠寧願回到江市,做到真正的眼不見心不煩,可如今還躺在民宿的床上,偶爾打開餘爻的房間,去他的床上躺着,感受為數不多的氣息,這種聊以慰藉的時間令人心癢又難熬。

最後一天肖眠不知道該怎麽渡過,又希望這一天能快些過,又希望能過的慢一些。

他去拿回了自己的舊手機,去餘爻的學校獨自逛了一遍,順着那天的路線獨孤又寂寥的走了全程。

風景依舊,可心情不再。

他倒是很想問問餘爻,事情該怎麽解決。可怕一問出口,就讓殘留的夢幻泡影戳破,萬一參透不出個結果,還會把現在僅有的聯系搞得僵硬。

所以他沒敢問,沒敢提,故意避之又避。

終于時間還是一眨眼過去了,肖眠拖着那斷了腳沒修好的行李箱,揣上自己所有的家當,打算走了,臨走前肖眠還是在機場見到了餘爻的身影。

他的刻意等待還是等到了餘爻告別的見面。

臨起飛不多時間,餘爻沒敢說太多道別的話,只是抱了抱他,靠在他肩頭問道,“阿眠,可以把日記本留給我嗎?”

肖眠猶豫片刻,那本日記本是從大學那年開始記錄的,裏面藏着太多抑郁心事,自己回頭看看都覺得異常矯情。

“還是別……”他想拒絕。

可餘爻拉着他滿是懇求。

“留給我吧,總得有個東西讓我想你的時候能看看。”餘爻下意識摸了摸耳孔,戴着肖眠送他的耳釘。

肖眠把日記本留給了餘爻,“那我走了。”

說這句話時,鼻頭輕微酸澀,連着餘爻也不自覺的顫了聲線。

餘爻問道,“什麽時候能再見面?”

肖眠看了眼最後時限的安檢,回他道,“下一次,想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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