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七章
================
————————————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陳白禮還是如此不講理,凡事都得按照他的喜好發展,仿佛稍有差池就要別人跪地謝罪。比誰都自私,又一副比誰都他媽高貴的模樣。陳白禮揪了張景辰的領子,咬牙切齒。而這人有什麽資格咬牙切齒?和朋友邀約怎麽了?在夜裏說了夢話也要向你報備嗎?陳白禮在他耳邊說着什麽垃圾話,要把他往卧室裏拽。張景辰知道這走向,每次都是這走向,就像一個愚昧的蠢貨永遠都只能用下半身彰顯他的威望,像沒進化好的動物露出那副蠻橫的、自以為是的嘴臉,氣喘籲籲地要把他摁在床上,要插進他的身體,要他求饒。而孩子在門口哭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出來的,看到一個陌生人和他的監護人扭打在一起,可陳白禮卻像氣壞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孩子。
這個自私的、目中無人的陳白禮。
張景辰受夠了。
“行了!”張景辰回攥住陳白禮的手,“你要弄死我?給你弄就是了!”他拽住陳白禮揪他領子的手,一把拖開,語氣平穩且擲地有聲,“我把小九處理好,之後随你怎樣!”陳白禮一下沒反應上來,他知道張景辰的性格,卻也沒想到張景辰真能這樣對待眼前的境地,陳白禮皺了眉頭,看到張景辰在孩子的哭聲裏狠狠剜了他一眼,面前的人壓低了聲音,“你要是有腦子,我們就坐下來談談,你要是不能談,随便你怎麽樣!給我十分鐘,我們之後再說。”張景辰整理了一下領子,還喘着粗氣,而陳白禮簡直要被張景辰這反應弄笑了,他挑着眉覺得張景辰不可思議,氣息吐出悄聲的一句“哈?”——這可真他媽的——陳白禮被張景辰用成年人的理性尬了一道,這可真他媽的尴尬。
他的無理取鬧像遮不住的刺兒似得紮的到處都是。
而張景辰幾步靠近了哇哇大哭的小九,立刻換了一副模樣,微微笑着,在陳白禮看來這都算是特異功能了,上上秒還氣得在他手裏發抖,下一秒就滿是勇氣得要他“給十分鐘”去處理小孩,這一秒哄孩子的笑臉都帶上了,連語氣都很溫柔。
真他媽該死,這張景辰,像個變态的機器人,每一秒每一秒都堅強的要命。
張景辰抱着張九思,一邊哄着別哭別哭,孩子在他懷裏哭得停不下來,陳白禮立在旁邊,看着張景辰給方銘打電話,他能聽見他問‘你還在附近嗎?’那個泡妞無數的方銘肯定無論在不在門口都會說‘剛好還沒走’。吃了閉門羹也全然不會生氣,這一對兒倒也真能湊成一對兒假惺惺的組合。陳白禮在張景辰的身後嗤笑,看着張景辰哄孩子,那孩子抓張景辰的襯衫,而張景辰哄着沒事沒事——“哥哥在這兒”。
方銘果然‘剛好還沒走’,甚至是‘剛好還在門口’。張景辰打開門把小九托付給方銘,囑咐他把孩子帶去給莊曉彤,孩子看到方銘竟然張開手就讓抱過去了,陳白禮眯着眼睛看那邊的互動——熟門熟路的交接,方銘既不是第一次見這孩子,更不是第一次抱這孩子。
陳白禮不害怕莊曉彤,不過就是個中産階級家庭的普通女人,模樣沒有多出衆,連衣品都只能算及格。要是張景辰喜歡這樣的女人,陳白禮可以給他更多,每一個他認識的姑娘都可以打敗莊曉彤,從各個方面——至少陳白禮是這麽想的。可是方銘就不一樣了,和他同一所大學,甚至同一個研究生院,方銘還是跨學科,又算是讨人喜歡,為人也很體面,方方面面都要和他一比高低,還各樣都比不出好壞來。要是張景辰喜歡了這個人,陳白禮可說不出該拿誰來代替。
不過陳白禮倒是誰都不怕的性格,要是旁人以為陳白禮只是依着家室仗勢欺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陳白禮是純粹的硬貨,就算身無分文他也是照樣兒要騎在別人頭上,他打小兒就有些憤世嫉俗,一個蠻橫的刺頭兒,天不怕地不怕,也從不為任何人任何事低頭。他偏偏就是魯莽,就是不講道理,你若非要在他面前高出一頭去,他砍了你的腿也要你再不敢低頭看他。所以方銘他不放在眼裏,他就是煩,他就是煩這麽個方銘,凡事都要和他争,連張景辰都要奪。不然我爸也給你,讓我爸爸也給你做做爸爸?
不然老子也給你做爸爸?!
這麽想着陳白禮就走過去了,他幾步往門口走,方銘抱着孩子擡眼看他,張景辰立刻發覺了他的靠近,一手把方銘推出去,轉頭對向陳白禮的瞬間啪得關了門,硬把陳白禮給怼開了。
Advertisement
陳白禮幾乎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低頭笑了一聲,又擡起眼來,“這麽護着他?”
張景辰皺着眉頭,穿着圓領的T恤,并不像平日裏西裝革領那樣齊整疏遠,然而卻也并不像平日裏那樣好說話了。即便頭發沒有梳起,即便看起來溫和沒有攻擊性,張景辰卻像一道密閉的門,不給任何可趁之機。
張景辰兩手抱在胸口,立在陳白禮的對面。陳白禮分析着張景辰的狀态,真他媽新鮮,張景辰對他的态度越發不可理喻了,這叫什麽?這又算什麽呢。
“你想要什麽?”張景辰先發了話,往常如果陳白禮不先張口,張景辰都不會招惹他,而這次卻不太一樣了。也許原先張景辰對待他的方式依舊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忍讓,而這次張景辰卻拿出了最生硬的一面。這一面陳白禮也不是沒有見過,他們談客戶或者和外人對峙時,陳白禮也是見過的。
可‘對峙’這個詞還從沒在他身上用過。
“……我想要什麽?”陳白禮也不愧是陳白禮,這凸顯他幼稚的尴尬境地,他竟可以全然靠臉皮對抗過去,甚至兀自生出些算是優雅的無賴來——他身上那股子少爺氣是怎麽都去不掉了的,所以這家夥現在後退了幾步,學着張景辰也将兩手抱在胸前,他随便坐在沙發扶手上,懶散地斜垮着,傲慢又盛氣淩人,“你覺得我想要什麽?”
張景辰盯着他,看不出惱,卻也看不出喜好來了。
這時候,陳白禮還不知道張景辰打算走。而張景辰卻是在這個時候下定決心一定要走了的。說小九是最後推他的那一把也好,說陳白禮對待他的方式是導火索也好——張景辰早已不是十七八歲的張景辰,他早已不用靠看人臉色讨一張睡覺的床,更不用處處忍讓只怕陳家丢棄他。
“你要弄死我——最好現在就弄死,”張景辰眼睛看向別的地方,似乎不想和陳白禮的眼神交集,又似乎不屑和他交集,可口氣卻很是咄咄逼人,“不然過陣子,你想弄死我都沒機會。”
“哈?”陳白禮疑惑地皺了眉頭,“你什麽意思?”
張景辰看到陳白禮看向他的眼神,卻似乎很期待他反應似得模樣,“你也就這點本事,”張景辰立在那裏,說話時面無表情,“如果你沒有阿爸,你什麽都不是,我跟你也沒有半點關系。你可以随便整我,你是阿爸的兒子,我讓着你!你們陳家救了我,我是知恩圖報的,想要什麽?你盡管拿去!我什麽都不稀罕留下!”
陳白禮被這一通話罵懵了,緊接着就惱了起來。張景辰看他的表情太決絕了,現在連客氣的溫柔都懶得給他,全然是在破罐子破摔。
張景辰是要跟他撕破臉,是不想再跟他們陳家有瓜葛了。
“你什麽意思?!”陳白禮從沙發上站起來了,“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
“怎麽樣?要幹我?!”張景辰也提高了聲音,這人終在這一秒同樣被憤怒覆蓋。
被所有的、過往的屈辱所覆蓋,被陳白禮随意發洩的過往,被刻意刁難的過往。張景辰本來可以自己消化這些痛苦,而現在卻不行了,為自己不值得這樣憤怒,為小九卻是可以的,為了未來,為了莊曉彤也好。
陳白禮不可以再傷害他分毫了。
“又不是他媽的第一次,”張景辰學着陳白禮的口氣,像已經掌握了刺傷人心的訣竅,如果在被別人羞辱之前先羞辱自己,那這一仗興許輸也輸的漂亮,“……不就是這件破事,”張景辰吐字時字正腔圓,沉穩的聲線和不緊不慢的語速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在講這樣的事,“……幹就是了!”他說着手開始脫自己上衣,陳白禮驚詫地立在那兒,半天不知道作何反應,卻看到張景辰已經從頭頂剝下了上衣,甩手就砸到陳白禮臉上,陳白禮能看到張景辰的手在顫抖,看着他的眼神發狠,也發紅,“……怎麽不動?”
陳白禮懵逼了,雖然心裏氣的翻江倒海,卻是從沒見過張景辰這樣兒,甚至從沒聽過張景辰罵髒話。這下太多第一次遇到的事,陳白禮心底都有點慌。張景辰是個悶葫蘆,什麽都窩在自己心裏。現在爆炸似得炸出來了,陳白禮皺着眉頭,聽到張景辰侮辱他自己,又看到張景辰見他沒動作,自己自暴自棄地又去脫褲子了。
陳白禮上去就抓住了他的手。
“你他媽到底幹什麽……!”陳白禮問的咬牙切齒,他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了,而且不受他控制。陳白禮心裏發慌,他覺得張景辰正在溜走,像手裏的沙,握得越緊流失地越快,“……你現在是在發哪門子的瘋?!”
張景辰被陳白禮攥住脫褲子的手,沒有掙,卻也沒有再那樣狠了。剛才的發狠已經消耗了他那一點點難得的沖勁,陳白禮抓住他,他又忽然間被疲憊和無可奈何淹沒,像一瞬間喪氣得話都講不出來,只想一了百了。
張景辰脫了力,連再出聲都覺得心累,他垂下頭,不再看陳白禮,而這一瞬間也不知道為什麽,陳白禮心跳瘋狂地鼓動了起來。
“随你便吧……你要做做,弄死我,随你便,”張景辰在吐息間淡然地說着,像再也不想和他糾纏,“我要走了,往後阿爸依舊是我阿爸,但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不必再見了。”
陳白禮的心跳在這裏瞬間跳空了拍,曾經無數次道過的再見都沒有這一秒真實,卻也再比不過這一秒虛幻。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根本不明白是為什麽,陳白禮覺得張景辰說的是真的。
他說再也不見他了。
陳白禮忽然意識到,自己怕是徹底失去他了。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