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千禧曼波號(伍)
第22章 千禧曼波號(伍)
“弟妹?”周時浔冷嗤一笑。
他恹恹倦怠地斂睫, 落眸在她潮潤酡紅的小臉,稍稍歪頭,低斜着眼睨她,薄唇輕翕:“這麽想當我弟妹?”
怎、怎麽回事?
為什麽她忽然感覺到周時浔氣場驟冷, 仿似瞬息從方才那場腥膻濕濘的情潮中決然抽離, 眼色清肅無波, 陰郁沉漠。
全身而退的冷淡樣子,像沒動情過。
他身上森然寒涼的氣勢過分鋒銳,情緒凍結。那個剎那讓江禧恍惚回憶起初見時他是那樣的傲慢自矜,高貴, 低蔑, 又苛刻。不可一世得像沒人能入他的眼。疏冷到不近人情。
可那時候與現在又是不同的。
那時候只是冷漠。
是對她這個人、對她說的話、她做的事完全不帶任何情緒的輕視,興致缺缺,冷眼旁觀。不施加半點關注在她身上。
但此時他是有情緒的。江禧知道。可她說不上來應該為這種情緒找到怎樣一個确切的形容詞去定性。
盡管他也神色平淡,表現得缺乏情感, 依然孤高,依然倨傲,依然漫不經心得從容。不過。
不過。
當她說出“弟妹”這個稱謂。
江禧似乎在周時浔身上, 在他眼尾唇角, 他的字詞音容中隐隐約約感覺到某種不爽的情緒存在。
怎麽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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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會不爽?
在這種違背倫理的道德觀下進行兩性情.事的交流,只屬于他們的隐秘, 男人不是都會對秘而不宣的事情感覺刺激嗎?
他不爽的點在哪裏呢?
江禧不明白。
所以她覺得周時浔這個男人真的太難搞。
但無論如何, 這一秒整個房間的氛圍都變得不太好,濡濕湧動的熱度頃刻僵停, 在冷卻, 在凝固,黏膩不再。
但是不怕。
至少周時浔還沒有離開。
他還沒有丢下她不管直接走掉。
江禧抿起唇, 理智的聲音在腦子裏叫嚣着讓她說點什麽,藥物與酒精的雙重催發卻讓她不能正常思考。
就算氣氛停止拉絲,可她的身體還在煎熬。由周時浔給予的初次小歡愉就在剛剛已經深入腦髓,光是回味,腰脊便猝然刺入一瞬電擊感的酸意。舒暢得令人失語。
不想只是跟這個男人站在這裏說,還有什麽可說的。
做吧。她想。就現在。
那一定會更快樂。
她喜歡快樂。
見她不出聲,男人漸漸低下腰,搖蕩在他眸底的葷腥欲色漸然平息,眼波寡寂,裹着她,問句冷得駭人:
“就這麽喜歡周錫風?”
喜歡周錫風?
誰會。
江禧輕輕嘆了下,像有些厭煩,嘴裏的違心話說得敷衍,但也算自然。聲音濕漉漉的,眼神更是。
她回答:“阿風…其實還挺有趣的。”
惹來男人頗感荒唐的一聲低笑。
他眉骨微挑,斜撇她一眼,飽含戲諷的視線先是緩慢滑過她的臉,然後壓得更低,凝着她那雙不安分的手,腔調淡懶地奚落:“誇他有趣之前,是不是應該先管住自己的手?”
江禧不自覺舔舔唇,直直盯着男人這副精妙如雕刻藝術的皮囊,腰腹肌肉分明緊實,不會過分誇張,清晰虬結,肌線利落而恰到好處,極盡張弛荷爾蒙,又鋒利禁欲。
尤其腰肌兩側,深刻有力紮入褲邊的人魚線……
“……”江禧不情不願地從他腰上收回手,心癢如蟻爬,倏爾卻聽到頭頂傳來男人低如梁音的嗓線,這樣問她:
“說來聽聽,周錫風哪裏有趣。”
“什麽?”江禧明顯被問愣住。
“現場欣賞他親別人就覺得他有趣?”說到這裏,周時浔略勾唇,偏了偏頭眼神示意她看過來。
江禧順勢看過去,看清他右側褲腿上那灘被自己坐濕的痕跡,也聽見他在此刻扔出的這道選擇題。
“還是,”他稍頓,口吻浸染戲谑,壓虛的尾音勾着撩撥聲腔,“在我腿上高.潮的時候,也覺得他有趣?”
“夠了…”江禧聽不下去,擡手捂上他的唇,薄肩輕抖的頻率不是因為生氣,是因為刺激,“別說了…周時浔……”
她已經飽受煎熬。
快被刺激瘋了。
到底這個男人要惡劣到什麽程度。給一點,但不給多。撩一下,又懸停下。讓你明确地感覺愉悅,再技巧性收回,讓你在未知的邊緣裏提心吊膽,在罪惡的欣快中惴惴不安。
江禧氣不過,意向要強的勝負欲讓她哪怕這種不占半點優勢的狀況下,也還是忍不住跟他争奪主動權。
她試圖找回自己的主場,說:“他親了別人,我也親了你,所以我跟他…算扯平。”
江禧輕喘着緩釋氣息,連眼角都生紅,一雙眼眸像被過水的琉璃,濕亮,剔透,灼燙,生動欲滴地凝望他。
然後落在他灰色運動褲上,探手過去,指尖捏住其中一個抽繩的一端,彎唇告訴他:“你剛才幫了我,現在我幫你。”
卻被周時浔一把扣住手腕。他虛眯起眼,挑眸瞥向她,攥緊她不給她碰,而後随意丢開她的手,擡擡眉,
“扯平?誰允許了麽?”
江禧徹底氣急了,瞪着他:“你到底想——”
正欲張嘴罵他之際,唇尖驀地被男人迅速喂入一粒藥丸。他捏着她的臉頰,削長指尖輕微撓了下她尖巧的下颚,像逗弄小孩子似的,語氣慵懶:“這次,我幫你。”
手上力道放開她,周時浔豎起食指,點了點女孩精致挺翹的鼻尖,散漫拖長字音的調子,低語威脅:
“下次記得還,小騙子。”
……
江禧沒料到,周時浔喂給她的是緩釋藥。
意識到這點,她才發覺自己始終忽略了一點,如周時浔這樣豪門勳貴家的掌權話事人,一年到頭下來飯局無數,應酬無數,夜宴酒會更是數不勝數,暗算他的人怎麽少得了?
女人他是完全不碰的。
冷水澡是根本無效的。
私人醫生也一樣會走漏風聲。
所以那些緊急情況的時候,他都是怎麽避險,手握掌控權,游刃有餘躲開外界諸多陷阱的?
江禧那麽聰明,這個答案對她來說應該不難猜。
是的。原來他有藥。
他竟然有藥可吃。
關鍵重點是,他明明有藥可以一早幫她脫離難捱的辛苦,可他居然不肯在最開始拿出來,還叫什麽醫生,還讓她慢慢忍,讓她整個晚上都在糾纏他,向他索吻,向他索求幫助。
甚至到最後給藥的前一秒,還在有意捉弄她。
這男人真的是,惡劣到骨子裏了。
江禧氣得藥效過了都睡不着。一整晚都在失眠,翻來覆去地不甘心,不服氣,一口氣悶在胸腔難以纾解的勝負欲,讓她恨不得當晚沖進周時浔房裏咬死他。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洗完澡化完妝,一想起昨天這事,還是氣得想殺人。還沒哪個男人能讓她這麽吃癟呢。
江禧越想越氣,目光下意識在這間主卧裏來回逡巡,半晌後,她将視線定落在擺放在镂空櫃旁的黑烏鴉燭臺,一米多高,中古哥特風,定制款黑漆手工藝術塑雕。
她挑挑眉尖,走過去,拿下蠟燭點燃,轉身毫不猶豫地揚手一把将高杆燭臺直接拽倒。
石膏塑雕“哐當”砸在實木地板,發出好大一聲巨響,悶厚敦實。
客廳裏,周時浔正低頭扣上袖扣。
這時主卧內陡然傳出一聲刺耳震響,他下意識略側頭,朝江禧的房間淡淡瞥去一眼,隐約皺起眉。
手上動作停下來,周時浔在原地沉默幾秒,唇線微抿,片刻後他走去沙發邊幾前,拿起電話聽筒撥通房間內線。
響了好半天,但無人接聽。
周時浔又打了兩遍,還是沒人接。眉骨擰得更深了些,他挂下電話,轉身走去江禧的房門口,擡手,敲了三下房門。
沒聲音。也沒人開門。
周時浔連續敲了半分鐘,始終沒動靜。
拉低眼神,他的眸光自然而然凝落在門上拉手。
周時浔頓在那裏。
推門進入的動作太容易,但他遲遲未動。
房間裏的小姑娘很聰明,會演戲,有野心,也天真,也莽撞,乖僻狡猾,口蜜腹劍,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花樣百出。
這或許又是她的新招數。
他不該進去。
或許也可能是她有危險。
他怎麽能不進去。
男人長身玉立在門外,一分鐘,他花費整整一分鐘的時間來給自己做了一道選擇題。
可他分明天賦異禀的。
沒有什麽選擇題在他面前需要花費這麽久。
他當然有所意識。而當他意識到這點,周時浔就知道什麽都晚了。就像他的下意識行為已經替代大腦為他填寫答案。
指骨收緊握住房門拉手,按動,男人推門而入。
房間內光影沉郁,三層厚重綠絨遮光簾緊密閉阖,全然阻隔掉外面大亮的天光。室內沒開燈,只有燭光幽微。
石膏雕塑四分五裂,碎落滿地。
甜膩暖融的葡萄香調彌散萦繞,空氣微濕,發黏,透着女性胭脂的特殊香氣,角落香薰加濕機運轉出沙沙輕盈的白噪音,蒸騰出潮霧迷蒙的水汽,氤氲朦胧。
水霧潮濕的光影裏,是女孩纖細曼妙的身體。
她站在一面立體穿衣鏡前。
身量盈軟玲珑,光着雙足,腳踝粉紅,肌膚白皙薄透。亮片高腰超短裙勾勒窈窕挺翹的腰臀線,碎光晶閃,極度張揚。
上身僅有一件黑蕾絲內.衣。
可內衣還沒扣好。
兩根細帶吊在雙肩,大片優美凝白的裸背狠狠刺入周時浔眼底,肩胛後一對高突的蝴蝶骨,像蠶繭破落後生出的漂亮翅膀。
從鏡子裏看到男人推門走進來。
江禧嘴角輕彎,雙手背去身後捏住兩側的內衣扣,然後轉頭回望他,眼神無辜又無畏地,要求他:
“來都來了,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