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個男人

第35章 三個男人

一切都是周時浔做的局。

當看到周錫風突然出現, 當江禧從今夜靡甜濕濘的葷欲中抽醒,當她大腦開始伶俐運轉的時候。

當整個空中樓臺被清人恢複靜谧的時候。

江禧很快得出這個結論。

而當她望見周時浔冷眼戲嘲地旁觀這一切時。

她更加确定了這個結論。

“今晚的戲臺幫你搭好了,給我好好地演下去。”

“別讓我失望。”

她驀然回想起開窗前,他曾說的話。

原來他真的搭了戲臺給自己。

原來他早有明示。

色令智昏的人是她。

只顧貪享情潮浮沉的浪湧, 一心追逐快意淋落的盡興與放縱, 在清醒的思考開始之前, 渴望被得到滿足的腥膻堕落早已将她吸入性.愛成瘾的罪惡籠淵。

所以松懈防備。所以沒掙脫,沒想過後果。

回過來到當下分析才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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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晚原本她沒想來這裏,當她跟仲一閑聊似的問起在哪裏與周時浔單獨見面最安全時,是仲一有意引導性地帶她來這裏。而仲一, 一定是經過周時浔授意的。

至于剩下這兩個, 周錫風和周宗宇,不必多想也該知道,當然一個是周時浔派人叫來的,一個是被周時浔刻意釣來的。

不過周錫風居然是認識周宗宇的嗎?不然他為什麽一上來就針對周宗宇?原來周錫風對自己老爸那點下流故事也是一清二楚的, 也知道周宗宇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嗎?

她正想着,忽然看見挨了一拳的周宗宇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狠惡地朝周錫風沖過來, 明顯要動手的架勢。

江禧反應極快, 腦中權衡利弊的時間只要兩秒不到。兩秒後她伸手探進包裏,按下錄音筆, 沒有任何猶豫地立刻反握住周錫風, 一把拽開他,自己跑上前将他擋在身後。

“周宗宇, 你要幹什麽!?”她冷下聲音質問。

“讓開!”周宗宇吼她一聲。

“你別動他!”江禧半點不怵。

往後站了站更加靠近身後的周錫風, 護住他,仰頭瞪着周宗宇, 警告他,“周宗宇,要麽你就給我滾,少在這裏搞事。”

周錫風痞痞揚起唇,低頭看着擋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如此毫不猶豫地袒護,如此堅定不移地偏愛,一種虛榮心被滿足的優越感頃刻淌過心上。

他挑挑眉,擡手按在江禧發頂,然後偏頭,看了眼一旁周時浔。

周時浔虛眯起眸子,視線緩緩滑過他身前的女孩,略頓了片刻,才懶淡斂回目光,接住他刻意投來深意眼神。

他始終情緒平靜,甚至薄唇稀微勾彎,諷笑地睨着他。

他近乎嘲弄的笑容,給周錫風的體會像一拳怼到彈簧板上,打出去有多用力,觸板回彈的力道就有多重。這讓他剛剛舒爽的心情轉瞬又不爽了。

可他豐富內心戲的轉變,

不過是周時浔的一個眼神,一個勾唇。

“我搞事?”這邊周宗宇肺都要氣炸了,“你瞎嗎?看不見是他先動手的?”

周錫風心裏不爽,偏偏周宗宇上趕着往槍口上撞,在對面狗吠一樣叫嚣。周錫風沒理由忍他,桀骜張揚的二世祖派頭被他诠釋地盡致,“老子打的就是你!”

他舌尖彈了個響,語氣輕狂:“我是不是說過,別讓我在港城見到你,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這麽狂,還躲女人身後幹什麽?”周宗宇一腔火被他激得更旺,又一次沖上來,直接揪住周錫風的衣領,指着他鼻子口不擇言地罵:

“周錫風,你有什麽可狂的,別忘了,那個老家夥早就認下我這個兒子了,就算你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我身上留着周家的血,更不能否認我跟你是一個爸的事實。”

原來他們一早就知道彼此身份,已經到了見面就打的程度。就這樣周時浔還故意把他倆湊在一起,何況他還知道周宗宇是她所謂的“前任”。今晚這戲臺搭的,他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江禧忍不住看向周時浔,誰知正巧撞上他灼燃沉郁的雙眸,孤清邃美,眼底流動的光波幽深又危險,從容地淡凝着她。

江禧眉毛輕挑,鼻尖默哼了聲。

頭頂落下周錫風一聲冷嗤,他聲音略壓低,意味不明地來了句:“周宗宇,要點臉,自己好好想想這聲‘爸’你配叫嗎?”

“你什麽意思!”

“老東西管不住褲.裆裏的鳥,生出我們這些敗類是沒錯,不過,我和我的三個家姐早就認祖歸宗了,跟你這個私生子可不一樣。”周錫風不屑哼笑,譏聲道,

“你以為老東西能有幾分權力,周家現在誰是話事人你不知道嗎?”

“老東西口頭認你又如何?”說着,他歪頭一指旁側的周時浔,“沒他點頭簽字,你這輩子都邁不進【遊園】半步。”

江禧有點想笑,周錫風這小子蠢歸蠢,嘴毒起來倒是不留情,狠起來連自己都罵進去。

不過……

以前他稱呼周時浔可都是“我哥”、“我大哥”,什麽時候連稱謂都沒有,膽子肥到敢直接叫“他”了。

江禧不由地眯起眼,目光悄然流轉在周錫風與周時浔之間,默不吭聲地陷入思考。難道說……

他們兩個發生了什麽嗎?

對面,周宗宇被周錫風狠噎了下,又清楚事實如此,他的确無從反駁。他順着周錫風的話,下意識朝斜靠在旁邊的周時浔看過去,然而當他瞧清時,恍然驚覺他不正是剛剛……

出現在他前任小女友房間的男人。

等等,理一下關系:

這男人叫周時浔,是周錫風的大哥。

黎貝珍是周錫風的未婚妻。

而他們方才在做那種事。

當着他的面。

背着周錫風。

于是周錫風在他眼中一下子就綠掉了。這讓周宗宇突然之間不僅感覺沒那麽生氣,反而沒忍住笑出了聲。

說真的,他都有點對他的小前女友刮目相看了。

現在站在這裏的周家三個男人,一個是她前任,一個是她現任,還有一個,周宗宇再次看向周時浔。

他算什麽人,備胎?

周宗宇吊兒郎當笑了,沒再介意周錫風刻薄話術的刁難,而是将注意力驀然投放到江禧身上,“黎貝珍,過來。”

他莫名又有點舍不得她了。

從前與她茍合那段時間,只覺得她除了漂亮、聽話和好騙,剩餘唯一的價值就是她的家族與周家的這段淵源。

是的,他一早就知道周黎兩家的事。這還是當初在西班牙的時候,黎貝珍親口告訴他的,說她才不想回國跟什麽周家的少爺聯姻,她只想跟他周宗宇永遠在一起。

死心塌地,就喪失自我魅力。

絕對服從性的女孩子對男人來說,丢失了趣味性,所以令人缺乏獵奇感,從而也很難會産生“非你不可”的征服欲。

可如果是當下江禧的這種情況。能讓自己變得這麽搶手,讓這麽多男性同時為她所用,甚至如周時浔這般身份的男人都甘心屈居當她備胎,那他的小前女友未免也太有意思了些。

他認為她的價值改變了。

她的價值是因身邊男人的價值性而拉高。

那麽本質上,他跟周錫風算同類。

同樣的,賤。

聰明如江禧,怎麽會看不透周宗宇心中所想。她冷笑了下,懶得理他,往周錫風身邊站了站。

周宗宇見她不動,心有不甘,直接要上手去拉她,不料周錫風明顯動作更快,先一步握住江禧的手,往後一牽掩住她。

另一手擡起敏捷格擋住周宗宇的肩頭,二話不說擋開他的身子,擰起眉不悅警告:“少動手動腳的,信不信我給你卸了?”

“怎麽着,周二少?”周宗宇笑得邪裏邪氣,“您身份這麽牛,怎麽還喜歡我玩過的女人啊?”

開始了。

江禧心裏嗤笑。

卻還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不自覺移眸望向周時浔,想看看那個男人聽到這種話會有什麽反應。

周時浔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反感,沒有憤怒或是好奇。他傲慢依舊,慵懶夾着煙,薄唇緩慢吞吐煙圈,在燈影下漫成一團迷蒙白霧。

他尤自站在霧裏,高高在上,又興致缺缺,眼色低蔑地瞥着上蹿下跳的周宗宇,像看一片卑賤無用的垃圾。

“說夠了麽?”周錫風反倒冷靜,“說夠了滾,別再逼我動手。”

周宗宇見他沒爆發,以為找回了自己的場子,優越感過了頭話也說得更難聽:“無所謂,一個玩具而已。”

他得意地拍拍周錫風肩膀,“你要喜歡,你玩玩也行。”

“你他媽——”周錫風揚拳又要打他。

“阿風!”江禧伸手攔下他。

“沒必要,他不值得你動手。”她安撫性地按下周錫風的手臂,走前兩步,慢慢擡起眼睛。

再看向周宗宇時,女孩的情緒壓得十足平靜,纖瘦曼妙的身骨卻撐開氣場,開口套他的話問:

“玩具?周宗宇,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周錫風低頭看她。

錯覺一般,某個刻度裏他居然在女孩身上,看到了周時浔的幾分影子。

周時浔懶恹垂睫,銜着支白頭煙,淡吐煙圈。火光明滅在男人指間,一個滾燙的剎那,他在彌散的煙霧中半眯起眼。

“不然呢,你以為你還有什麽價值?”周宗宇從鼻腔發出嗤哼,話說得不留情面,“要不是看在你跟周家有聯姻關系,說不定能幫到我,你覺得我會背着我老婆跟你偷情?”

“說到偷情…”周宗宇話鋒一轉,視線在江禧和周時浔之間掃了個來回,轉頭對着周錫風笑得同情又譏諷,

“我們可憐的周二少還不知道吧,你……”

“啪——!”

江禧怎麽可能讓他把話說完。

直接又一巴掌甩過去。

“臭婊.子你打上瘾了是吧?!”周宗宇滿腔火氣在此刻爆發,暴怒的神情看上去恨不得撕了江禧,怒不可遏地就要拽過她想動手的那一刻——

就這一刻。

一個非常有趣的場景發生了。

周錫風條件反射地一把箍住他的手臂,控制力極強,強悍到周宗宇根本無法撼動半分,整個人被死死釘在原地一般。

而另一邊,周時浔掐了煙大步閃身過來,扣住江禧的手腕迅疾把人扯進懷裏,摟緊她的腰,敏捷側身以後背護掩她。

他的反應有多快。快到由靜及動的變化甚至無法肉眼捕捉,一個近乎極限的瞬息,江禧已經被他完全護在了身前。

當周時浔有危險,仲一就會出現。

周錫風看了眼被周時浔圈摟在懷的江禧,牙關緊了緊,沒急着說什麽,一腳把周宗宇踹給仲一。

仲一出手卡住周宗宇脖子,一掌拍桌,餐刀受力彈起,被仲一手腕一轉精準接住由指尖飛出,薄利刀鋒直逼向他右眼。

咫尺之距,僅差分毫,周宗宇反射性吓得緊閉眼。電光火石間仲一看都沒看反手握住刀柄,一歪頭,無需任何大幅度格鬥動作,只需腿肌力量爆發,彈起一腳狠戾踢向他的膝蓋軟骨。

周宗宇吃痛慘叫,再睜眼,整條左腿都禁脔無力,小腿不停抽搐,姿勢狼狽地半跪在周時浔面前。

“拖走。”周時浔聲音肅冷。

仲一點頭,一記手刀直接将人劈暈,抽身後撤半步,在周宗宇整個人快要倒地時,又被仲一擡腿掀飛出去。

之後,按照老板的命令,他彎腰,抓起周宗宇的衣領像拖一條死狗一樣,不緊不慢地把人拖走。

一時間,空中樓臺只剩江禧與周氏兄弟。

江禧預感到不妙,她看得出周時浔剛才根本無所顧忌,全憑第一自主反應上來以身護她。

甚至,不惜将後背露給敵人。

若非情況緊急,仲一不會貿然現身。

可問題是,周錫風還在。

前幾分鐘她還在思考周錫風為什麽對待周時浔的态度反常,幾分鐘後的現在她已然有了答案。

原來周錫風早已感知到來自周時浔的威脅了嗎。

也對,畢竟從決定利用周時浔刺激周錫風對自己的占有欲,她是如此堅持不懈、煞費苦心地努力。

如果他開始不爽,那麽她長久以來的努力就有了主題。

這實在是好事一樁。

加上經過今晚、經過剛才那麽一出。她猜測他們兄弟之間接下來會進行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

這有點麻煩,她才不要這麽早就親自解決。

她決定将這個小麻煩,交給周時浔。

于是江禧立刻将想法付諸于行動。

她身子一轉從周時浔懷中靈巧脫逃,從包裏抓起手機貼在耳邊,作勢接起電話,小心翼翼捂住聽筒說:“喂爸爸?什麽?家裏要破産了?您先急着跳樓,我現在就過來幫您、不是,陪您!”

對面兩個男人同時看過來。

看着她,看着她飙演技接打這通虛假電話。

好巧不巧,江禧的手機下一秒還真就突然響起來電鈴聲。對面兩個男人還是看着她,看着她尴尬一笑,邊往後退,手上動作沒停地狠狠用力滑動屏幕,接起來的同時,轉身就跑。

女孩走後,空中樓臺徹底墜陷死寂。

夜風在兩兄弟間涼飄飄回旋。

多适合決戰。

“大哥,奶奶要回來了。”周錫風到底年輕氣盛,憋不過周時浔,率先打破凝滞的氣氛,意有所指道,

“我們,都注意點吧。”

該注意什麽,他卻不提。

為什麽是“我們”,他也不說。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兄弟局。熟悉的還是關于女孩的話題。

不同的是,上一次周錫風不确定所以打直球。

這一次周錫風确定了,卻不敢捅破窗戶紙。

所以周時浔覺得他滑稽,淡漠懶散地瞥他一眼,唇角挑起一個疏冷的笑,譏諷得意味近乎從字詞中滴下來,

“你以為,你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話?”

“我的确沒什麽身份。不像大哥您身份多重,頭銜無數,手握【瑞金】,控權周家,整個港城的權貴名流都以您為商界行圈的風向标來做生意。”

周家基因是刻進周家人骨子裏的,先捧後殺這種低劣手段,周錫風自然也玩得很溜。

他将轉折的告誡話放在這裏,“您身上有什麽風吹草動,【瑞金】的股市第一個開口說話。放眼港城,誰不知道七成都是周家的産業,【瑞金】要是起波動,下一輪金融風暴可就該以您命名了。”

“大哥,珍珍是我未婚妻。”他故作輕松口吻,句句是大哥,句句是威脅,“所以我就以珍珍未婚夫的身份,提前說一聲,您身份尊貴,別玩過火。”

“免得家族受影響,我們兄弟也沒得做。”

誰知周時浔卻低啞笑起來。

“笑什麽?”周錫風不解,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笑什麽?還能笑什麽。

笑他頭腦天真。

笑他甚至至今不知,誰是“珍珍”。

周時浔單手插兜,在這時緩緩邁步走近他,郁郁冷淡的視線裹挾陰厲。他沒急于接話,略低頭,指腹斜抹了下唇上的咬傷,笑容微妙,似意猶未盡地回味某種甜美。

“珍珍?”他語氣微嘲。

這一刻,周錫風足以更加分明地看清他薄唇印下的咬痕。

以及當周時浔有意走近,他也足以更加分明地聞到在他身上的男性冷香之外,還混染織纏絲縷葡萄香的甜膩味道。

那是,江禧身上的香水味道。

“那不如我們換着玩玩。”周時浔總算肯開口。

“換、換着玩?”周錫風乍一下沒聽懂,氣場被壓死,下意識脫口而出,聲音微微變調問,“換什麽?”

“就換你口中的,‘身份’。”

“【瑞金】總裁位、周氏首席位、港城名流眼中的‘金融标杆’,太容易。”周時浔停頓在這裏,輕懶一笑,

“你要,我扶你坐上去。”

周錫風被他逼得漸漸後退。

而周時浔視線平靜,步步緊逼,不必暴力制裁,無需手腕對待,只要輕緩地施加心理壓力,平穩地把控話語權力。

他反手拍了拍他肩頭,情緒疏淡,眼裏卻是不加掩飾的興趣。對她未婚妻的興趣。

他停步,宣告游戲規則:

“代價是,你放棄她未婚夫的身份。”

“換給我。”

他在周錫風瞳孔微張的表情下,彎起唇角,優雅下壓的尾音斥足卑劣癫狂的瘋感,懶散吐字:

“周錫風,要她還是要‘身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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