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囚人自囚

第36章 囚人自囚

“大哥, 你…說什麽?!”

周錫風哪裏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提議。

罔顧倫理,背棄三觀,道德感低下,甚至不做半點遮掩地表達硬核話術。字字句句, 都充斥優雅又狂悖的瘋感, 一針見血地接近變态。

但他談起這種事, 表情松弛,口吻慵懶,平鋪直述地倦怠态度看起來像在宣告某種游戲規則。

漫不經心,又勝券在握。

他居然把這種事當成游戲來玩。

他怎麽能?

“怎麽?”周時浔眉骨輕動, “不想玩。”

“還是, 不敢玩?”

周錫風原本沖到嘴邊的那些,關于倫理道德的質問,又一次被周時浔這般洞察感十足的剖析口吻狠狠噎住。

連他自己也必須認服,同為周家後生一代的子孫輩, 他缺少周時浔生來的天賦與智力,更沒有周時浔處事的膽量與魄力,他的言詞碾壓、他的控權手腕、他理性與瘋狂交織的思維, 他看似淡漠沉穩實則陰狠惡劣的妄為脾性。

方方面面, 都是他無法與之媲美的驚人存在。

所以他有什麽不能。

任何聽上去不真實的瘋事被他做出來,都不能算意外。

正因為如此, 周錫風才沒有在今晚這場交談中, 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地把事情挑破來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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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大哥不想坐現在的位置,也應該是讓位給我父親。”周錫風還是沒有直面回答, 兜起圈子, “周家和【瑞金】的首席位,怎麽輪也不該輪到我頭上。”

他還算有自知之明的。

“你說, 我現在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周時浔也沒有計較他的不誠懇,語調微嘲,“那麽,無論我讓位給你或是你父親,到那個時候,你會比現在更有信心贏下我麽?”

周錫風已然有些穩不住,聲音擡高了些,擰眉質問:“大哥,你真的打算跟我争?”

周時浔低頭笑了,長指勾挑翻蓋火機,“锵”地一聲,火光燎燃映亮他譏诮壓低的眉眼,眸波邃沉得像在燃燒,炙烤着他,反襯得平靜語氣更加瘋狂:

“原來你一直以為我在玩笑。”

“可珍珍是我的未婚妻!”周錫風還在強調這點,“如果我們結婚,論輩分她可是你的弟妹!”

“弟妹?”周時浔稍稍眯起眼,莫測難辨的尾音勾着些微難以描述的玩味,重複這個倫理輩分。

“所以,你完全不打算考慮我的提議,對麽?”他将問題設置在那個倫理輩分之後,多麽荒唐的問法,多麽叵測的心思。

周錫風卻在這刻,沉默下來。

不過,半分鐘後,他很決然地開口打碎掉自己不該有的沉默。“周家的首席位,【瑞金】的總裁位,的确夠誘惑。”

“但是大哥,我沒那麽傻。”

他不會輕易就相信周時浔的提議。

更沒那麽自信,随随便便地想當然認為周時浔退位下來,自己一個只懂奢靡揮霍的纨绔真的就能穩穩坐上去。

他還不至于蠢到那種程度。

“我還是更适合當個游手好閑的撒錢少爺。”周錫風說得容易,可表情明顯沒有聽起來那麽輕松。

他頓了下,“大哥,所有人都知道珍珍是家裏安排給我的,任何人的意願都不重要,包括她本人。”

“給我的,就只能是我的。”

像被周時浔成功激到一樣,他的态度異常堅定。

周時浔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毫無意外,也沒有半點不悅的情緒,聲平淡穩地結束這場關于女孩的言語争奪戰。

他最後說:“那就守好她,周錫風。”

千萬別給他機會。

把人撬走。

……

周時浔今晚約了江峭在倫安見面。

車上,仲一欲言又止。

事實上解決掉周宗宇,當他返回來時,全程聽到了周時浔與周錫風的兄弟對話。

“問。”周時浔眼也不擡地識穿他。

“老板,您為什麽今晚要對二少……”仲一抿唇,想找一個合适的措辭,“透了底?”

這絕不是周時浔的做派。

如果他真的有心想搶人,既沒必要提前告知,更沒必要交出實權。只要他想,周錫風就沒得選。

“你覺得,他接下來會怎麽做?”

仲一思考了片刻,回答:“聽二少的語氣,大約不會放棄,反而像是被您更加激起了……占有江小姐的鬥志?”

“嗯,要的就是他有鬥志。”周時浔懶散靠在後座,擡膝疊腿,雙手交叉在膝上,指骨似有若無地點觸兩下,

“這樣,江禧就會誤以為自己的策謀是有效的。”

“什麽策謀?”仲一順嘴問。

周時浔慢吞吞撩眸,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仲一險些被自家老板的眼神給吓到,稍稍思忖了下,試探着回答:“江小姐利用您,刺激二少讓他更有征服欲的策謀?”

“如果她認為自己計劃得逞,”周時浔漸漸彎唇,淡挑了下眉梢,“會怎麽做?”

“……更加努力地,利用您?”

也就是周時浔口中的那句,‘逼她主動撲上來’。仲一在心裏恍然頓悟。

“但這樣下去二少萬一真的向她告白,同意聯姻的話,江小姐也就完成了所謂的‘替身任務’。”仲一又多問了句,

“您不擔心,她會跑嗎?”

“她一定會跑。”

周時浔斂低下眼睑,慢條斯理地戴回黑皮手套,緩緩眯起眸,平素缺乏情緒的神色裏,隐隐伏藏着下一輪追獵與毀壞的濃郁興致。尚未盡興的他。放縱渴望她的他。

他的聲線充滿罪惡:

“那就看着,籠子關上之前,小野狐貍能跑得多遠。”

當她樂食禁果,便可開籠捕獲。

當她為禁果所誘饞,就會流連忘返。

……

江禧從空中樓臺的那場兄弟局成功脫身後,當晚直接過海關,回到內陸倫安。

于佑恩早早就在等她了。

在遠郊精神病院的附近,一間廢棄工廠。

“拿給黎貝珍,讓她醒醒腦。”江禧從包內掏出錄音筆,揚手丢扔給他。

裏面錄有周宗宇今晚所有的惡臭發言。

“黎宏峯最近來看她了嗎?”

“一直沒來。”于佑恩接住錄音筆,揣起來,面色十分凝重,眉頭擰得都快打結了,

“難道真像你猜得那樣,他跟周時浔都撂了?!否則不可能放着都能行動自如的黎貝珍不管,面都不露一個。”

自從上回,原本是黎宏峯約江禧在【福祿禧】茶莊見面,結果等江禧趕到那裏,見到的人卻是周時浔。

而黎宏峯的消息是踩着她進門的點發來的。

江禧當時心裏就立馬警鈴大作,覺得不對勁。

她清楚,從孟嘉基出現那一刻開始,周時浔就查到了“江禧”身上。并且依照他善于捕獵的惡劣習慣和非常手段,顯露端倪的事情,不查穿、查透、深入查個窟窿出來,他絕沒可能善罷甘休。

所以她懷疑,周時浔其實早有确定。

出現在周家人的“黎貝珍”是假的。

在他眼前的自己,就是“江禧”。

而這正好可以解釋,為什麽明明黎貝珍已經醒過來了,為什麽他原本分明想踢自己出局,卻始終并未有所動作,反而在那之後接連幾天都沒有露面。

或許,不是他不想。

而是他,不能。

因為周時浔想“特殊招待”他幾天,一句話的事。

如果是那樣的話,黎宏峯挺不過去,當時的情況必然是甚至不必周時浔開口,老東西自己就全撂了個幹淨。

并且,他一定會把責任全部推給自己。

把她踢出來擋禍。

“周時浔面前,他怎麽可能還敢犯蠢不撂。”江禧冷笑哼聲,

“用腳想都知道,老東西肯定要先伏低做小,恨不得對周時浔三拜九叩。其次實話撂個幹淨,最後甩鍋給我,說從頭到尾都是聽信我的詭計,被我蒙騙上當。”

“操,他這麽慫當初憑什麽還讓你冒險搏命!”于佑恩聽不下去,氣得啐一口,罵道,“裝大佬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因為他給的任務裏,的确只讓我接近周錫風,他覺得周錫風又蠢又好騙,不會輕易發現我的身份。”

江禧眉尖一挑,哂笑,“他沒想過我劍走偏鋒,敢去招惹周時浔。”

但事實證明,利用周時浔釣周錫風是非常正确的策謀。用時短,見效快,比她走尋常路子扮乖讨巧力度強百倍不止。

所謂富貴險中求。

今晚的兄弟局,就是她用計得當的最好佐證。

于佑恩不由嘆口氣:“還好你當時夠警醒,沒上周時浔的當,不然你要是也受不住撂了,我們真就功虧一篑了。”

說到這裏,少年像是又想起什麽,恨恨道:

“不過我說周時浔這人也太陰毒了,他還是個人嗎,怎麽一點不懂憐香惜玉?!”

“明明那天在茶莊給你吃的是維生素,還騙你說是什麽吐真劑,害得我們倆大半夜跑醫院,要不是醫生說能抽血驗成分,我當時都以為你要被迫洗胃了!”

“普通男人當然別想爬到他那個位置。”江禧樂了,紅唇輕動,輕描淡寫說出幾個字,

“畜生才行。”

江禧猜,那天在茶莊周時浔最初的目的,其實是想上手段撕了她身上“黎貝珍”的千金皮,逼她自己親口說實話。

還好她腦子夠用,反殺了他的誘供。同時還有意外收獲,從被控制翻身成為控制方,從被主導反向奪回主導權。

以至于最終被逼供的人,變成周時浔。

“二喜,我們能活到現在,不容易。”于佑恩皺緊眉,眼底微紅,聲音低下去,想最後再勸她一次,

“你今晚,真的要按那個計劃去做嗎?”

他不給江禧回答的時間,再問:

“你真的确定,周時浔對你已經‘沉迷’到可以解決他的程度了嗎?”

周時浔說過,解決一個男人再簡單不過,他沉迷什麽,什麽就将他一擊斃命的捷徑。

而江禧說過,解決周時浔,讓他沉迷自己就可以。

“不确定。”江禧誠實回答。

她擡眼凝望不遠處的廢棄工廠,慢慢揚起嘴角,說:

“不過,今晚之後就可以确定了。”

“但是你比誰都清楚,孟嘉基他根本就不是人,你這樣做……”于佑恩還想說什麽,卻被江禧出聲打斷。

“佑恩。”她忽然這樣叫他。

于佑恩看着她,不自覺緊張地閉上嘴。

“很快,很快我就可以抽身,離開周家。”江禧細眉輕彎,難得還算溫柔地牽起唇笑了下,對他眨眼道,

“錢到手,我們很快就能恢複自由。”

于佑恩牙關咬緊,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最後只有一句:“來之前我已經提早通知黎宏峯了,如果你進去超過半小時周時浔還沒來,我就報警。”

“自己小心點,姐姐。”

說完,他朝旁邊一個黃毛馬仔招招手,塞了個錢給對方,黃毛收了錢,給江禧帶上黑頭套,雙手捆住,帶她走進黑暗處那間森然詭诘的廢棄工廠。

孟嘉基,就在裏面。

江禧在這裏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假設前面她關于黎宏峯在周時浔面前交了底的猜測都是對的,那麽黎宏峯之所以遲遲沒有動作,一定是有周時浔的授意壓迫。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已經知道了江禧的身份,卻在茶莊之後,絕口不提。不再試探,也沒有任何試圖揭露江禧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劣根性。

或許是他對自己真的“沉迷”。

無論哪種都好,只要他對黎宏峯有過授意,精明如黎宏峯必然能嗅到周時浔跟自己之間關系的不尋常。

那麽一旦江禧有任何情況,黎宏峯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跟自己撇開關系,第一時間向周時浔彙報。

按照這個邏輯順下來。

現在,江禧想要确定自己的假設是否成立,想要确定周時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江禧,很簡單。

只需要于佑恩打一個電話告訴黎宏峯,江禧人被孟嘉基擄走了,情況緊急,處境危險。

周時浔不來,那就算江禧賭錯了。

周時浔來了,就代表他早已知曉一切。

這就是江禧的計劃。

她成功了。

或者說,是周時浔沒有讓她賭錯。

當她被孟嘉基打得遍體鱗傷,鎖在鐵籠中的時候,她開始在心中默念數字。

為周時浔的到來,

為他的“沉迷”,倒計時。

就像今晚,他為她的高潮倒計時那樣。

八、

九、

十。

十分鐘。

十分鐘後,周時浔一腳踹爛工廠木門。

“拴了。”她聽到周時浔這樣吩咐仲一。

聲色森寒,幾乎結着冰渣。

仲一用鐵鏈栓狗一樣把孟嘉基栓到門口樹旁。

江峭抛了下扳手,接住,一扳手下去直接砸爛鐵籠的鎖。

江禧蹲在籠中,歪頭,與周時浔視線交觸。

她挑起帶血的唇,不動。

衣着光鮮的男人低睫凝住她。眸色陰冷,下颌緊繃,似乎壓抑着還未爆發的恐怖情緒,氣勢沉郁又狠厲。

半秒。

就半秒。

半秒後,周時浔彎腰,低頭,邁步走入籠中。

江禧唇角笑意漸深,似乎病态,諷刺他:“周時浔,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自己。

這副,狼狽沉迷于我的樣子。

當他主動入籠,便是心受蠱動。

當他無法迷途知返,自然不得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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