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向陽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愛上與別人肌膚相觸的感覺。
路疑的手很寬、很大,骨節相對向陽的來說要分明許多,很熱乎,手心甚至有些燙,握起來有種難以形容的滿足感,讓向陽忍不住再握緊一點,再握久一點。
向陽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記得昨天與路疑一起癱坐在沙發上聊天。具體聊了什麽也記不太清了,但好像是聊了關于表演的事。
向陽睜開眼睛盯着天花板愣神,仔細想着昨天路疑說他更推薦什麽色的西裝。
黑的還是白的啊?
黑的?
向陽眨了眨眼睛,向右看去。路疑睡在他的右側,面沖着他,右手伸出來扣住他的手,左手還扯着他的被角。
被角?
向陽往下看,看見一個蓋到他脖子的被子。不是他自己蓋的,原來放在路疑那邊的沙發上做備用,估計是路疑順手給蓋的。向陽扭了扭,想把左手從被子裏掙脫出來,動作有點大,被角被扯出了路疑的手。路疑甚至都沒睜開眼就直接收緊了手,迅速拉住了被角。
向陽沒反應過來就被卡住了左手。他轉頭看向路疑,确認了路疑确實是閉着眼睛的,停了一會兒才慢慢地繼續把手抽出來。
路疑右手抓了抓向陽的手,用左手拉了拉被角,末了才睜開眼睛看過來。
向陽還保持着被裹着的姿勢,看着路疑的眼神從被子移到了自己的臉上,再把眼睛慢慢瞪大:“……你醒了啊?”
“嗯,”向陽點點頭,動了動左肩:“讓我把左手拿出來呗。”
路疑松開左手,躺着伸了個懶腰。伸懶腰時他沒松開向陽的手,停頓的那一下裏手無意識地使了使勁,讓向陽的手更緊地貼過去。
“你睡覺可太不老實了,”路疑把伸高的左手放下來:“一開始因為冷動來動去,手腳一個勁兒地往我這邊鑽,後來我給你蓋了被子,你又開始把被子弄開,冷就往我這邊鑽,死活不蓋被子。”
向陽不可思議地問:“我睡覺不老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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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實,”路疑很使勁地搖了搖頭:“你手腳怎麽那麽涼?給你蓋被子你給蹬開,非往我這邊兒鑽,一晚上給我凍醒好幾回。”
向陽揉了揉眼睛,笑了兩下:“我都不知道我睡覺不老實。”
“廢話呢你,”路疑“啧”了一聲:“你能知道嗎?睡得沉死了。”
“我昨天睡得确實挺好的,”向陽笑笑:“夢都沒做。”
“踏實嗎?”路疑問。
向陽點點頭:“踏實。我原本以為我會不适應來着。”
“我也,”路疑的拇指摁了摁向陽的關節:“我以為你很讨厭肢體接觸。”
向陽的指肚順着路疑手背的掌骨上下輕輕磨蹭着:“我也不知道,和你好像就不別扭。”
路疑的拇指頓住,過了一會兒才繼續摁着向陽的關節。
“嗯?”向陽被摁了一下,以為路疑有什麽事兒,擡眼看向路疑。
路疑搖了搖頭,低眼看了一會兒倆人扣在一起的手,末了擡起頭,沖向陽擡起了嘴角:“早。”
向陽看着路疑的桃花眼因為笑而從眼尾延伸出去一道上翹的紋路,心裏沖出一條蜿蜒前行的溪流。有點暖,讓向陽渾身上下都懶洋洋的。很舒服。他也學着路疑那樣笑了笑:“早啊。”
路疑眯了眯眼睛。一束陽光從窗簾縫間鑽出來,照到路疑的右眼上,把他的眸色照的有點發棕。向陽往後看去,看見從沒關緊的窗裏吹進來的風把窗簾邊撩起來。
啊,風。
風撩完窗簾後撞上了向陽露出來的脖頸,向陽不禁打了個哆嗦。
嘶,凍死人。
路疑伸手把被子又給向陽拉了回去:“你就別動了。傻死了都不知道關窗,我說你手腳怎麽那麽涼呢。”
向陽被蓋上被子沒多久就暖和了起來,風即使吹過來,也不會覺得很冷,只是中和了身上略微的燥熱,不冷不熱,還是很舒服。
和路疑待在一起總是很舒服。
真好。
向陽往下拱了拱,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但就是想不起來忘了什麽。
“頭疼不疼?你昨天有點醉。”路疑問。
“還好,”向陽蹭了蹭腦袋底下的外套枕頭:“不是很疼。”
“你家有牛奶嗎?給你熱點啊?”路疑擡起半個身子,用左手撐住。
向陽仰視着路疑:“有牛奶,在那邊兒冰箱裏。幾點了啊?”
路疑看了看身邊,沒找着手機:“不知道啊。”
向陽伸出一只手往自己身後摸了摸,摸到一部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十一點半。”
“夠能睡的,”路疑笑笑,晃了晃右手:“洗漱去吧,你先洗,我去熱牛奶,完了我再去洗。”
向陽眨眨眼睛算是答應,雖然還想繼續和路疑十指相扣,但路疑已經起了身不好再繼續扯着他,只好把手放開。
手牽了很久,手心有一層薄汗和餘溫,放開那一瞬間被風一吹,把薄汗吹開,把餘溫帶走,向陽頓時空落得很。他繼續躺在沙發上看着路疑往廚房走:“右邊那個冰箱裏,左邊那個是冷凍櫃。”
路疑打開冰箱,拿出牛奶,在一旁的消毒櫃裏找出一個玻璃杯。他把牛奶倒進杯子,倒滿了以後他拿着杯子想去微波爐那裏熱,餘光看見向陽還癱在沙發上,停住腳步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去洗漱!”
向陽吓了一跳,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緩了一下後慢慢地坐了起來:“知道了……也不知道為啥我突然變得這麽懶。”
“懶就懶呗又不是在學校……”路疑把微波爐關上,調好時間,說着說着就頓住了。
向陽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塞進嘴裏,電動牙刷“嗡嗡”聲很大,他沒聽清路疑說的話:“嗯?”
路疑那邊沒出聲。
向陽關掉電動牙刷,喊着一嘴牙膏含糊但大聲地問:“你說啥?”
“完了咱倆!”路疑跑出廚房沖洗手間喊:“咱倆今兒還得上學呢!今兒周三!”
向陽一驚,差點把牙膏咽下去,給他惡心的夠嗆。迅速刷完牙漱好口之後他沖路疑喊:“死了死了!你看一眼群,老方艾沒艾特咱倆。”
路疑剛想去拿手機,微波爐又在他背後“叮”了一聲。他于是頓在原地,不知道該先拿哪個。但微波爐在“叮”完之後又開始聒噪地叫喚,路疑實在是嫌它吵,就趕緊跑回去把牛奶取出來。
牛奶熱過頭了,杯子燙的吓人,路疑差點沒直接把杯子扔了。他皺着臉咬住嘴唇迅速把杯子放到一邊的臺子上,接着跑向客廳,邊跑邊沖向陽喊:“過一會兒再喝牛奶,熱過了,太燙了現在。”
向陽正在閉着眼睛夠毛巾,剛洗完臉臉上全是水眼睛都睜不開。他“嗯”了一聲,總算是拿到了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睜開眼後他蹲下去,把備用洗漱用具從櫃子裏拿出來放到洗手臺上:“待會兒你用這個帶紅牙刷的這個洗漱套具,都是一次性的。”
路疑打開微信,看見班群名稱下明晃晃的“有人@你”心下一驚,點進去一看,果然是老方在群裏艾特了他倆:“老方問咱倆人在哪兒呢,”他擡頭看向向陽:“三個小時前問的。”
向陽一臉生無可戀:“咱回去少不了挨一頓罵。”
路疑鎖上手機撇撇嘴,往洗手間走:“我不管我不去了。”
向陽往廚房走:“我也不想去了,現在去太晚了也,”說完他就看見桌子上放的牛奶,伸手一摸,是燙的:“你怎麽熱這麽燙?”
“這不想起今兒是周三吓了一跳就忘了繼續盯着了嘛,你等它涼涼再喝,”路疑拿起紅牙刷,擠了一坨牙膏:“你家有油兒嗎?”
“有,在一旁的架子上,黃色的那瓶,”向陽走向沙發拿起手機:“我跟老方說一聲吧,別到時候給咱倆記成逃學。”
路疑含着牙刷“嗯”了一聲。
向陽編輯好信息私發給了老方,老方沒有回,估計是在上課。向陽不再繼續等了,去廚房拿了已經涼下來的牛奶走到客廳,拎起昨天被随便擱在地上的書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路疑從廁所出來時向陽已經做了一道數學大題了。路疑走到他身邊看見他又在做題已經不是很驚訝了:“你做啥呢?”
“數學,”向陽把最後答案寫出來,擡手拿起一旁的歷史會考放到路疑面前:“你做這個。”
“我還得做啊?”路疑拿起書愁眉苦臉的。
“你最次也得把會考給過了,不然明年你還得再來一遍,更麻煩。”向陽低着頭說。
路疑嘆了口氣,翻開書開始邊背邊做。裏頭都是現成的題,背住了就可以。他背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還沒幫向陽選演出服:“哎,你那衣服怎麽辦啊?”
“什麽衣服?”
“就是演出服。”
向陽想了想,“噢”了一聲:“你昨天不是幫我選了嗎?”
“嗯?”路疑愣了,擡着眼皺着眉想着:“我幫你選了嗎?”
“選了吧,”向陽看了一眼路疑:“我本來還想問你你選的是黑的還是銀白的來着。”
“銀白的那件吧,”路疑想起來了:“因為顏色和我……們那件背後的‘肆’字是一樣的。”
他本來想說“和我那件”,但發現有點太直接了不太好。他和向陽現在的關系有點微妙,誰都有可能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
但今天不是個很适合的日子。昨天是聖誕節,再過幾天是元旦,中間的日子太不特殊了。
再等幾天吧,等元旦,他想。
等元旦一來他就把這層紙給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