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臺下人很多,高二的學生幾乎要填滿整個禮堂,一眼看過去滿滿的都是人。向陽躲在臺側的幕布後往外看去,人太多,沒能一眼就看到路疑。

“走吧,”鄭梓影走過來把話筒分給向陽一個:“人都來齊了,第一個節目組也已經在後臺候場了。”

向陽往身後看,看見了兩個穿好禮服拿着鋼琴譜的人,轉過頭來沖鄭梓影點了點頭,把外套脫掉擱在一邊。他對着一旁的鏡子整了整領帶,捋了捋頭發後接過了話筒:“走吧。”

“嗯。”鄭梓影也把外套脫掉,撥弄了下頭發後和其他主持人一起并肩走上了臺。

“親愛的老師、同學們,大家……”鄭梓影笑着開頭。

“上午好。”向陽和其他幾個人一起接上。

“今天……”另一個男主持說道,但向陽沒怎麽注意聽。他在找路疑。沒找到路疑這件事讓他變得有些緊張。也不知道在緊張啥,就是手心不停地在冒汗。

後面的觀衆席上沒開燈,演出人員就是在那裏待着。那裏太暗,臺上又太亮,向陽實在是看不清四班所在的地方,更看不清路疑在哪裏。

“我們……”鄭梓影開口突兀的獨自說話讓向陽的精神一下子回來了,他集中注意力,迅速跟上,和鄭梓影一起往下說:“歡聚一堂,共同度過今年的最後一天。”

向陽放下話筒,小聲地呼了口氣。他沒忍住,又往演出人員所在的觀衆席那裏看。

突然,一片昏暗裏伸出一只手。這只手拿着個手機,手機的手電筒是打開的,光沖向手的主人。

是路疑。

向陽一下子就不緊張了。他看見路疑沖他露出一個笑,看見光照在路疑的臉上,順便還捎帶照亮了四班所在的地方。王博辰在路疑身邊的光裏沖向陽伸出了個大拇指,陳鵬在旁邊眯着眼睛耍酷,但還比了個心。女生們都在下面不出聲地給向陽加油應援。

向陽沖他們笑笑,心裏開始發燙。最後他把目光聚焦在光源的中心,看着路疑默默歪着頭沖自己笑,心裏像是被烈日下的風吹到。于是他也沖向陽抿着嘴笑了一下,重新集中了注意力繼續主持。

只不過這次他的手心變得幹燥,聲音也變得明亮:“下面,有請來自來自一班的石夕和孟令雙表演的四手聯彈——《克羅地亞狂想曲》!”

路疑走到後臺時向陽正在把話筒遞給三班上臺的人。向陽轉過頭看見路疑吓了一跳:“你走路怎麽沒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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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哪知道啊,”路疑把吉他遞給向陽,讓他幫忙拿一會兒:“下回我肯定跺兩腳讓您聽見,您看這樣行嗎?”

向陽笑着接過吉他:“行,怎麽不行。”

路疑撇了撇嘴,把外套脫下來,拿在手裏看了看周圍,沒看到空桌子,于是看向向陽問:“這個放哪兒?”

“那邊兒,”向陽指了指從臺上推下來沒多久的鋼琴:“你最好疊一下,你們這個節目人不少,衣服不疊都放不下。”

路疑一聽這話就把想直接放外套的手拿了回來,邊疊邊問:“沒別的擱衣服的地兒了嗎?”

“沒,”向陽搖搖頭,看着路疑把衣服疊好放在鋼琴上:“後臺地方不是很大,還要裝下很多候場的人,就沒放凳子了。”

四班男生組其他人也都來了,原本還顯得有空餘的後臺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路疑往前挪了挪,離向陽的距離迅速縮小。他又聞到了向陽身上木質花香味的香氣,在擁有複雜氣味的後臺裏清楚地沖進路疑的鼻腔。

路疑呆愣着盯着向陽發呆,直到胸口被什麽硌了一下。他低下頭去,看見了被向陽握在手裏遞過來的吉他。吉他的頭部剛好硌在他胸口的骨頭上,有點疼,從那塊骨頭周圍泛起了發麻的痛。

路疑接過吉他,深吸了一口氣。臺上的表演馬上就要結束了,下一個就是他們了。

“下一個是你們了,”向陽沖大家說道:“別緊張,沒關系,咱們班準備的很充分。”

陳鵬點了點頭,率先伸出一只手:“加個油吧!”

王博辰第一個搭上去,接着是趙程、康子一、李銘……所有人都放上手了,現在就差路疑了。大家轉過頭來,王博辰疑惑地看過來,陳鵬也擡高眉毛用眼神詢問路疑。路疑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沖王博辰和陳鵬點點頭,把手放了上去。

王博辰笑起來:“三、二、一……”

“加油!”

路疑收回在半空的手,拿着吉他轉身,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向陽靠近了半步,捏了捏路疑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臂膀肌肉。在三班表演完後他走上臺去報了幕,報完幕走下來和路疑即将擦肩而過時他擡起眼小聲地沖路疑說了聲:“加油。”

路疑不是那麽緊張了。他回頭沖向陽笑了一聲,接着走到臺上放着的椅子那裏坐下,調好話筒架,讓話筒沖着吉他更好的收聲。

在所有人就位後,和前幾次都一樣,路疑拍了三下吉他,表演就正式開始了。

吉他在路疑手下老實聽話的過分。向陽站在後臺,看着路遙坐在椅子上低着頭彈奏的樣子心裏感慨道。溫柔地調子從路疑手裏的吉他裏傳出,帶着暖意,讓人聽了就想盤着腿坐下,喝着熱可可,吃着烤過的棉花糖,慢悠悠地晃着身子。

調子很溫柔,被路疑彈出來就更溫柔了。

路疑本身就是個很溫柔的人。

向陽跟着節奏慢慢晃着身子打着拍子,看着路疑近乎完美的側影,身上愈發的放松。

他喜歡跟路疑待在一起,路疑懂他,他也懂路疑。他們在一起不用誰去委屈,本身因為相像也不用去擔心有分歧。路疑的眼睛裏總是含着光,又亮又好看,向陽很喜歡。事實上,不僅是眼睛,向陽喜歡路疑身上很多的地方。他的外表,他溫柔地舉動,他貼心的靠近,和他帶來的心動與心安。

他是喜歡路疑的,他也隐約覺得似乎路疑也喜歡自己。

他看了一眼外套口袋。那裏頭揣着昨天晚上才到的吉他撥片,送給路疑的遲到的生日禮物。

或許他可以賭一把,向陽看向路疑的側影。路疑似乎是感受到了向陽的視線,轉過頭來,沖他露出一個帶了一點羞赧的笑。向陽沖路疑點了點頭表示誇贊,回以一個燦爛的笑。

或許他真的可以賭一把,向陽想着那個吉他撥片。他可以在送禮物的時候把那句話說出來,把那兩個上次已經說出口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的字再次說出來。

路疑走到後臺時都還能聽見臺下的掌聲。向陽沖他笑了笑,走上了臺:“剛才的表演精不精彩啊?”

“精彩!”

路疑沒走,他穿上外套靠在牆上看着向陽報幕,等他報完這一個幕再一起走。他知道這句詞是向陽臨時加的,排練了好幾次都沒聽見向陽說這句詞。

向陽轉過頭來看向路疑,臉上還帶着笑:“上一組确實人帥又有才。”

路疑歪着腦袋看着向陽的笑出了神。舞臺光很亮,硬生生地畫出了向陽的輪廓,可又暈染的得體,像是賦予了向陽一層自帶的柔光。

很神奇,那麽亮的光,到了向陽那裏也變成了柔和的光暈。時間也是,好像在其他人那裏都很急,唯獨到了向陽身邊,就變成了午後懶洋洋的貓,慢吞吞又溫順地在向陽手下擺動着尾巴,惬意的打呼嚕。

或許它們都是被向陽臉上的笑給迷暈了。酒窩是陷下去,眉尾是下垂的,眼睛是微眯的,嘴角是上揚的。

不管它們有沒有被迷暈,路疑是快了。

向陽是真的在開心,他的眼角有幾條上揚的笑紋,在光下被虛了焦,雖說看的不是那麽清楚,但路疑還是看見了。

向陽很快就轉過頭去繼續報幕,路疑盯着向陽的背影,腦子裏向陽的笑還是揮之不去。

他該一直那樣笑着、開心着。

向陽朝路疑這邊走來時路疑才回過神來。他站直起來,把吉他拿起來,等向陽把話筒還回去後才問:“走嗎?下臺去?後臺可太冷了。”

向陽不能更贊同地點了點頭:“報幕候場時都來不及穿脫外套,我靠着兩個暖寶寶續命,不然我得折在這兒。”

路疑把外套遞給向陽,這會兒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向陽。向陽套着之前他挑出來的銀白色西裝,裏頭穿了件黑襯衫,打了個銀領帶。銀白色西裝和銀領帶被光一照就會閃起細密的光,有些浮誇,但黑襯衫又過于低調沉悶,搭在向陽身上一中和,就有一種既張揚又沉穩的矛盾感。很特別,特別得讓人喜歡。

路疑把向陽的外套遞過去:“你先穿上。”

向陽套上外套,暖和了不少。他呼出一口氣,看向路疑:“走……”

路疑伸出了手,把向陽穿外套時碰歪的領帶給弄正。手指關節劃過向陽的胸口,蹭出帶了點痛的麻癢。

向陽聞見了路疑手腕上帶過來的松木的味道。現下這股味道裏又夾雜了一點花香,可能是因為路疑剛才拿了他的外套,手上就沾染了他的味道。

向陽的手指還沒從外套邊上拿開,就被路疑突然地給襲擊了。他定在原地,緩慢但大幅度地呼吸着。屬于路疑的氣息夾帶着他自己的氣息傳過來,纏在一起,最後變成一團無法辨認究竟是誰的的氣息。潮濕的鼻息在後臺一點點擴散,沾到向陽的耳朵。

是燙的,他想。

“待會兒……”幾個來候場的人打破了這種鼻息交纏的暧昧氛圍,向陽撇開頭,往後挪了挪。路疑也往後撤了一步,舔了舔嘴唇,抓緊吉他:“走吧?”

向陽有點出神,還在想路疑身上的松木味。他被路疑問了一句,趕緊趕在不熟悉的人侵入自己的舒适範圍之前和路疑走出了後臺,從外面繞了一圈,從禮堂後門走進去,走到後排坐下。

暖寶寶有些燙,在他的後腰處不停地發着熱。穿着外套有些熱,他就把外套給脫下來,和路疑并着肩坐着,看臺上的表演。

一切都挺好的,只是有一點,就是他的心跳,慢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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