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剛才遇到三金了，”王博辰夾了一塊烤好的肉放進一旁的醬汁裏泡着：“三金那表情啧啧啧，不知道的以為我欠他錢呢。”
陳鵬撇着嘴冷笑着：“自己的狗被打了心裏不高興呗，也不管管，到處亂咬人還不準我們幫他管管。”
路疑低着頭喝着大麥茶沒說話。他小口慢慢嘬着，拿杯子擋着大半張臉，眼睛在肉和其他說話的人間來回晃。
“不過啊，”李銘牽了一塊肉放進嘴裏，空着的那只手深處來拍了拍坐在他左邊的向陽，邊嚼邊說：“還是我們向陽，說的太讓人解氣了。咱都說不了那話，也就向陽能嘲笑那個小矮子‘年級第二’。”
向陽笑笑，沒搭話。
路疑伸着脖子向右看了一眼坐在向陽右邊的李什麽，看見他在吧唧嘴沒忍住皺了皺眉，又老老實實收着脖子坐了回去。
沒怎麽關注這個人，一開始排練的時候這個李什麽就老對他指手畫腳的，什麽這個和弦要是換成另一個會更好，什麽這裏最好拍一下弦。路疑一開始就沒怎麽搭理他。他這麽能怎麽他不來彈呢？那黑眼鏡幹嘛還來找我呢？毛病。後來可能看路疑不怎麽搭理他這個李什麽就不來煩路疑了。
路疑皺了下眉伸出筷子夾了塊牛舌，蘸了醬放進嘴裏。
是錯覺？他怎麽覺得李什麽這句話講得那麽不得勁呢，跟帶了刺似的。
真讓人不舒服。
向陽短暫的瞟了一眼路疑，沒說什麽，只是安靜地去夾一塊兒烤好了的肉。這時李什麽突然伸出了筷子，搶在向陽之前夾住了那塊肉，讓向陽的筷子尴尬地停在了那裏。
路疑一下子就不樂意了。他皺起眉瞪着眼順着那雙筷子看向李什麽。
什麽毛病？！
還那麽多呢幹什麽非搶別人看上的？！人家筷子都快碰到肉了你“嗖”的一下就給搶了是什麽毛病？！
他探着脖子越過向陽瞪着李什麽，心裏草稿都可以成熟出道了肉也沒嚼爛。牛舌不知道是烤老了還是沒烤熟，難嚼的要死，路疑心裏着急，想快點把成熟了的草稿說出來，可就是嚼不爛，就是嚼不爛，氣死個人。眼看着李什麽嚼着肉又要開口，路疑怕他給岔過去讓向陽吃了個悶虧，幹脆把那剩下一點嚼不爛的肉吞了下去：“怎麽着你也着急投胎啊，怕人家的筷子擋了你的路啊？”
向陽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圓場，但一想到他一圓場路疑可能就下不了臺他就把嘴給閉上了。反正路疑已經開了個頭，總得有個人難堪，那這個人當然不能是路疑，向陽也不會不幫路疑，所以他選擇了沉默，慢慢吃着碗內剛夾起來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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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愣了一下，把筷子一摔：“你怎麽誰都怼啊？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向陽說什麽了嗎？”
向陽皺起眉頭。他本來想裝啞巴裝到底，但李銘一點虧都不肯吃，非要罵回去，一罵路疑向陽就不高興，李銘還拿向陽當擋槍的向陽當然就更不高興了。
陳鵬放下筷子：“算了算了，今年最後一天了，各退一步就得了。”
李銘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老實地轉了回去繼續吃剛才沒吃完的肉。
向陽也不是很想鬧事，他看李銘也轉回去了，就懶得再追究了，李銘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必要非在大家興致都很高昂時候惹不愉快。他夾了塊肉放進路疑碗裏，用眼神示意了下。路疑看到向陽的眼神，撇撇嘴，最後瞪了眼李什麽就轉回頭來把向陽剛夾給他的肉夾起來放進嘴裏。
“……吃塊肉都不讓，真他媽是孤兒。”李銘咬着肉含糊不清地小聲說道。
路疑肉還沒進嘴就聽見向陽一摔筷子，他張着嘴往右看去，不知道發生什麽了。向陽一聽李銘這話火“騰”的就上來了。他一摔筷子，揪起李銘的領子：“你信不信我撕你嘴？什麽話都是可以瞎說的嗎？”
坐在一旁的王博辰趕緊把手伸過來攔住向陽：“陽子陽子陽子，別這會兒這樣。”
有幾個人已經傻了。穆穎“啧”了一聲：“李銘你有完沒完？你非得變成那個年級第二才開心是嗎？！”
“這輪得到你說話嗎？”李銘沖穆穎瞪着眼：“關你什麽事兒呢又？”
“你好好說話行不行？”王博辰也來氣了：“什麽叫‘輪的着你說話嗎’？你什麽意思啊？”
“你他媽的……”李銘掙紮了兩下沒從向陽手裏掙脫，領子被揪得有點緊，他憋得臉都開始發紅。
“你少說兩句得了。”陳鵬跟李銘說。
趙程搖了搖頭，繼續烤着肉。穆穎氣的說不出話，她身邊的林琪一直在安慰她。其他人要麽就是裝沒看見，要麽就是張張口想說什麽但最後也沒說出來。
李銘看着四周皺着眉撇着嘴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他突然一發力使勁掙開向陽的手，拿起包站起來大聲地喊：“你們肯定是看不起我！我爸想把我送出國，你們又老想孤立我！你們愛看得起看不起的，滾你們的吧！”
路疑看着李銘說完就跑出去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趙程先反應過來了，他伸出筷子夾了塊肉：“要不要再點一個果汁什麽的？”
穆穎點點頭：“好啊。我剛才看有個芒果汁，有人芒果過敏嗎？”
路疑回過神來，目光從門那裏轉了回來。他搖了搖頭，向陽也搖了搖頭。最後沒有人芒果過敏，穆穎于是叫來了服務員點了一紮芒果汁。
分歧和沖突。
為什麽老是出現呢。
雖說氣氛低迷了一會兒，但最後大家的情緒又起來了，結束的時候大家興致沒開始的時候那麽高昂，但也都很開心。飯店離向陽家很近，向陽打算待會直接走回去。
其他人走的和向陽基本都不是同方向。向陽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沒人接，過了一會兒他收到一條短信：“出差，過幾天才能回去，抱歉，玩的開心。”接着就收到了一筆彙款。
“你怎麽走？”路疑看向陽一直盯着手機皺眉，也沒說話也沒那手指劃拉，就走到向陽身邊站住，問道。
“嗯？”向陽回過神，他深吸了一口氣，撇了撇嘴，笑起來：“走回去。你呢？”
“不知道，”路疑低下頭，用腳尖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我不是很想回家。”
回了家明天早上估計又得那兩個一回家就吵架的人給吵醒。
向陽轉了轉眼睛。他摸了摸鼻尖，小聲地問：“那……要不要去我家？”
路疑停下腳，但鞋尖還是碰到了一顆小石頭。小石頭骨碌骨碌地滾進了下水道口，路疑咬住下唇擡起眼，心跳跟小石子骨碌的頻率一樣快：“嗯？”
向陽也擡起眼，對上路疑的眼睛，抿着嘴沒說話。路疑盯着他臉頰上深深陷下去的坑腦子一亂：“過夜？”
向陽一愣：“……嗯？”
嗯？
啊我日。
路疑又咬住了下唇。
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能不能！
“我……我的意思是……呃……”路疑磕磕巴巴地找補了半天也沒找補起來，幹脆就放棄了：“去你家沒問題，過夜都可以，我就是這個意思。”
向陽看着路疑因為上睫毛太長陰影擋住眼內的光而顯得有些邪氣的眼神，點點頭沒說出話，和路疑眼對眼愣了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要往家那邊走。
路疑被向陽突如其然的轉身給吓了一跳。他跟着向陽往前走，覺得自己的僵硬和向陽的不協調有一拼。不知道的人看到他倆，估計以為這是什麽老版機器人上街測試，一個賽一個的不自然。
從飯館出來時已經是四五點鐘了，太陽正在往下落。向陽走着走着餘光就沒法從那抹紅上離開了。他放慢步子，往落日的方向看去。
路疑眼睛剛被一陣風吹迷了眼，這會兒正在揉，揉着揉着突然被向陽給把手拽了下來。他眼睛裏的東西還沒出來，只好閉着一只眼睛看向向陽：“怎麽了？”
“你跟這兒瞎揉什麽呢？”向陽皺着眉打了一下路疑的手：“別動。”
路疑看着突然上前一步距離自己僅有一拳頭不到的向陽的臉心跳直奔三百八。他的腿比他腦子反應的都快，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本能地要後退。
向陽一把拉住了路疑：“老實待着。”
路疑眼睜睜地用一只眼睛看見向陽貼近了自己，把自己另一只眼睛的眼皮扒開，再眼睜睜地用因為分泌了生理淚水而模糊不清的另一只眼看着向陽鼓起來的嘴靠過來。一陣暖呼呼的風吹來。眼眶裏的淚霎時間滾出了眼眶。眨完眼向陽第一個闖進了他眼睛裏，第二個才是從向陽身後玻璃窗裏反射出來的橘紅色的光。他眯了眯眼睛，盯着向陽在夕陽下泛着金色的瞳仁，緩慢地眨着眼睛。
向陽稍微退後了一點，右手還拉着路疑剛才揉眼睛的那只手。他看着那滴淚落下，問道：“好了嗎？”
路疑眨眨眼，發現小灰塵已經飛出去了，眼睛除了還剩一點刺癢的感覺外就沒什麽其他的毛病了，就點了點頭：“嗯。”
向陽笑起來：“那太好啦。”
路疑是很喜歡夕陽的。他很享受看着夕陽落下去時周身雲都被染紅的場面。他往常可以看着夕陽照很久的相，他可以邊聽着歌邊看夕陽下墜直到黑夜降臨。但如果向陽坐在他身邊，讓他在夕陽和向陽裏選一個，那他就會選擇向陽。
沒有人可以在向陽坐在身邊的時候去看夕陽。
至少他不行。
向陽看路疑盯着自己半天沒說話，只是緩慢的眨眼心裏有一點慌張。他又退了半步：“我臉上有什麽嗎？”
路疑又眨了下眼。
向陽眯起眼睛。路疑是背着光的，他的睫毛邊緣只能被染上一點橘紅色的光。光把他的輪廓給染成了金色，把他的細節給柔化。每次他一眨眼，向陽都仿佛能感受到金色的閃耀跳躍。他的手被路疑緩慢仔細地回握住，從手腕到手心，再到手指，被在寒風中還帶着些許暖意但路疑的手一點點地照顧到。暖意從他的手心傳到了全身的各個地方，他看着站在一片火紅金耀中一臉認真的路疑沒能再說出什麽。
路疑盯着那雙範金的眸子點了點頭：“有。”
有東西？
路疑擡高眉問道：“什……”
但被路疑給打斷。路疑捏了捏向陽的手指，笑了一下，眼尾上挑的紋路融進身後的背景裏，和在太陽上層層疊疊的雲擁有同樣的弧度走勢。
“有光。”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