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群總是擁有着亂七八糟的聲音的。有時是尖叫,有時又是竊竊私語。

處在人群中間就會十分快樂嗎?

處在喧嚣中心就不會孤寂嗎?

向陽常常笑,可要是問他真的那麽快樂嗎,他不會肯定的告訴你,反而要迷茫一會。

他真的快樂嗎?

“……向陽?”路疑叫他,他看過去,看到路疑被雜亂的彩光照的五彩斑斓的臉,突然笑了出來:“路疑。”

要是換在以前,向陽大概不會那麽迷茫。他早就習慣了在人群中忽略自己的感受,也早就習慣了和誰都合得來。

可偏偏路疑出現了。

向陽忽略自己的感受太久了,久到他的心外都結了層冰。別人都只看到他臉上的笑意,只有路疑看到了那層冰。或許是因為相像,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向陽心上的冰被他從裏往外給鑿開了一個小孔。

接着他便感受到了外面世界被路疑焐暖了的風。

路疑把他手裏的啤酒拿走,皺眉道:“別喝了,待會兒該多了。”

向陽乖乖地撒手,但還是沒停住笑。他把手伸過去,小指勾住路疑的小指,看着路疑眉頭舒緩開來,感受到路疑回勾過來小指上的暖意。

這道暖風一拂過他,他就再也沒法把那個孔給補上了。

他也不想補了。

“路疑,該你了!”王博辰剛好唱完,轉過頭把話筒遞給路疑。

向陽反應過來,悄沒聲地把小指松開。路疑接話筒的手頓了一下,他回頭看了眼向陽,向陽眨着眼抿了下嘴,路疑就也松開小指,轉回去拿過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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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疑拿着話筒坐到一旁的高腳凳上,聽着幾個人的歡呼聲別扭地笑笑,眼睛又轉到了向陽身上。向陽坐在人群裏,光卻鮮少照亮他的眼睛,路疑看過去,卻不像看別人那樣能迅速看清向陽的神情。

向陽動了動,換了個仰靠在沙發上的姿勢。他額上的劉海因此向兩側滑落,光才得以進入他的眼睛,路疑才看清了他帶着醉意的神情。

向陽往後躺的一瞬間感覺到天旋地轉,本就雜亂的燈光更是直接變成了帶着長長尾巴的光球,在路疑周圍轉來轉去,就連處在焦點的路疑也變得模糊一團。

啊,喝醉了。

向陽懶懶地靠在沙發上,不想動,暈乎着盯着路疑不錯眼。

包廂裏很熱,路疑可能是嫌熱,把劉海都往後捋了,露出大片額頭。他把袖子也挽上去了,露出的小臂上隐約還能看見血管和肌肉的線條,拿着話筒的手也線條硬朗,當他低下頭時,眼睫被陰影擋上,乍一看還會覺得有些兇。

但他唱的歌又是平緩的情歌,這種反差一時讓向陽反應不過來。向陽正在這裏捏着用喝醉後遲緩的大腦反應着,那邊路疑就擡起了頭。一绺頭發滑下來,發尾搭在了他眉上,他拿起話筒放在嘴邊,擡眼看向了向陽。

向陽倏地縮起手指,腦子剛反應過來就被路疑這一眼看得當了機。

這一眼很難形容,但卻很容易記住。直到路疑開始唱向陽都沒能從這個對視的餘韻裏回過神來,他的腦子裏一直反複播放着路疑擡眼的那一瞬間。

“……陽子,幫我拿一下那邊兒那個新啤酒。”王博辰推了一把向陽,把向陽給推回過了神。向陽眨眨眼,反應過來,坐起來伸手去夠啤酒。啤酒擱的有點遠,他得站起來一點。等他拿完啤酒準備坐回來時又撞上了路疑的眼神。

恰巧遇上的是間奏,向陽目睹了路疑拿起話筒開口的全程。

“給我你帶着微笑的嘴角和眼眸。”路疑唱到。他的眼睛因為笑而眯了起來,變成一灣潋滟的水,帶着被彩光暈開的秋波襲向向陽。

向陽清楚地聽見那層冰由那個小孔向外清脆的破裂聲。吉他和鼓點像是工具,路疑就是那個使工具的人。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溫柔,氣聲柔化了嗓音沙啞的質地,尾音飄過來時向陽甚至都感受到了暖意。

他沖路疑笑起來。不同于他臉上常有的淺笑,而是由于太幸福而自然流露的笑。

路疑絆了一下,下句的頭音沒唱出來。他看着向陽臉上深深陷下去的酒窩,覺得腦袋有點發暈。他确定自己沒喝多少,絕對沒醉,但是撞見向陽這種充滿孩子氣和快樂感的笑,他就開始想傻笑,又想不管不顧沖過去親他的小孩兒一口。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你的酒窩沒酒,我卻醉的像條狗。

路疑拿腳尖點了點地,沒忍住笑了場。一旁的王博辰想起哄,被趙程拉住。全包廂的人都在很認真地聽,路疑閉上眼,回複心情,把最後兩句好好地唱了出來。

“給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

他睜開眼,沖向陽龇牙樂了一下。向陽也樂了,劉海都一抖一抖的,看着軟乎乎的,手感很好的樣子。路疑收了笑,看了一眼歌單:“Dancing with our……”

“我的,”林琪站起來,接過路疑手裏的話筒,等路疑起身後坐到高腳凳上,清了清嗓,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唱的不太好,你們湊合聽。”

路疑走回去,在向陽身邊坐下:“我唱的怎麽樣?”

向陽眨了下眼:“特別好聽,心動了。”

路疑想憋笑耍個酷,沒成功,半截就樂了出來:“真的?”

“真的,”向陽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把手伸向被他倆擋住的陰影裏:“不信你摸摸我脈搏,巨快。”

路疑靠過去一點,手指悄然撫上向陽的手腕。他低着頭沒說話,安靜一會兒後再擡起頭滿臉都是笑。他湊過去,小聲問:“真心動了?”

向陽的眼睫毛扇了一下,光在他眼裏忽明忽暗:“你沒摸到嗎?”

摸到了。

一下一下,帶着滾燙熾熱的愛意,敲擊着路疑的指肚。

路疑深吸了一口氣,分神看了一眼沒人注意這邊,又湊近一些,在向陽耳邊問他:“去不去衛生間?”

向陽不明所以,鼻間發出模糊上揚的疑問聲:“嗯?”

“我想親你。”路疑如實相告,說完這句話就迅速退開,只剩手指觸碰着向陽。

向陽連着眨了兩下眼睛,聽着密集的鼓點,覺得自己酒都醒了。他轉身看向陳鵬王博辰,嘴比腦子反應快:“……我倆去趟洗手間。”

陳鵬“噢”了一聲,喝了口酒後反應過來:“你倆回來時去買點零食呗,咱這兒都快吃空了。”

向陽點點頭,把被松開的手放進口袋裏,跟在路疑的身後,迷迷糊糊地往外走。腦袋裏的酒精大概都揮發了,他現在異常的清醒。

路疑把向陽拽進隔間時發現向陽又開始打顫,他愣了一下,用腦門探了向陽腦門的溫度,不燙。知道向陽是又激動了,沒什麽別的問題他就放心了,摟住向陽的脖子歪頭就吻了上去。

路疑的唇是滾燙的,夾雜着麥香和酒精味,從每一次唇舌的交纏間傳遞過來。路疑的吻又急又強勢,向陽錯覺自己的唇破了皮,可這帶了痛的感覺卻讓他食髓知味,他也摟住路疑的脖子,指尖纏住路疑後腦勺的發,用力回吻回去。

向陽抓緊了手裏的發和路疑的肩膀,腦子又開始變得不清醒,仿佛先前揮發了的酒精又被路疑送了回來。他慢慢洩了力,任由路疑親自己,偶爾被親過頭了才往後挪一挪。

路疑吻住向陽的唇不再動,感受着從向陽唇上傳來的熱意,睜開了眼睛。向陽恰巧也睜開了眼睛,眼眶裏濕亮一片,眼角都是濡濕的,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這些吻。向陽眨了眨眼睛,在被路疑輕咬了一下唇珠後喉間傳出一聲哼唧。路疑停下動作,松開嘴,看向向陽不自知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又去親他,末了再順着他的唇縫親到嘴角。

軟乎乎的,跟個小奶貓似的。路疑一邊啄着小奶貓的唇角、酒窩和眼角一邊想。

向陽腦子暈暈乎乎的,被路疑親啄臉頰時才得以大口喘息。他好不容易捯過氣兒,腦子清醒的過程中第一個想到的是“廁所居然這麽香”,第二個是“這人是不是背着他偷偷練過,怎麽都不喘一會兒的”,至于第三個,他還沒來得及想。

路疑噗嗤一聲笑出來,向陽懵着看他:“怎麽了?”

“沒練過,”路疑還是笑着:“只在腦子裏模拟過。”

向陽眨着眼睛反應着。路疑看他這幅樣子覺得新鮮又可愛,上去又親了兩口,還帶響兒,餘音繞梁的那種,給向陽震明白了。

向陽覺得自己真是變了,以往要是在不清醒的狀況下鬧出笑話,清醒一點後都會無臉見人至少五分鐘,現下他只是覺得耳尖發燙,而且還能和路疑一樣噗嗤一聲笑出來。

他倆對着得樂了有五分鐘,還是因為有人進了洗手間才止住笑。路疑看了一眼隔間的門鎖,确認是鎖着的以後放下心來,上前無聲地吻了下向陽的側臉。

向陽不甘示弱,上去也啄了下路疑的臉側。就在他想上去親第二口時他們的隔間突然被什麽撞了一下,發出巨大的聲響。

“哐當!”

向陽吓了一跳,路疑也是,他倆的注意力被迅速吸引過去。門外傳來幾聲被捂住的尖叫,還有一個男人含糊不清地在說話。

路疑皺起臉,剛想伸手敲敲門讓門外知道洗手間還有人時就聽見了一句尖叫。

“救命……唔!”

是個女聲,結尾還是被強行掐斷的,尾音刺耳的很。

向陽猛地站直,路疑轉回頭來,向陽看見他臉上嚴肅的神情,知道了那不是自己的幻聽。

路疑迅速扭開門鎖,緩慢地推開,再确認不會傷到門外的人後才一下子全給推開。向陽一眼就看到被揪着頭發滿臉是淚的姑娘,當下瞬間反應過來:“李姐!”

李姐就是向陽媽媽的助理,跟着向陽媽媽幹了幾年,跟向陽也算比較熟。

控制住李姐的是個喝醉了的男人,看上去挺年輕的,二十歲估計都沒有,他聽到向陽的這句話,看向向陽這邊,大聲地叫嚷:“別,別他媽的來插手,你就當沒看,看見就,就得了……”

路疑沒等那人說完,話都沒廢一個,直接就是一拳過去,把李姐和那人一下字分開。向陽一手扯住路疑,一手扶住李姐。他沖路疑小聲說:“別惹事兒,你這下沒怎麽傷到他,事兒鬧大了就不好解決了。”

路疑轉過頭來:“那就讓他這麽……”

“我媽公司有個優秀的律師團隊,”向陽還是扯着路疑的手腕:“李姐跟了我媽好幾年,律師團隊肯定會幫她。這種事兒打官司絕對能贏,沒必要把自己也扔進去。”

路疑盯着地上躺着哼哼的人深呼吸幾次後轉過身:“走吧。”

向陽松了口氣,點點頭,扶着李姐跟着路疑往外走。

“你們……等着吧!”背後傳來氣急敗壞的吼叫:“我姐夫……我姐夫是向遠!”

向陽的腳步頓住了。

向遠?

“你想不想媽媽呀?”“我也想你媽媽了,但我們已經開始走上不同的路了。”“爸爸也想像雲一樣随意地飛走,但是不能。”

……爸?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

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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