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Venus
Venus
Venus:59.
沈爰輕輕一句話, 像破開初春冰面的那縷風,悶脆聲藏在冰面底部,有什麽正蠢蠢欲動。
易慎看她的目光深了, 走近她。
沈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被高聳的影子罩住,她仰頭望着他, 水眸滉動。
兩人對視許久,易慎伸手拿過她懷裏的床單,似答非答:“你覺得呢。”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沈爰看他轉身要走, 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他的胳膊溫熱, 肌膚相觸磁場相接。
易慎回頭, 有些無奈:“又怎麽。”
沈爰一動不動注視他, 露出幾分無措。
易慎見她咬死不放,好像非得從他口中聽到她想聽到的答案才肯罷休, 往前一步, 單手攬住她腰,一下把人帶進懷前。
男人強烈的氣息襲來,沈爰呼吸一滞。
易慎低頭, 用蠱人低音磨她:“離不開我啊?”
她面頰一熱,推他, “說什麽渾話。”
他放開手, 無聲牽唇,轉身去替她鋪床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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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叔叔的辦事效率非常快, 報案一天半後, 警方就在高鐵站找到了想逃回老家的姿姿。
顧迎秋做事缜密,收買了姿姿以後删掉了所有證據, 姿姿手裏的那些不足以指向顧迎秋,證據還要再找。
姿姿就是顧迎秋手裏一把用完就丢的刀。
私吞那批天然鑽是姿姿貪財的個人行為,被帶回濱陽派出所時,她後悔不已,并多次強調想當面對沈爰道歉。
沈爰沒有立刻去派出所,也沒有聽姿姿的電話。
她收下顧迎秋錢財,背棄品牌的瞬間,她們之間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第三天,她才去派出所拿回自己的那批天然鑽。
姿姿在派出所待了一天多,整個人被抽了魂一樣,哪還有平時昂揚活躍的模樣。
見到她以後,姿姿恨不得撲上去求她:“圓圓姐,求求你了,你幫幫我。”
“你別告我行嗎?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爰面無表情,只是問:“為什麽要這樣做。”
姿姿雙手垂下,癱坐回去,“都是你的員工,你…你凡事只想着朱朱,我資質,學歷,哪樣不比她強?”
“什麽好機會大場合你都帶着她,而我就是個給你賣命的打工妹。”
沈爰聽着這些話術,基本上落定,顧迎秋給她洗腦了不少。
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我帶她出去,哪一次不是給你錄音,記筆記,把我看見的,學到的,原封不動帶回給你。”
“朱朱也一樣,去哪看見什麽,第一個都會想着你。”
“你知道我為什麽讓你留在工作室,把朱朱帶出去嗎?”沈爰心裏酸澀,胸口堵悶:“因為我不在的時候,必須留能力最強的在家裏做頂梁柱。”
“我認為你的能力全方面都要高于朱朱,她處理不了的問題,你可以。”
“沒想到我的信任,在你眼裏就是……”說到這裏,沈爰閉了嘴,偏頭,掩藏發紅的眼角。
姿姿頓時崩潰大哭,捂臉懇求:“圓圓姐你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嗚嗚嗚,我求求你……”
“明知道這樣做LilyBán會毀于一旦,那個時候你怎麽沒想着知錯呢。”沈爰不願再看她這樣,把剩下的事都交給沈家的律師處理。
顧迎秋惡意構陷的證據還需要進一步搜集,但是有了“落網”的姿姿,接下來正常維權,公關那邊就可以把LilyBán的品牌事件澄清成惡意競争,等輿論過去,LilyBán就能逃過一劫。
…………
沈爰處理完派出所的事,趕去下一場。
生窈在咖啡店等她。
回來事情太多太忙了,都沒有好好找時間和閨蜜坐下來聊。
生窈看着沈爰遞過來的信封,翻開一看,“……阿瑟赫蒂高珠展?”
“嗯,vip邀請制的,國內外都很有名的一個高端珠寶展,我本來沒想着能去。”沈爰指指材質金貴的邀請函,“誰知道,他們給我送來了邀請函。”
生窈“哦?”了一聲,翻到背面仔細看了看小字,瞪大眼睛:“…喂,這玩意在霄粵灣辦。”
“我不信巧合…”她擡頭,看着沈爰,突然陰謀論:“不會是祁家人給你挖的坑吧?”
這麽牛逼的一個珠寶展,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怎麽就突然給她寄邀請函了。
雖說沈爰是沈家大小姐,就算籌辦方上趕着也有可能,但一和霄粵灣扯上關系就……
“你想的我都想過了。”沈爰把珠寶展的宣傳圖找出來,給她看其中一樣展品,“這套綠松石首飾,我想去買下來。”
“我找人查過了,這是我奶奶外婆的遺物。”她垂下眼睫,“早些年丢失了,我小時候看見過照片,記得很深,奶奶說這是她外婆的嫁妝,是最喜歡的首飾。”
“我奶奶和她外婆關系非常好。”
生窈看着圖片,“那倒是能理解,不過……”
沈爰補充:“就算是冒險我也想去買,買回來送給我奶奶,然後……”
她咽了下喉嚨,下定決心:“勸她暫緩我結婚的事。”
生窈眼睛亮了:“你終于想開了!我就說鄭文柏那人不行!”
非要扯謊,是因為她答應了易慎先不結婚。
往心裏探究,實際上,是她後悔了。
明知道就算強迫自己,也無法喜歡上鄭文柏,那就不能耽誤了人家。
雖然無法和易慎有結果,但她也不想将就一輩子。
…………
晚上。
“不行,不許去。”彭芹一口咬定。
沈爰失落,眉毛皺成八字,“奶奶…您就讓我去吧,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辦…”
彭芹剛要說什麽,劇烈咳嗽兩聲,臉色不太好看,喝了口茶水,非常堅決:“不許去,一個珠寶展,其他地方有更好的,不去又不會損失什麽。”
沈爰心裏着急,小聲堅持:“我想去,我有必須去的理由…”
她問:“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麽非去不可的。”
沈爰擡眼,對上奶奶的視線,呼之欲出,最後又閉了嘴。
哎,不能說,說了就不是驚喜了。
其實她作為成年人,去哪裏做什麽早就有自主權,只是因為涉及霄粵灣,沈家全家對霄粵灣都很敏感,她覺得有必要和家裏知會一聲。
果然遭到否決了。
坐在一邊喝茶的沈知松點頭,“圓圓啊,這次我支持你奶奶,我也覺得,一次珠寶展不去就不去了。”
“你說你萬一有三長兩短的,你讓我們怎麽活。”
沈爰塌下肩膀,很無奈:“爺爺~這都法治社會,我去參個展,能有什麽三長兩短的。”
“霄粵灣上流圈的活動十有八九有祁家人,萬一受委屈呢?別說三長兩短,給你一個冷眼爺爺這心裏都受不了喲。”沈知松語氣活潑,但說得卻是嚴肅的話。
沈爰嘆氣,真沒辦法,反正早就決定了,不讓去她也要去!
孫女這副表情顯然是不打算聽話,彭芹着急之下咳得很厲害,沈知松看見老伴這幅樣子,剛打算說話,門口傳來動靜。
“奶奶,讓圓圓去吧。”
沈爰扭頭,看見從外面進來的大哥沈逾。
沈逾脫下西裝外套,遞給保姆阿姨,踩着拖鞋走進來,遞給沈爰一記安撫的眼神, “您二老太緊張了,沒事的。”
沈知松略有埋怨地看着長孫,雙指點點他,“你啊,你也糊塗了?”
“你奶奶這些年怎麽過來的你最清楚,你還讓圓圓去那個地方。”
沈爰愣了,看向二老:“什麽…什麽叫怎麽過來的,奶奶您怎麽了!”
彭芹看眼下是瞞不過去了,垂眼嘆氣,搖搖頭。
還是不想跟孫女報憂。
沈知松看出老伴的意思,但如今不說是不行了,他替夫人開口:“圓圓啊…其實,一直沒有告訴你。”
他擡眼,露出鋒利目光,“這些年,祁家人不停地在騷擾你奶奶。”
“過去年輕,能扛得住。現在歲數大了,身體經不起這一次次的驚吓。”
“什…”沈爰詫異,半邊身子都冷了,“奶奶的身體是被他們搞壞的嗎!?”
“也不全是,你別大驚小怪的,教你的穩重都去哪兒了。”彭芹提醒她,眉目溫和很多,“我這老毛病本來就有,你爺爺誇張了。”
一開始是威脅,發信提醒彭芹當年發生的殘忍血案,描述當年她自殺後的細節畫面,讓她以死謝罪。
後來就開始寄一些包裹,不斷提醒彭芹當年死在那祁家女肚子裏的孩子,說什麽小鬼冤死的魂魄會飄到濱陽,吸食他們夫婦的陽氣,拖他們二老一塊下地獄。
然後彭芹不斷受到那位祁家女生前的各種遺物,她的名字,她的過去,不斷在彭芹生活裏反複出現,人一到老,身體和精神都會變脆弱,一到晚上總是反反複複想起那些。
加上近幾年濱陽天氣惡劣,彭芹就時常感染風寒,一次次就成了現在這樣總愛咳的樣子,身體也弱了不少。
彭芹身邊的保镖換了一批又一批,每次都加強保護力度,可那祁家人就像無孔不入的蒼蠅,總能抓到可乘之機。
沈爰聽完,雙目通紅,扶在木椅上的手都在抖,“為什麽…憑什麽…”
“奶奶做錯了什麽他們要這樣不放過!”第一次,她對祁家人産生了恨意。
也是在這個瞬間,沈爰多少體會到家族仇恨的情緒。
“爺爺奶奶一直在遭受這些。”沈逾見到妹妹情緒波動,走過去,大手摁住她的肩膀,撫慰:“近期已經沒有了,他們二老身邊的所有人和事我已經找人掃幹淨了。”
“爺奶已經決定,過了年回郊區老宅久居,依山傍水的适合養身體。那邊的莊園正在找人重新維護。”
“那邊是我們的地方,祁家人絕對叨擾不到。”
沈爰禁不住發抖:“他們騷擾了奶奶多少年?”
沈逾回答:“斷斷續續,至少十五年。”
沈逾也是近一兩年才知道,這麽大的事,二老瞞了所有人。
沈家和二老年輕氣盛的時候,他們不招惹,偏偏要等他們步入老年了,沈家勢力跌落的時候發起進攻。
那些人根本沒有放下仇恨,祁家人生性太蠻橫,城府和計謀也深。
沈爰撐着額頭,萬分後悔:“十五年…”幾乎覆蓋她整個青春期。
而她卻什麽都不知道。
“你大哥說得對,都是之前的事,最近沒有了。”彭芹安慰孫女,“雖說我們沒事,但我還是不希望你去霄粵灣。”
“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你現在應該知道了。”
沈知松發白的眉毛都垂了,叩叩桌面,“賴我…賴我。”
但其實,聽完這些事以後,沈爰去霄粵灣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她倒是想會會那家人,問問他們憑什麽這樣傷害她的奶奶。
沈逾深沉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妹妹臉上,半晌,卻發了話:“圓圓想去,就讓她去。”
另外三人齊刷刷看向他。“我們沈家人,什麽時候躲過,怕過。”
沈逾給予爺奶絕對自信的神色,指腹拂過大紅酸枝木椅的扶手,“您二位放心,我會保證圓圓平安無虞,高高興興地參展,半句奚落都受不到。”
沈爰望着如磐石靠山般的哥哥,感受着這股安全感,直感眼眶酸熱。
她伸手,握住哥哥的手腕,無比踏實。
…………
夜晚,家裏人都睡了。
二樓書房的燈透過窗簾還亮着。
沈逾處理完所有工作,關了電腦起身,他拿到助理發來的電話,一邊撥通,一邊拉開落地窗的窗簾。
別墅區的夜色映入他眼簾,玻璃倒映着他高大板正的身影。
電話響了數十秒,被接通。
注重禮節的沈逾頭一次略過了所有寒暄禮貌,盯着窗外,直接開口:“我是沈逾。”
“請你辦件事。”
雖說了“請”,但語氣卻沒留給對方考慮的權利。
…………
按照邀請函所寫的高珠展開展時間,沈爰搭乘飛機準時抵達霄粵灣,這是她二十四歲以來,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
她必須在開展第一天就參展,因為高珠展的展品大部分是對外售出的,沈爰就怕去晚了,奶奶祖母那套綠松石鑽石項鏈被別人訂下。
為了低調,沈爰鮮少穿了件純黑色的裙子,首飾只戴了那顆澳白珍珠。
實話說,當初易慎給她買的這顆珍珠的品質并不算上好,在這種珠寶專業的場合,戴着這樣一顆略有瑕疵的珍珠,确實有失身價。
但是。
沈爰擡手,手指握住鎖骨中心的白色珍珠,默默給自己鼓勁。
沈爰進了會場,環顧周圍。
在上流活動中,即便穿着最簡單,她過于精致的五官依舊讓人難以挪目。
沈爰的面孔驚豔又生疏,不少人看着她竊竊私語。
這次的展會将珠寶展和宴會兩者合一,不遠處就能看見來賓舉着香槟,圍着一樣樣展品低聲社交着。
沈爰想去拿杯喝的,可看見那邊那麽多陌生人,望而卻步。
周圍人八成交流中說的都是粵語,對話偏日常,語速很快,這對沈爰這個純北方人來說,簡直比外語還難懂。
這時,一串嬌滴滴的嗓音接近她身後。
“大佬,你睇下佢都算夠膽嚟吖。”(大哥,你看她還真敢來呀。)
沈爰沒聽懂,轉身,看向走向自己的這對兄妹。
他們眉眼很像,渾身上下透着矜貴和傲氣。
女生妝容精致,丹鳳眼透着嬌媚,身上穿着DIOR高定套裝,脖子上戴着尚美的蜂巢項鏈。
雖然聽不懂,但是語氣她是能分辨的,明顯不太友善,沈爰眉心動了動,以表禮貌,稍稍颔首。
祁藝上下掃視着白嫩纖細,淡然無害的沈爰,輕哼一聲,壓低聲音來了句“佢哋屋企嘅人果然睇就眼冤。”(他們家的人果然看着就讨厭)
說完,她揚起笑容,環胸搖晃兩下,俏皮着:“你好,我叫祁藝。”
說着,她故意咬重,“祁,藝。”
“邀請函是我們發給你的,沒想到,你還真敢來呀,哈哈。”
沈爰還沒應付過這種帶着惡意來打招呼的,又是祁家人。
她以為躲一躲就可以,沒想到祁家人竟然會主動湊上來。
他們都有相似的丹鳳眼,只不過這對兄妹的丹鳳眼不如易慎家的精致,純粹的單眼皮,有些吊眼稍,看着刻薄。
易慎的丹鳳眼是內雙的,每一寸的線條都精致漂亮,更鋒芒更強勢。
瞥了眼祁藝身邊的高大男人,清冷疏離,舉手投足有股誰都瞧不上的高傲,沈爰下壓喉嚨,面對她陰陽怪氣的作态,腳下發虛,心裏有些沒底。
祁庾搖晃杯子,喝了口香槟,提醒身邊人:“差不多行了,二叔在那邊等着我們。”
不知哪句話點到了祁藝,她突然扭頭,對着人最多的餐飲區突然喊了一句:“爸爸!!沈小姐來了!”
瞬間,整個會場的氣氛就變了。
一時間,從各個方向的數雙眼睛齊刷刷刺來,紮在沈爰身上。
她心跳漏了一拍,猛然有股羊入虎穴的威脅感。
大腦迅速反饋,意識到真相。
爺爺說,霄粵灣的上流活動難免會有祁家人,這話沒錯。
現在的情況是。
不是有祁家人。
沈爰環顧四周态度各異的眼神,眉心抖動,突然有些怕了。
這就是祁家人的場子。
即刻,以某位中年男人為首,不少人靠近沈爰。
沈爰努力壓抑慌亂,攥住手心,面色緊張下意識往後退。
她後退,下一秒,後背抵上一堵溫熱的牆。
熟悉的氣場如靠山般襲來,沈爰愣住,肩頭被人一手握住。
她擡頭,望上易慎俊然立體的側臉。
易慎把沈爰攬在懷裏,握住她肩頭的大手彰顯保護意味,又親昵。
他一眼射過去,不少人劍拔弩張的氣勢瞬間消焰覆滅。
易慎顯然不把他們放眼裏,姿态自信又懶散,把人護在懷裏,晾了他們十幾秒,連眼神都沒給祁藝,直接說。
“祁藝,誰給你的臉敢這麽跟我的女伴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