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Venus

Venus

Venus:60.

一語既出, 衆人嘩然。

面對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祁藝頓然通紅了臉,氣得多少罵話堆在嘴邊, 對着易慎這張臉, 又畏懼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明明都是平輩,一個二十多年才撿回來的…憑什麽這樣!!

眼見着堂妹就要憋不住了, 祁庾碰碰她的胳膊,無聲警示。

祁藝的憤怒被打斷,無奈,轉而向父親投去委屈的目光。

他易慎敢這樣對她說話, 不也是當着所有霄粵灣上流圈大佬們打了她爸爸這個祁家二爺的臉嗎!

他們祁家當家的這一家四口, 還真得狂到近親都不放在眼裏了!

沈爰生在上流社會, 怎麽會不知道這樣說話的負面影響, 她悄然捏住他的外套衣角,拽了拽。

易慎仿若沒察覺到她含義明顯的小動作, 直視面前兩米之外的二叔, 不滿和戲谑都在臉上:“二叔,女兒還是教好再帶出來。”

“不然丢得是祁家的臉。”

沈爰懊惱阖眼,頭都大了。

哎…別這樣啊, 易慎。

她就是來買東西的,不是來挑大兩家矛盾的。

祁藝的細長丹鳳眼随了祁侯世, 他身着暗藍刺繡西服, 微胖的身材透着富貴之态,久戰商場, 即使人到中年, 依舊有不俗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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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對所有人都言笑晏晏的他此刻的臉色不太好看。

祁侯世有一女一兒,是個少見的重女輕男的男人, 大女兒生下後,想再要個女兒,結果生了小兒子,之後就不再要其他子女。

祁侯世溺愛祁藝到随她無法無天是整個霄粵灣上流圈人盡皆知的事,所以公子哥和小姐們都不敢惹祁藝。

結果易慎卻當着這麽多貴賓的面這樣羞辱他的女兒。

不少人看見這場面,都吓得倒抽一口氣。

就算是堂侄,這樣給自己女兒氣受,這祁侯世怕是都不能忍吧…

祁侯世的狠辣手段大家是知道的,就是一個笑面虎。很多人都說,祁家實際上能力最強的是老二,只不過祁醒的父親祁華甄占了個老大的輩分,才當了家主。

易慎目光冷淬靜直,如傲立的鷹隼,把手下放,堅定地握住了沈爰的手。

手被溫熱包裹住,沈爰擡眼,慌茫望着他,有些不安。

祁侯世臉色陰沉,目光在沈爰臉上停留許久,轉而看向易慎,作為長輩不滿的情緒已然明顯,“阿慎回來了,怎麽也不跟家裏講一聲。”

沈爰眉頭折動。

這言下之意,是在說…霄粵灣沒你的事,就不要随便回來麽?

這祁家二當家的,可真狂妄。

“當然提前知會了。”易慎握着她的手,還閑得用手指揉搓着玩,“我父母已經準備了晚餐,二叔這麽關心我,晚上一起吃點兒?”

沈爰心裏笑,也對,知會家裏的誰,也輪不到知會你這個二叔。

你算個什麽。

祁侯世盯着易慎,招手,把女兒叫過來,牽住祁藝的手,換上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态:“阿藝再怎麽不對,你作哥哥的不該這樣說話。”

“阿慎,先給阿藝道歉。”

易慎點頭,很痛快:“當然可以,讓她先給我女伴道歉。”

說着,他拖腔帶調,更犯進:“九十度鞠躬,痛徹心扉的來三遍我、錯,了。”

沈爰聽到他還在往事态上潑油,握緊他的手,無奈得笑得更燦爛了。

現在好啦,徹底沒辦法收場了呢,易慎。

“這麽精彩的展,怎麽都堆在這裏無聊。”又一道低沉好聽的嗓音擠進來。

不少人回頭,看見了從外面走近的祁醒。

又是一陣嘩然。

噫,一個小珠寶展,怎麽惹來這麽多“神仙”。

沈爰悄悄回頭,看着祁醒,确定是第一次見,但感覺怪熟悉的。

好像在有關易慎的消息裏看見過這幅面孔。

祁醒和易慎身高相仿,他懶懶洋洋走到易慎身邊,擡手搭上弟弟的肩膀,指腹摸了摸山根鼻骨,笑了。

一副看戲大爺的悠哉,哪兒有嫡系大少爺該有的穩重。

他短暫笑了一聲之後,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打了個響指,指着祁藝說:“喂,小藝,這沈小姐的邀請函明明是我想讨好阿慎親自發出去的,你剛說的什麽鬼話。”

“你看,又這樣搶哥哥們的好處。”

“哥哥很生氣,這樣吧。”他笑得哪像是“很生氣”的模樣,笑眼深處是不容置喙的冷,“再加兩遍。”

“對沈小姐,五遍我錯了,三二一,開始!”

祁藝一聽,折辱得快要哭了,緊緊拉着爸爸不撒手。

祁侯世胸口起伏,盯着這兩個渾小子,低聲斥責:“正衰仔。”

說完,牽着女兒率先離場,走的時候,還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爰,目光深長。

不少人也跟着走了。

祁醒回頭,看着這些走的人,吹了聲口哨。

易慎始終目視前方,來了句:“手,差不多得了。”

這句話一出,他身邊的兩個人同時動起來。

沈爰把手從他掌中抽出來。

祁醒把搭着他的胳膊放下。

動作做完,三個人都愣了下。

易慎偏頭,睨着無辜的沈爰,拿她沒辦法,“我跟他說呢,沒讓你撒手。”

沈爰臉頰熱起來,餘光瞥見祁醒忍俊的樣子,不好意思到結巴:“啊,我,我還以為跟我說呢…”

易慎堂而皇之把手重新遞過去,“再牽。”

沈爰:?

還有別人在呢耍什麽流氓!

祁醒偏開頭,眯起眼,像看見珍稀動物似的看他。

易慎竟然會有這麽無賴的一面,說出去誰會信呢。

真該拍下來給老豆(爸爸)阿媽發過去。

逗貧完了,易慎指指身邊的人,給她介紹:“祁醒,親哥。”

祁醒俯身,向沈爰伸手,很是紳士:“沈小姐,久仰。”

沈爰和他握手,莞爾:“您好。”

她往遠處看了一眼,想起正事,跟易慎說:“我要買個東西。”

易慎擡下巴,示意往展廳裏走:“邊走邊說。”

祁醒跟在他們後面,随便逛。

“剛剛那個女生身邊的男人是誰?也是你們祁家人嗎?”

“那是三叔家的兒子,我們的堂弟,祁庾。”

“哦…你們祁家,好多人啊。”

“光是親的堂的叔叔加起來就六個,都在祁家的産業裏管事兒,到我們這輩的孩子就更多了。”

沈爰眨眨眼,點頭。

祁醒溫馨提示:“沈小姐放心,雖然家大業大,但平時不用和他們走動,我們和易慎四口人的小家還是很溫馨的。”

沈爰:……?

為什麽要和她說這種話。

易慎撂他一眼,好像在說:你能不能離我們遠點兒。

祁醒眯着眼勾笑,裝看不懂。

三人找到沈爰奶奶祖母的那套綠松石項鏈,正陳列在玻璃櫃臺裏,尊貴又端莊。

沈爰看下面的标簽,還沒有寫上別人的名字,意思是還沒被人訂下,松了口氣。

不過反而,壞消息迎來,會展的人告訴她:祁侯世老板幾個小時剛交代過,這件展品改為不對外售賣。

祁醒雙手抄兜,直起身,哼笑:“沈小姐,這件項鏈果然是為了勾你到霄粵灣來的誘餌。”

沈爰看他:“祁先生剛剛不是說,邀請函是你發給我的嗎?”

祁醒挑眉,搖搖頭,“确實是祁藝發的。”

沈爰:“那你……?”

祁醒的語氣像逗小妹妹:“唬——人——的——”

易慎沉氣,終于開口了:“祁醒,滾遠點兒,直到我看不見你為止。”

祁醒剛要裝失落,沈爰一爪子過去,揍在易慎後背上,小聲嗔怪:“易慎,你怎麽這樣跟你哥哥說話。沒禮貌。”

祁醒表情變了變:?哦呦。

熟悉的被教育的感覺襲來,易慎露出幾分認栽沒辦法的勁兒,二話不說攥住她的手,帶着往會場外面走去:“走了,先吃點飯去。”

沈爰被拽得緊忙幾步,回頭還看那件項鏈,“等等,不能走,我…”

“放心,它絕對是你的。”易慎保證。

…………

易慎去開車,留祁醒陪着沈爰在大廳門口等待。

祁醒給沈爰推薦了幾家抵到的粵菜餐廳,留她這幾天在霄粵灣好好玩一下。

祁醒說話待人并不能算是那種典型的好客熱情,說話做事都懶洋洋的,不太正經,但卻不會讓她感到不适,反而很自在。

今天霄粵灣有些陰天,似乎要下雨。

沈爰感受到空氣裏的濕氣正在漫濕裙擺下的雙腿,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頭,忽然發問:“感覺祁先生對我并不陌生,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

“易慎…是跟你提起過我嗎?”

“沈爰小姐想知道關于他的事嗎?”祁醒雙手背過去,彎腰打量她的表情。

沈爰點頭。

雨夜過後,整整五年,她對他的私生活一概不知。

“易慎啊。”祁醒直起腰,望着遠處的眼眸陷入回憶,“你剛走,我和父母就抵達了濱陽。”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還有祁家和你們家的過去糾葛以後呢,他就病倒了,拖拖拉拉一個月才痊愈。”

沈爰倏地擡頭,頓然擔憂。

什麽?他病倒過?

“怎麽了?!是什麽病?”

“病到不是大病,就是發燒,一直不退,怎麽看醫生也查不出病因,嗯…也許是因為淋雨感冒吧?”

祁醒一點點講給她:“人燒到快四十度,昏迷不醒了,偶爾有意識的時候一直小聲叨念着,像是夢話。”

沈爰的心在搖晃,“……什麽夢話?”

“你的名字。”

又是一波空氣濕度過載的風飄來,吹動她的裙擺。

沈爰的鼻尖剎那酸了。

祁醒說:“易慎不停說什麽…會努力,讓你等等他,再等等他。”

“他燒得厲害,後來人終于醒了,坐在床上呆了很久,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答應跟我們回霄粵灣認祖歸宗。”

“不過,他不改姓氏,只做易慎。未來也不打算跟任何祁家人争家産和權位。”

她問:“一開始他不願意嗎?”

祁醒點頭:“沒有明确說不願意,但是臉色很難看,估計是因為兩家之間的事,那表情明顯是不情願,估計還有點怨恨我們,知道了還不如不知道。”

說着,他看着沈爰的臉,故意來句戲言:“沒準啊,發了個燒,把自己的心燒死了?想明白了?”

沈爰微笑有些尴尬。

“既然你比他率先知道,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他是祁家人,你們不能在一起?”

她垂眸,眼睫像脆弱的蝶翅,“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不該由我說。”

“應該由他的家人親口告訴他,他不是孤兒,也不是被抛棄的。”

而且,不管說不說,兩家的矛盾始終存在,當時的他們二人,是沒有能力跨越這道坎的。

沈爰這一句話說出來,祁醒看她的眸色變了很多,笑意斂去,露出更多認真。

也是,他弟弟認定不放的人,怎麽會差。

…………

祁醒請兩個人吃了個便飯,沈爰舟車勞頓,不再多留她。

他囑咐兩人,這幾天要抽一天回家去探望父母,特別強調,是兩個人。

藏在易慎舊電腦的東西也終于取出來了,電腦修好,他讓助理把視頻原件連帶着視頻拍攝時間各項數據一并拷貝出來,進行專業性公證。

他把視頻給了沈爰,她看了內容。

竟然是自己在英國的時候拍的視頻。

曾有一個冬天,她三弟放假,非要來倫敦找她玩,那時候沈爰正處于創作靈感高發期,也正是那個系列的創作期。

視頻裏,沈周玉以第一視角,參觀了沈爰和顧迎秋的小工作室,最後鏡頭落到她身上,她正在畫稿,桌子上的所有稿件被沈周玉用鏡頭清清楚楚記錄了下來,包括她握着筆,正在精修細節的模樣。

[暗室逢燈]

[陽和啓蟄]

[沉疴流情]

[煎水作冰]

沈爰為它們一一取名,藏着她對易慎的所有情與怨。

“姐,這是你最新的作品嗎?”沈周玉問。

沈爰擡頭看向鏡頭,還笑着揮了揮手,“嗯,馬上就完成了。”

沈周玉問:“什麽時候能買到成品?”

沈爰心裏恍然苦澀,莞爾:“……不一定會生産,只是先畫下來。”

這個時候,顧迎秋走入鏡頭,攬住沈爰,對沈周玉介紹:“放心吧,你姐這個系列的稿子我看過了,絕對的潛力之作!等完成了我就幫她去宣傳,肯定會有人賞識,你就等着看吧,百分百能靠它一炮而紅,給珠寶圈一些黑馬新人的震撼。”

字裏行間,眉眼表情,盡是對沈爰這個好友的驕傲和崇敬。

什麽都不用說,僅一個視頻,顧迎秋背刺搭檔,盜竊創意搶注,奪為己有的事實板上釘釘。

她在行業內的風評和地位會徹底粉碎。

所以說……重逢那天,顧迎秋把設計遞給易慎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那些圖是沈爰的設計了。

所以才會那樣無禮,轉着圈地用語言戲弄顧迎秋。

沈爰轉發了顧迎秋內涵自己的博文,并留言:“賊喊捉賊,請你先把我的設計還給我。”

随之把當年的視頻原封不動傳了上去。

顧迎秋發的所有東西全都已經經過存證,公證。她删光都沒用了。

等她回到濱陽,連帶着名譽權,著作權,一并将這人告上法庭。

而易慎送給她的禮物不僅僅這一個視頻,恐怖的是,不知什麽時候,易慎掌握了顧迎秋與其他人聯合借助藝術展洗/錢的證據,彙總後萬分慷慨地送給了沈爰的律師。

這下,顧迎秋罪加一等,而且是致命的一層。

五年後,他易慎終于成了各種意義上,能夠護沈爰分毫不損守的那個人。

…………

易慎帶沈爰回了他在霄粵灣的房子,高級公寓矗立在霄粵海灣附近,夜間站在玻璃窗前能俯瞰整個海灣夜景,欣賞這一片水土的紙醉金迷。

夜晚的霄粵灣有種獨特的缱绻,情人交頸間的暧昧粵話,拖着腔調,把人心都聽軟。

易慎在水吧,問了她一句:“喝點兒什麽。”

沈爰站在落地窗前回頭,問:“有酒嗎?”

“奔波一天,不喝點酒不太好入睡。”

“有的是,過來吧。”易慎也沒問她喝什麽,徑直轉身到酒櫃裏挑選,似乎早就為她量身想到了最适合的酒類。

他從櫃子裏取出一瓶桃紅起泡酒,拆開封口,倒在香槟杯裏,橙粉色的酒液在剔透的玻璃杯裏跳躍細小氣泡,蔓延出甜香味。

沈爰又望了一眼霄粵海灣的夜景,轉身走向水吧。

剛走近,就聞到了起泡酒的甜醇味道,頓然亮了眼睛,“好香的酒,雖然不懂是什麽牌子,應該不便宜吧?”

易慎勾唇,遞給她一杯,理所當然:“給你能喝太次的酒麽。”

她靠在吧臺邊,接過來,抿了一口。

沈爰舉着香槟杯,喝酒要稍稍仰頭,這一動作将她漂亮的脖頸伸直,像天鵝展頸,柔軟的卷發也随之往後垂。

他盯着沈爰,眼神很深,喉嚨也莫名幹了,“怎麽貪上酒了。”

“在國外經常喝?”

沈爰浮動暗光的眸子與他對視,咽下口中的酒,想起那些個因為他而買醉的倫敦夜晚。

“你想知道嗎?我這五年都做了什麽。”

不等他回答,沈爰先說:“我想知道你的事兒,五年間,所有事兒。”

說完,偏開眼,又喝了口酒,掩蓋羞赧。

她這副樣子落在易慎眼底,十足享受,他捏住自己這杯,也嘗了口,敏銳感知:“祁醒都跟你說什麽了?”

兩人一個扶着吧臺懶散站着,一個後腰靠在臺沿,三兩句之間共飲着葡萄起泡酒。

果香小氣泡在口腔彈跳,代替夜風激起室內的缱绻不言說。

“易慎。”沈爰握着杯子,看他的目光變得很複雜,快要壓不住心底的竄動,“我弟弟拍的視頻,為什麽會在你的電腦裏。”

是你和他要的?還是…一開始就是你委托他去英國拍給你的?

“我們都分手了,你為什麽還是買下了黛園的房子,還正對着我家別墅的位置。”

“你的衣帽間,島櫃裏,為什麽收藏那麽多寶石。”

答案逐漸顯現形狀,呼之欲出,她卻不敢直接戳破。

易慎凝注她,把酒杯擱下,湊近,擡腕,手指溫柔地抹去她嘴角的酒跡,低語:“你醉了。”

沈爰握住他的手臂,用力攥住,墜進他深沉的眸子,試圖把其中的情深扯出來,公之于衆。

“我才喝了幾口,怎麽會醉。”

易慎沒說話,視線下放,灼灼盯着她戴在鎖骨中間的那顆白珍珠。

她急切起來,轉而一手抓住他的前襟,隔着衣服感受着他胸口的跳動,震得手指酥麻。

“易慎,你說啊,告訴我,這些都是為什麽。”

“你很急麽?”他問。

“我很急。”她說。

易慎大手上移,輕柔摸着她的頸,緩緩掀眸,聲線低啞,滾燙磨着她的防線。

“問題是現在,我想先接吻。”

說完,他直接覆了上去。

易慎俯身逼過來的時候,沈爰直接閉眼,順應湊上前,踮腳圈住他脖子,接住他的親吻。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塊,拼湊完整。

答案無需明說,情緒也不需要技巧轉折,只要一個吻。

一個纏綿,深邃,溫柔卻又忍不住發力的吻。

如果這份感情已突破體溫計的極限,那就随它打碎玻璃,不計後果,至死相愛。

克制無能,放棄自保。

讓我們,再次錯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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