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診
吃晚飯的時候,祁越照例端出一小盅藥膳擺在何淩跟前,自成親那日起,祁越每日都會為他炖煮,且會變着花樣的做,味道也極好,何淩一點也不會吃膩。
“相公,我現在沒什麽不舒服的,這藥膳以後就不用吃了吧?”雖然他不知道裏面加了些什麽,但是一定都不便宜,這樣日日吃,是不是有些太過浪費了?
“面上雖未有不适,內裏卻需要諸多調養,我是大夫,你好不好我最清楚,你要乖乖聽話!”早産又自小勞累過度,還營養不良,他身體的問題很多,祁越若不将其都調理得當,怎能安心的将他拆吃入腹!
何淩只好點點頭,乖乖地繼續吃,剛吃了沒兩口,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放下勺子,道:“相公,你的醫術,是不是很好啊?”
祁越夾菜的手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他,“怎麽?”
“我……”何淩張口說了一個字,就又頓住,他拿起勺子又吃了口藥膳,才猶猶豫豫的道:“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兒啊?”
見他說這個,祁越笑了,他夾了塊豆腐放在他碗裏,“阿淩要為夫做什麽都行,何需用上一個求字!”
何淩不好意思的笑笑,把他夾過來的豆腐吃掉,“我想讓相公幫我醫一個人!”
“哦?”那人鐵定不會是何珍,可其他認識的人,似乎也未生病,“是什麽人?”
“是今日賣我雞崽那哥兒的爹爹!”先前他還沒想起來,直到方才,雖說祁越總說自己醫術不精,只是略通醫理,可祁越卻知道,他的醫術比李郎中要好得多,每次對方給他診病,他都好的非常快,身體也比之前松快!
“今日剛認識的人,阿淩便如此上心了?”他的夫郎有多內斂他最清楚,不過是買了幾只雞崽,就有了交情?
何淩搖了搖頭,神色中帶着些懷念和傷感,“他自小與父親相依為命,感情定然深厚,日複一日地看着父親躺在床上逐漸衰弱,那種感覺有多絕望,我比誰都要了解。”
聽到這裏,祁越就已經懂了,他伸手握住那只擱在桌上的手,無聲的安慰。
何淩擡頭對他露出笑容,眼圈卻是紅了,他笑中帶淚,緩緩地道:“我每天,坐在父親的床前,看着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可我卻什麽也做不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若是有那麽一個人,能幫我挽回爹爹的性命,那該有多好……”
當他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的那一瞬間,祁越将他擁進自己的懷抱裏,用自己的溫度圍繞著他。
何淩被他緊緊的擁住,覺得異常的溫暖,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勾起唇角,“可我也明白,爹爹一直期望着離開的那一天,他太思念娘親了,所以即便他走了,我也為他高興!”
說到這兒,他擡起臉,望着祁越仿佛載着湖泊的眼眸,“如今的我,更為明白那種感覺。”
看着他因哭泣而更顯魅惑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祁越低頭,輕輕親了下。
何淩笑彎了眸子,也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接着道:“可是華哥兒不一樣,在他爹心裏,他就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讓你為他診治一下,不管治不治的好,我都安心了!”
“好!”祁越摸着他的發絲,“我們明天就去!”
“嗯!”何淩把臉重新靠在他的胸口,心裏安定了很多。
祁越親吻着他的發頂,眸色溫柔。阿淩想讓他活着的人,便是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他也要将他拉回人間來。
許父近兩年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近幾日的咳嗽一直都沒斷過,人都瘦脫了形。
許華昨日賣雞崽得了二十四文,加上先前存的一些,夠給他爹抓幾副藥的,若是身子骨還不見好,他就得再想想辦法弄些錢來抓藥。
“爹,該喝藥了!”許華把手裏的藥碗放在床邊破舊的小木桌上,伸出手把許父扶起來,用枕頭墊在身後,讓他靠在床頭,自己在床沿坐下,重新拿起藥碗。
許父輕咳兩聲,心疼的看着自己消瘦的哥兒,“小華,爹的身體熬不了多久了,何必浪費錢去買這些藥,多給自己買些好東西吃吧!”
“爹,你別亂說,你肯定會好的!”許華盛了勺藥吹涼,送到他嘴邊,“你就好好的把藥吃了,別操心其他的事!”
許父張嘴把藥喝了,忍不住嘆了口氣,“眼看着你都十七了,卻因為我這個拖累,到現在也沒定着人家!”
許華雖然人長的清俊,有些像個小子,但也不乏有些人家上門提親,可他偏偏要帶父出嫁,誰家願意平白多養個人,還是個藥罐子,最後都是不歡而散,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上門了!
聽見他又說這種話,許華皺起眉頭,“爹,您怎麽會是拖累呢,您再這麽說,我就生氣了!”
“好好好,不說不……咳咳咳……”許父說話一急,又開始捂着胸口咳起來。
許華趕緊放下手中的藥碗,站起身給他拍背。
“華哥兒在嗎?”
許父剛好受了些,外面便遠遠的傳來詢問聲,許華給他爹把枕頭整理了下,讓他更舒服些,就轉身出了屋,“在呢!”
低矮的籬笆根本就遮不住外面的人,他一眼就看見了昨日買他雞崽的何淩,在他身邊還站着個面容俊俏的男子,他眉眼含笑,氣質卓然,跟姿容豔麗的何淩站在一處,十分的般配!
他心中詫異,想來這位就是何淩那讓滿村嫉羨的相公了,他們怎麽會來找他,莫不是雞崽出了什麽問題?
“快請進!”許華上前拉開籬笆門,請他們進來,“淩哥兒,是雞崽有什麽事兒嗎?”
“不是的,它們都很好!”
“那這是……”許華疑惑地看着他們。
何淩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他們只昨日見過一次,這般貿貿然的就上門來要替人家爹爹診病,也太過奇怪了些,最後他還是把目光轉向了祁越。
接收到自家夫郎遞過來的眼神,祁越勾了勾唇角,他一颌首,道:“在下祁越。”
許華愣了下,趕忙對他也點點頭,“我叫許華!”
互通了姓名,也就可以說正事了,祁越擡擡手中的藥箱,道:“在下是名大夫,昨日阿淩歸家後,就一直放心不下華小哥兒生病的父親,故而今日讓在下過來為尊父診一診脈!”
許華一時呆住,這兩人特意從村子的另一頭過來,是給他爹診病的?
見他不說話,何淩唯恐他有什麽誤會,磕磕絆絆的開口解釋,“那個,我、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就是,就是……”
他的聲音讓許華回過神來,見他臉都漲紅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心裏有些暖暖的,他道:“我知道的,你不用着急!”
他知道何淩沒有什麽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真心的想幫幫他。
何淩松了口氣,他就是不擅長跟別人打交道,他沒有誤會就好。
許華把兩個人帶進屋子裏,走到床邊跟他爹低聲解釋。
祁越四下打量了番屋子裏的環境,屋子很小,家具都非常破舊,因為住着病人,窗戶關得很嚴實。
“勞淩小哥兒惦念了!”許父聽完自家哥兒的解釋,虛弱地對何淩笑了笑,又看向祁越道:“有勞祁大夫!”
祁越微一欠身,道:“您客氣了!”
許華搬來凳子放在床邊,祁越坐上去,把手中的藥箱子置于腳邊,伸手搭上許父的手腕。
房間裏異常的安靜,沒人開口說話,莫說許華了,何淩覺得自己的心裏都很是緊張。
良久,祁越才緩緩地收回了手,他的神色一直不曾有何變化,讓人看不出所以然。
“祁大夫,我爹怎麽樣?”看他診完,許華趕緊開口詢問,李郎中診的一直都是肺腑之症,開的藥喝了倒是會好一些,只是也未曾大好。
祁越微微一笑,“倒不是什麽大病,鎮上的大夫應該都是診得的!”
許華長長的松了口氣,不是什麽大病症便好,若不是沒錢,他早就帶爹爹去鎮上了,也不會拖到今日!
“許父曾被重物砸傷,胸口積有淤血未消,故而常覺胸口窒悶疼痛,肺腑亦有問題,才會常常咳嗽,身體其他地方均有微小病症,這些放在一起,自是讓人十分不好受的!”說白了,就是太大的毛病沒有,因從前常年勞作積下的小問題卻有很多。
“可有法醫治?”許華忙問道。
“自然有的!”祁越打開藥箱,從中拿出三個瓷瓶子,“一瓶祛瘀,一瓶清肺,還有一瓶滋養,每日一粒,不可中斷,待吃完了,記得尋我去拿,這藥需得服上一月才可!”
許華把藥瓶子捧在手裏,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只昨天見了一面的人,卻在心中惦念着他,一大早便帶着自己夫君來給他爹診病,還這般送藥囑咐!
何淩看着那般堅強不屈服的人紅了眼圈,便明白他心中所思,他上前輕輕握住他拿着藥瓶的手,柔聲道:“你不必想太多,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我爹已經不在了,我希望許叔能好好的陪着你,算是圓我一個夢!”
聽了他的話,許華才憶起,何淩曾經也是跟病重的父親相依為命,所以才對自己感同身受,其實自己是比他幸運的,父親還陪在他身邊。他注視着何淩的眼睛,道:“謝謝你!”
何淩勾唇笑起來,他覺得,他又交到了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