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章
70 第 70 章
◎他大概是輸了◎
出國返校的前兩天
金銳成突然告訴三個孩子, 他辦了一個慈善拍賣會。
作用嘛,一是處理這一年內,他制作失敗的珠寶首飾, 二是為了給一些特殊病症的孩子們, 籌集一些公益醫療費。
還讓周煜林他們,也把自己做好不用的珠寶首飾, 都放進去,頂着金教授徒弟的名號,也能拍賣到一個好價錢。
雖然這個拍賣會是臨時舉辦的, 金銳成只是在自己的微信上, 發了條朋友圈, 但來的人很多。
金銳成不常在國內,大家都想趁這個機會, 在他面前刷一刷臉。
當天,周煜林和明黎負責接待客人,韓美美在後臺偷懶躲清閑。
明黎小聲同周煜林說:“我大伯他們也要來。”
周煜林了然:“那我們, 是今天就開始裝情侶嗎。”
而且今天場面這麽大,也正好是公布兩人關系的好時機。
他們之前商議好了,既然決定了做戲,就做全套,在國內裝恩愛情侶, 等出國返校後, 就立馬去國外領證。
到時候結婚證往那兒一擺,誰都無法反駁。
明黎總覺得,心有愧疚:“林林, 委屈你了。”
但又覺得, 周煜林答應跟他領證, 會不會有那麽一點,喜歡他。
他要的不多,一點點就好。往後再慢慢培養感情。
周煜林搖搖頭:“反正我是單身,幫師哥一個忙而已。”
他既然決定了幫忙,就會幫到底。
明黎眼神柔和:“等……等你想要自由的那天,我會澄清我們的關系。”
周煜林淺笑:“好。”
于是明黎朝周煜林伸出手:“牽一下,可以嗎。這樣看起來更親密些。”
周煜林低頭看着他的手,看了兩秒,才緩緩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雙手交握的瞬間,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
感受着肌膚相觸的溫度,明黎不自覺扯起嘴角,又怕周煜林不舒服,只是稍稍貼着,沒有握緊。
這邊剛牽上,那邊明黎的家族長輩們就過來了。
明黎的大伯看見他們倆牽着手,不可置信地愣了下,血壓都高了,他快步過來,擋住明黎,低聲呵斥道:“你給我松手!”
“這是什麽場合,我之前給你挑的王家的孩子,今天也要來,被他看見了像什麽話!”
明黎皮笑肉不笑:“就是要讓他看見,讓所有人都看見。”
“我早跟您說了,我有愛人,您不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丢的也是您的臉皮。”
大伯指着他鼻子,氣得臉紅:“你!”
到底還是要臉,他平複了下心情:“你不怕把你媽氣死嗎?”
明黎淡淡道:“今天過後,圈內人都會知道我有愛人,包括你說的那個什麽王家的孩子。”
“我媽那個人比您精明,她明知道事情無可挽回,再氣也是糟踐自己的身子,自然就不氣了。”
大伯語氣冷了一度:“好啊你,我真是小看你了。這麽多年乖巧聽話,一出手就來了個大的是吧。”
他瞥了眼周煜林:“我收拾不了你,我還收拾不了他?”
明黎驟然冷了臉:“你敢。”
大伯哼了一聲,拍拍周煜林的肩:“你要是個識相的,別摻和這趟渾水,否則就算金銳成是你老師,也沒辦法。”
明黎一把打掉他的手:“別碰他。”
周煜林卻很鎮定,淡淡道:“我膽子很大,什麽家族我看不上也不怕。你有什麽招數,就使出來吧。”
大伯:“很好,特別好。你真是個有種的。等着吧。”
周煜林回了他一個禮貌的微笑:“裏面請,您慢走。”
等目送明黎的大伯離開,周煜林感覺跟他十指相扣的手,在慢慢撤回。
他猛地握緊,回頭看向明黎:“沒關系。”
明黎有些心煩了:“我怕他們狗急跳牆,你會受傷。”
周煜林卻說:“不怕。我家裏就我一個人,我也沒什麽軟肋和牽挂,他拿捏不住我。”
說到底,人之所以會被別人威脅到,都是因為心裏有在意的東西。
而周煜林,他孑然一身,什麽都沒有,沒有在意的事,沒有在意的人,這就是他無所畏懼的底氣。
明黎不說話了,抿着唇一臉擔憂,似乎在思考什麽。
後面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看他們牽着手,一副情侶的樣子,有些人自然會問一嘴。
兩人就說他們是彼此的愛人。
于是這個消息,很快就成了拍賣會上衆人嘴裏的談資。
有人三年前,曾經參加過周煜林跟靳修臣的婚禮,總覺得看周煜林眼熟。
但時間過去太久了,再加上婚後,靳修臣就沒讓周煜林在大衆面前露過臉,衆人也都沒想起來。
直到靳修臣忽然出現。
看見周煜林跟明黎交扣在一起的手時,靳修臣只覺得心髒被狠狠刺了一刀,眼前昏黑了一瞬。
前幾天,周煜林說不恨他了,他還那麽高興,不誇張地說,那是他這兩年來,最高興的幾天。
他原本還以為,自己跟周煜林複合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靳修臣站在不遠處,就那樣看着周煜林,腳下好像陷進了黑色的地獄,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在拼命拉扯着他的腿,讓他怎麽都邁不動步子。
這時,周煜林的餘光随意地掃了過來,在觸及到靳修臣後,瞳孔下意識反應劇烈地收縮了下,握着明黎的手也徒然用力兩分。
明黎察覺到了,安撫地回握他。
周煜林很快恢複鎮定,收回了目光。
靳修臣一步步,緩慢地朝他走過來,然後站在了周煜林的面前。
周煜林喉結微動,同他對視,像接待其他人那樣,公式化又客氣地說:“歡迎,請進。”
靳修臣死死地掐着自己手指,倔強又暗含委屈地看着他,眼神裏是厚重的痛色。
一陣風吹過來,讓他的頭發微微淩亂,鬓角那一撮滄桑的白發更紮眼了。
周煜林不小心瞥見,飛快地挪開視線。
他怕靳修臣在這種場合鬧起來,讓大家都不好看,就冷淡地提醒道:“快進去吧,外面人多。”
靳修臣喉結艱澀地滾動,執着地看着周煜林。
有一種苦味,從他的舌尖蔓延開,浸入四肢百骸,苦得他難以忍受。
但最終,靳修臣什麽也沒說,背影落寞地入了會場,每一步都仿若背了一座大山般。
周煜林盯着地面想,這個人的病,應該好點了吧。
起碼能出現在公衆場合了。
很快拍賣會開始
周煜林跟明黎兩人在臺下,并排地坐在一起。
靳修臣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周煜林。
腦子裏有很多個聲音,嗡嗡的,讓他的頭很痛。
他們在一起了嗎?
這個想法一出來,靳修臣徒然胸口窒息的悶痛。
他深吸一口氣,額角的青筋暴躁地跳動,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
這是要出現幻覺的前奏。
靳修臣收回目光,閉上眼,選擇不再去看。
不管是幻覺中,還是現實中,他都接受不了那種可能性,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
或許,剛才瞧見周煜林跟明黎牽手的場景,只是他的幻覺。
對,一定是。
他要再去問問,哪怕是招周煜林煩,他也要問問。
不然他真的,熬不下去。
在周煜林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有些人,順着靳修臣的目光,注意到了他。
然後想起了,周煜林是三年前那個,讓靳修臣在婚禮上放了滿城煙花,只為博他一笑的人。
于是稀碎的流言開始擴散開,最終傳到了明家長輩們的耳朵裏。
拍賣會一結束,明黎的大伯就拉着明黎去了角落。
周煜林不放心,跟着去看。
大伯看到周煜林,人都要昏倒了,斥罵明黎:“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明黎:“知道。”
大伯指着周煜林,手都在抖:“這、這是靳修臣的人!你真是挑的好啊,你是不是瘋了,想拉着明家一起完蛋?!”
周煜林平靜道:“我跟靳修臣已經離婚了,現在是單身,戀愛自由。”
大伯兩眼一翻,對他的态度,也不敢像之前那樣不客氣:“你,你請別說話。我處理家事。”
雖然明家,家大業大,不是一般的小家族,但仍然怕靳修臣。
應該說,圈子裏的人,沒有誰腦子有坑,會願意去惹靳修臣。
他們對靳修臣的畏懼,不在于靳家的權勢,而在于靳修臣這個人,瘋狗一樣的狠勁兒,報複心極強,還非常有頭腦、有手段。
就說靳家到了他手裏,還沒兩年就發展迅速,一舉拿下國內的多個市場,在多個行業獨占鳌頭,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這個人非常地有能力。
只是靳修臣太瘋癫了,做事完全不計後果。
如果別人不順他意願,他寧願兩敗俱傷,甚至玉石俱焚拉着對方一起完蛋,也要達到目的。
俗話說得好,不怕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這種人,沒有人願意去得罪。
大伯苦口婆心:“當我求你,別跟靳修臣的人攪合在一起。我們家怎麽經得住他報複。”
明黎不以為然:“大伯也有怕的時候?”
大伯:“對對對,我怕,我真怕。你行行好行不行。”
明黎:“別怕。現在怕還早了點。等我跟林林去國外領了結婚證,到時候你再怕。”
本來這事兒他不該說出來的,最好的效果是先斬後奏。
但看見明家的人這麽怕靳修臣,明黎忽然心裏有了另一個主意,或許不用委屈周煜林。
這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大伯都差點沒站穩:“你!你要跟他領證?!你反天了!”
明黎正要說話,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咚的一聲響動。
是什麽東西掉落在了地上。
三人都下意識回頭,看見靳修臣時,各自的表情都很精彩。
大伯第一時間捂住自己的嘴
而明黎,第一時間看向了周煜林。
周煜林那一瞬的表情很複雜,心虛中,又夾雜着矛盾的理直氣壯。
他甚至在心裏确認了一遍,自己已離婚,是單身,自己跟靳修臣早就毫無關系。
然後才能繼續維持他淡定的神情。
靳修臣望向周煜林,好像在從地獄仰望人間。
他艱澀地,緩慢地,每個字都宛如泣血般地問:“林林,你要,要跟他,結婚?”
心髒的疼痛蔓延到了喉嚨,大腦似乎也失去了組織語言的功能,讓他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能連貫地說完。
周煜林只是看着他,看着這個人站在風裏,瘦骨嶙峋到可憐。
那雙曾經年少時讓他着迷的眸子,如今完全失去光彩,還暗淡地鋪了一層死氣,又在聽到他要結婚的消息時,痛到不住地顫動,像是碎了一地的星星。
周煜林垂下了眼,不再看他。
靳修臣啞着嗓子:“你說話。說話好不好,求你。”
當着明黎和明家人的面,周煜林沒辦法否認,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去否認,去向靳修臣解釋什麽:“嗯。”
這個嗯字,讓明黎松了口氣,他心裏有一瞬的歡喜。
還有一種,打敗了正宮的微妙的優越感。
他贏了。
但對靳修臣來說,這個嗯字,宛如落下的鍘刀,宣判了死刑。
靳修臣的心髒驟停,他的眸子不再顫動,手也不再發抖,甚至臉上也沒什麽劇烈的表情。
他只是,緩慢地,沉重地,又狼狽地緩緩轉過身,一點一點往前邁步。
但沒走出兩步,突然一口鮮紅的血噴了出來,随後他整個人像是斷線的風筝,直挺挺地墜落了下去。
還好跟着一起來的林敬,及時扶住了靳修臣。
林敬朝周煜林打了個招呼:“是急火攻心,沒事不嚴重,交給我。”
周煜林欲言又止,沒有看靳修臣:“嗯。”
人群散了,天色逐漸暗了
熱鬧一天的莊園,也重歸寂靜。
周煜林坐在屋檐下,安靜地望着院子裏的臘梅樹,不知道在想什麽。
明黎站在他的身後,注視着他的背影。
他看見了。
在靳修臣倒下的那一瞬,周煜林那只下意識反應要伸出,但最終克制住,只是顫抖了一下的手。
明黎看不懂,但在那個時刻,隐約明白了一件事。
他大概是,輸了。
不管周煜林對靳修臣恨也好,還是其他什麽複雜的感情都好,在周煜林心裏,靳修臣這個人,永遠是特殊的,能讓他的身體快于大腦,下意識做出反應的。
但周煜林卻又克制着這種反應,說明,他自己也沒搞明白,內心還在迷茫,還在抗争。
忽然就想起之前,周煜林說,他們不是一路人,自己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
周煜林想要的,需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明黎轉身回屋,關上房門後,他拿出手機和一張名片。
然後給靳修臣發了消息:我是明黎,有空嗎,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