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我也跟他點了下頭。

五月睡了, 我多少放下心來了,開始應對漲奶。

霍明欽來看我的時候,我處在漲奶的忍耐中, 看霍明欽伸過手來, 我把他打開了。

他是當奶媽當了幾天習慣了嗎?

霍明欽微微一怔, 片刻後咳了聲:“我跟月嫂塞林太太學了一點兒,如果實在難受, 吸出來吧?”

“我知道, 我自己會弄的。你回去吧。”

我跟他說。

我生小瑾的時候, 要比現在更嚴重一些,那時候霍明欽不知道這些, 我也不想求助他。

現在有經驗了, 更不需要他了。

霍明欽看了我一眼, 輕聲道:“那你休息一下。”

又跟塞林太太說:“我就在外面,如果她不舒服你再告訴我。”

我說不用了。

他難道能比育兒嫂專業嗎?

但塞林太太回來跟我說,他在樓下,住到了客房裏。

塞林太太笑着跟我說,讓他待在這裏吧,如果他回家了,五月半夜醒來保不準他能抱着回來,那不如幹脆把他們倆隔開吧。

我沉默,這到底是誰斷奶呢?

好在經過這幾天的兵荒馬亂,奶戒斷了。日子也就踏上了正規。

霍明欽在分公司上班, 沒有如以往那樣早出晚歸,每次都是抱一會兒五月再出門, 晚上回來也是先來看五月。

我把學業及工作都加重了,重新開的繁星畫廊也逐步走上正軌, 工作繁忙,這樣正好避開了跟霍明欽相處的時間。

暑假的時候,我帶着五月回到了白馬山莊,小瑾來了。

我常跟小瑾通話,所以小瑾知道妹妹,只是這是第一次見,他抱着胖嘟嘟的五月很高興,就是抱的有點兒吃力,五月10個月了,已經挺重的了。

我讓他把五月放地上,他放的小心翼翼的,臉都憋紅了才輕輕把她放地毯上。五月在地上爬,一邊爬一邊回頭看他,呀呀的跟他說着話,又用小手示意的拍拍地上,意思是讓他也在地上爬。

小瑾矜持的站着,但架不住五月一再的回頭看他,于是也開始在地上爬,越爬越開心,沒多久就跟五月頭對着頭,笑的呵呵的。

五月笑的口水都下來了,他給五月撩起圍巾給她擦嘴:“妹妹,你跟我回家吧。咱們另一個家裏有很多更好玩的玩具,我都給你。”

五月當然不會回答他,小瑾晚上的時候就問到我這裏來了。

“媽媽,你這些日子不回家是因為在這裏生妹妹嗎?那現在妹妹生下來了,你帶着妹妹回家吧?”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在他身前蹲下來,摸了下他的小臉,我也想他,但已經沒有那麽撕心裂肺的了,我們每一個人都要适應這種離別的日子,時間長了就好了。

小瑾也會适應的,他想要做霍明欽那樣的繼承人,是需要早日練成獨立的心性。

我跟他輕聲說:“媽媽短時間不會回去了,如果你想媽媽可以給我打電話,也可以來這裏看妹妹。”

他臉上有些失望,但不重,他性格也像霍明欽,性子淡,片刻後點了下頭:“那好吧,那我跟爸爸換着來,不讓你跟妹妹覺得孤單。”

霍明欽把小瑾送來後他回國了,我不知道他是這麽打算的。

他不必如此費心,也不需要對我陪伴示好。

我跟五月不會孤單的。

馬場裏每天都有很多的活要做,草原一天一個樣子,有藍天白雲,也有新鮮的牛奶;

我問小瑾:“那小瑾你不上課了嗎?”

小瑾一歪頭:“我在這裏也有課的,媽媽你可以監督我的功課吆。還有,我可以在這裏騎馬,我教妹妹騎馬。”

那還是算了,五月還是騎小木馬吧。

我帶着小瑾去看喬治,寶麗生的那頭小馬駒已經長大了了,一歲半,已經有成年馬的樣子了,高大結實,線條優美。

亨利叔已經在培養它了,它是賽馬的好苗子。

小瑾墊着腳去摸喬治腦門上那一朵白色,跟我說:“媽媽,它也叫喬治嗎?”

我嗯了聲,小瑾便抿緊了嘴巴,有一會兒才道:“媽媽,那天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我說處死喬治的時候。”

我摸了下他柔軟的頭發:“媽媽不是對你失望,你還小,受的教育如此,我只是難過,你知道我難過在哪兒嗎?”

小瑾點了下頭:“你難過的是我說它沒有用了而要處死它,不是因為它不好過。爸爸後來跟我說了,媽媽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我笑了:“小瑾,媽媽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只要記得,以後你做任何決定,都要想一想,有些事情不是只論有沒有用。這樣也許能讓事情得到更全面的處理。

今天的話媽媽也只是建議,決定權也依舊在你這裏,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有自己更合理的處事方法。”

有些道理是要自己去摸索的,別人,哪怕是父母教給你的也并不定都是準确的,也許是讓你少走彎路的道理,也許是讓你更好的繼承家業的道理。

就比如霍明欽教給小瑾的是馴服世界,但世界不是馴服的,而是要讓他去坦然接受一切。

接受成功也接受失敗,平衡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幹涉小瑾,不讓他拘泥于父輩的價值觀、母親的慈悲觀,他應該有他自己的世界觀。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在現在小瑾的世界觀裏過于空泛,但我們聚少離多,我怕沒有時間再去教他了,只能把這些大道理提前說給他聽。

小瑾重重點頭:“媽媽我答應你,那媽媽你以後是不是還是我媽媽?我是不是跟妹妹一樣,都是你的孩子?這裏是不是我的家?”

他這是跟妹妹争寵了?

有點兒敏感的想法。

我知道單身家庭的孩子多少會有些這樣的問題,小瑾哪怕性子再淡,他也還是個孩子。

我給他整理小領結,笑着跟他說:“小瑾,媽媽再跟你說一遍,媽媽從來都沒有不要你,不回去是因為我想做我自己,就像你想離開媽媽獨自飛向天空一樣。媽媽也想看看你看到的風景什麽樣。”

小瑾眼裏有微微的閃光,我笑着繼續跟他說:“媽媽也再次鄭重的跟你說,只要你想我的時候就來看我,我永遠都會在這裏等你,我所在的地方永遠都是你的家。”

小瑾長大了,有了敏感的想法,我都把我真實的想法告訴他。

他會感受到的,果然他埋在了我懷裏,我伸手拍了他一會兒。

等他把情緒收好後,就高興的跟着亨利叔去騎喬治了。

下了課的時候除了跟五月玩,大部分時間都在騎馬。

他喜歡騎馬是真的,騎馬是一項讓人心情愉快的活動,坐在高高的馬背上,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

站的高,連風都是自由的。

五月看她小哥哥騎馬羨慕的不得了,大約是見多了馬,她一點兒都不害怕馬兒,看到馬兒拍着手高興的很,我偶爾抱着她靠近馬,她還要去摸馬兒的鬃毛,當然摸到就要往口裏填,正是什麽都好吃的時候。

填的還飛快,你壓根都抓不住她胖胖的小手。

霍明欽在暑假尾巴低的時候回來的,跟小瑾在草原上賽了一會兒馬,小瑾贏,因為霍明欽把五月揣在懷裏騎的。

五月興奮的笑聲老遠就能聽到。

這把王媽擔心的不得了:“這霍先生太大膽了,我都沒見過10個月的小孩子上馬的,五月以後要是鬧着騎馬怎麽辦,我老太太要不先去學騎馬?”

我安慰她:“沒事,五月現在什麽都不懂,就是體會下高高的感覺。”

小孩都是喜歡被舉高高的,霍明欽就喜歡舉着她,那她現在可不是喜歡在馬上,更像飛。

艾利太太則笑着說:“放心吧,霍先生這麽寵五月,以後都會帶着她騎馬的。不會讓王媽你去現學的。”

王媽笑了:“那就好,我老婆子可學不會了,讓霍先生長久的在這兒吧。”

她說着看我,我沒有接話,她們都覺得我現在跟霍明欽處的跟平常夫妻沒有什麽區別。遲早有一日會複婚的。

我轉身離開了。

婚姻是可以如以往那樣湊合着過,有感情的婚姻少,更何況是聯姻,相敬如賓就夠好了。

可我現在不需要再去過那樣的日子了。

秦家、霍家不讓我再婚,我也可以不婚,我有我的事業。

我在這裏又開了兩家繁星畫廊,其中有一家開在了我的學校外面。

我們學校坐落在在藝術區,靠近塞納河畔,這個地段很好,所以每天人來人往,畫家更是如繁星,這裏面有我很多我的同學。

我在這所學校認識了很多的畫家,有亞裔同胞,也有各種發色的人,甚至流浪畫家。

他們親切的稱我的繁星畫廊為充電驿站。

這個評價應該是繁星畫廊最高的了。

我要的就是這個。

藝術無邊,畫作無國界。

我也有不從事畫畫的同學,比如馬克同學,他改行了。

來給我賣畫,他叽叽喳喳很熱情的推薦自己:“伊林,雖然我畫的畫沒有價值,但我有價值啊,我不僅可以幫你賣畫,還可以幫你哄孩子啊。一個人幹兩份工,劃算吧?”

我看着他不做聲。

是在衡量他有幾分鐘熱度。

馬克急了,他又把他的家底也墊上了:“我是不咋行,但是我有錢!我爸媽有!讓他們投資當繁星畫廊的慈善基金!”

我知道他家世不錯,上學期間這就是個散財童子。從沒有為錢發愁過,別的畫家靠賣畫為生,他到處買。

所以他性格很好,開朗善良,朋友都真心待他,讓他繼續保持了這份童真,真到我都要笑。

馬克同學,你是來找工作的吧?倒貼老板錢是怎麽回事?家裏錢太多了?

馬克畫畫确實沒有他賣畫好,一張口就是甜言蜜語,到把來看畫的人哄的心服口服。比他自己畫畫有成就感的多。

他看上去确實很喜歡這份工作,一個月了都沒有辭職,所以我也就默許了他這個員工。

我也沒有想到馬克那天說的話是真的,他真讓他的父母來做慈善了。

繁星畫廊延續了以往的傳統,除去開支百分之60的盈利用來做兒童基金,現在在國外了,便用作全世界兒童基金。

馬克父母送來的不是錢,而是古畫,中國古畫,流落在國外多年的東晉顧蘊之的名作 《簪花侍女圖》。

他父母跟我說他們倆并不懂這些收藏,還是因為兒子喜歡,特意高價跟人家買回來的,既然兒子在這裏上班,就送給我,支持馬克的工作,支持我的慈善事業。

我不知道馬克怎麽跟他父母說的,讓這對上了年紀老來得子的夫婦這麽支持他,但我不能不收這幅畫,這是我們國家的畫,只要在能力之內一定要收回來的。

繁星畫廊有收文物這一職責。

前段時間我收了一些,正好一起物歸原主,送回祖國。

後來我也知道了馬克的父母送這麽大禮的原因,他們想見霍明欽。

他們家是做牧場的,奶源制品,想跟霍氏集團新開發的嬰幼兒産業合作。

霍明欽答應見面了,在考察了奶源沒有任何問題後,也合作了。

這都是後話。

我既然收了大禮,也就留下馬克了。

馬克口才不錯,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遇到買畫的甜言蜜語,遇到畫家侃大山。

每個前來的畫家他都跟人從莫奈的印象派講到現實派-蛋撻派。

我都不知道他竟然還有一手做點心的手藝。

五月來畫廊玩,馬克就給她做各種好吃的,我的畫廊不是油墨松枝香了,而是蛋撻加咖啡。

來這裏的畫家感嘆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畫作咖啡店呢?”

是有很多這樣主題的咖啡店,法國是藝術之鄉,到處可見畫作。

“要不把畫廊改成咖啡店吧,你看咱們畫賣的多慢啊,一天也就賣個幾幅,但是要是賣咖啡指定流水嘩嘩的。或者我們兩個一起做?即賣畫又賣咖啡?”

馬克聽到很多人誇他後,這些日子就天天跟我說這個,我剛開始以為他是玩笑,現在感覺他要來真的。

我現在知道馬克靜不下心來畫畫的原因了,就是因為太跳脫,想一出是一出。

我這次明确的跟他拒絕了,他問為什麽,我跟他說幹一行要愛一行,要專一,這樣才能有專一的畫。

我是希望他好好畫畫的,畢竟畢業于名校,一定也喜歡畫畫的,別因為中途咖啡香就去做咖啡了。

馬克還說我:“伊林,你說的要跟畫談戀愛似的。”

好吧,我不說他了,他還不懂,真正的畫家就是在跟自己的畫談戀愛。

馬克還問我:“伊林,你成立這個畫廊是深愛是吧?那你專一的在這裏是等什麽畫嗎?”

我被他說的頓了下,我曾經是想等一個人的畫的。很久以前的事了。

馬克還眨着眼看我,我跟他說:“總之不會是等你的畫。少年,去工作吧。”

既不想畫畫,那就賣畫吧。

馬克聳肩:“好吧,我想念五月了,五月寶貝這兩天你怎麽沒有帶來呢?我還想着給她做好吃的呢?你不愛吃,她愛吃,她可崇拜我了!”

五月現在是草都往嘴裏放的時候好不好?他給她做小奶酪膏那可不是好吃?

我搖搖頭。

五月最近讓霍明欽帶着去他公司了,說去試試公司産品。

霍氏集團這兩年開始進軍嬰幼兒産品,霍明欽所在的法國公司有一層是專門的游樂園,裏面兒童吃喝玩樂用品齊全,很多公司員工會帶着孩子去上班。

如果是霍家出的商品那品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所以我也沒有攔着。

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王媽說五月跟小瑾還在隔壁霍明欽哪裏,說要見證奇跡,神神秘秘的,三人。

王媽跟我學,我正要點頭的時候聽見了隔壁院裏動靜很大,砰的一聲。

我跟王媽趕緊去看,到門口時,聽見小瑾的尖叫聲:“爸爸!小心!”

我連忙進去,以為他們怎麽了,結果看見小瑾抱着五月躲在沙發後,而霍明欽在廚房,穿着防護服,從烤箱裏端出一盤黑乎乎的東西。

看見我們看,他神色有些讪讪的,嘴角動了幾下都沒有說出話來,大約是不知道怎麽邀請我們嘗一嘗。

王媽問:“霍先生,這是做了什麽?吃的嗎?”

愛瑪太太還補了一刀:“哎呦,我的上帝啊,這可不能吃了啊!我明明記得給準備的材料是做巧克力奶芙啊。”

霍明欽咳了聲:“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成這樣了,我按照你說的步驟做的。”

愛瑪太太說:“霍先生,你以後還是不要進廚房了,你不适合做這個。”

我沒忍住笑了下,我剛還說霍氏集團做的東西品質不錯的。沒有到翻車在霍明欽這裏。

霍明欽看了我一眼,也笑了下:“可能是火候不對。”

他很不舍的把那碟黑漆漆的東西放在了桌上,脫下了防護服。

在沙發後的小瑾看危機解除,抱着妹妹出來了,看着那碟黑漆漆的吃的跟霍明欽說:“爸爸,沒關系的,我們下一次再試試。”

我接過五月,五月咿呀着,伸着手還要去那盤裏夠,霍明欽握着她小手笑:“爸爸下次再努力下,一定給你做出好吃的來,不比別人差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說的別人不會是馬克吧?

霍明欽看着我笑:“等下次做好了,請你嘗嘗。”

我點了下頭,說好。

後面霍明欽又做了很多次奇奇怪怪的吃的,再次證明人不是十全十美的。

雖然霍明欽做的吃的不能入口,但沒有妨礙兩個孩子對他的崇拜。

也許在孩子的心裏,父親親自為他們做東西會讓他們覺得親切吧。

這倒是颠覆了霍明欽以前的形象,要知道以前的霍明欽從來都不知道小瑾的幼兒園作業是什麽。

他有時候下班回來,看見我們兩個做的手工作業,問做的是什麽?

小瑾高興的跟他解釋一番,他哦了聲,說不錯,就沒有然後了。

現在的霍明欽仿佛要脫胎換骨。

這是後話。

我抱着五月,領着小瑾回家,時間已經不早了,五月因着等好吃的,眼睛骨碌碌的精神着呢,不知道今晚幾點睡。

小瑾也是,過幾天他就要回國了,還是早一些培養睡覺時間吧。

小瑾回國繼續念精英舟,繼續走霍家繼承人要走的路,我想霍明欽哪怕是做榜樣遲早也會回去的。

而我已經準備定居在這邊了,我開的兩家畫廊多親自操作,長久住下去的信號我放給霍明欽了。

霍明欽是成年人,還是霍家選出來的人,知道怎麽取舍,也知道哪一邊更重要。

霍明欽比我想的要更沉的住氣,兩地跑已經成了他的常态,但這種跑法肯定是累的,雖然他見着五月的時候都是高興的,高興便顯的精神好。

五月太喜歡他,讓他非常有成就感。

五月會說話的時候,先嘟囔的就是爸爸,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她吐泡泡,後來等音越發越準的時候才知道她說的是‘爸爸’。

霍明欽的高興自然不在話下,他天天抱着五月說‘我是爸爸’的話也算沒有白費。

五月對着他說‘噗噗’,噴他一臉口水他一點兒也不在意,抱着她笑的眼角都有皺紋了。

霍明欽今年36了,也許是到了慈父的年紀了吧。

五月一歲的周歲宴上,霍家來了長輩,五月的爺爺奶奶,我已經離婚,不屬于霍家人,這次周歲宴我也不想鋪張,霍明欽征求了我的意見,只讓爺爺奶奶來了。

也許是霍明欽囑咐過他們,全程他們沒有提過讓我回國的事,沒有借着孩子給我施壓,讓我體諒霍明欽兩地跑的辛勞。

我的父親反而是那個先說的人,他說:“秦伊你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任性也要有個度,這都兩年了,該跟着明欽回去了。”

霍明欽接過話去了:“爸,是我想留在這邊的。跟秦伊沒有關系,五月在這裏長大,她喜歡這裏,我就喜歡,您跟媽也可以在這邊多住幾天看看,就會喜歡這裏了。”

我父親拍了下他肩膀:“你太縱着他們了。”

我神色不變的看着,一概已讀不回。我已經二十九歲,即将三十,三十而立。

這次竟然是我母親出來打了圓場。

“咱們先抓周吧,我看五月都等不及了。”

抓周是在地毯上,鋪了很大一塊兒,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們把能想到的東西都放上去了,五月的小木馬都搬上來了,我母親還說這個怎麽也放上啊。

王媽笑着跟她說:“霍先生讓放的,要不是不能牽一匹馬來,霍先生也就牽了。”

我母親搖搖頭,還是說:“太慣着了。”

果然五月把她領地裏的所有東西都看了一個遍後,最喜歡的是那個小木馬,騎在上面穩穩當當的。

霍明欽笑着對衆人說:“看吧,五月最喜歡騎馬。”

我母親喃喃說了聲:“這倒是像她媽媽,她媽媽也喜歡騎馬,我那時就想,這哪裏是女孩子該喜歡的?”

霍明欽看着我說:“像媽媽好。”

我移開了視線,不是故意的,而是我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對視像是演戲。

霍明欽也收回視線了,因為五月已經離開了她心愛的小馬,搖搖擺擺的向他走去。

這是五月第一次走,也許是下了小馬後幹脆站着了,也許是地毯上擺了太多東西,讓她不方便爬了,所以她晃晃悠悠的走向霍明欽。

霍明欽為了跟五月平齊,日常的動作就是盤坐在地毯上,于是五月奔的方向是他。

剛開始走,她走的不算太好,搖擺着避開那些捉周的物件,看馬上就要到了,就直接加快步子,像小炮彈一樣撲他懷裏,踩着他腿就能摟着他脖子了。到他懷裏的動作熟練至極。

她抱着霍明欽朝衆人笑:“爸爸。”

喊了一聲不夠,又拍着他肩膀連喊了好幾聲。意思非常明确。衆人自然都笑了:“這真是選了一個最對的。”

霍明欽的高興溢于言表,抱着她親了一口:“選爸爸嗎?最喜歡爸爸?”

五月被他親的咯咯直笑。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小鼻子翹着,得意洋洋,是覺得天底下爸爸這個玩具最好。

這場景确實讓人看的眼熱,我能想到如果我拆分了他們兩個,那一定是我太殘忍。

我就看着,無動于衷,霍明欽攻心布局再如何好,我都不會把五月給他的。

只是我還是比霍明欽要仁慈的多,我不願看着他跟五月生了感情後,離別時太痛苦。

所以等周歲禮結束後,我找他談話了。

“你也看到了,你在這裏,家裏就會對我施加壓力。所以到此為止吧。五月我會照顧的很好,你不用擔心,你有探視權,我不限制你,但最好一月一次。”

霍明欽目光幽深的投向我:“我現在不就是一個月一次嗎?”

他颠倒概念倒是很順手,他一個月往返一次,一次在這裏的時間超半月之久。

我不跟他強辯:“你若是擔心我再婚影響霍家,那我也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我對婚姻再無任何期盼。”

他不用去懷疑我身邊的人,也不用去做比較,挽回什麽。

霍明欽這次沉沉的看着我,我也讓他看,我說的是心裏話,我對婚姻無一丁點兒期盼,尤其跟他的,過去那七年,我真的累了,現在我對他補償式的感情也覺心累。

霍明欽後面的日子裏沒有再跟我提這個,我父親也沒有再對我施加命令,日子一天天的過。

霍明欽依舊兩地跑,總公司住一周,這邊住兩周,這邊分公司已經漸漸發展成總公司了。

新研發的嬰幼兒領域以漸成新秀,成了霍氏集團可獨當一面的新産業。

霍明欽确實是霍家這一代裏選出來的優秀繼承人,他對工作從無懈怠,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這一點兒值得肯定,值得讓人崇拜他。

五月就是他的頭號粉絲。

庭院裏為了方便霍明欽出行方便,幹脆也建立了停機坪。

五月現在聽見飛機落地的聲音都興奮。

“爸爸大英雄回來了!”她歡快的往外跑。

她性格有霍明欽的淡然,表現在她身上就是豁達,只要霍明欽跟她說他是去拯救世界,為期一周,她都能答應,然後等霍明欽來的時候驕傲的去迎接他。

我站着院子裏,看着她跑到隔壁別墅,她的小腿已經跑的那麽快,無法阻攔了。

我也沒有想着要阻攔她,霍明欽如果對她好,那就屬于她的好,這是父愛。

我不記得我小時候父親有沒有這麽親切過,但不妨礙我看看別人的童年。

也許是有霍明欽這個寵溺她的父親在,五月非常活潑、熱情,在這個本就充滿浪漫熱烈的國度,她的性格如驕陽,如大片大片的向陽花,永遠積極樂觀。

她也有像我的地方,喜歡天然的環境,開闊的草原,喜歡跟着我去馬場喂馬,還答應了小瑾幫他照顧他的喬治。每次去都會采一捧花去喂。

喬治就挑能吃的蒲公英吃。還會催促她接着采,看她坐在草地裏扣泥巴時就用鼻子拱拱她。五月就起身再去給它采花。

一人一馬很和諧。

她熱愛一切事物,有一顆寬大的心魄。

暑假的時候小瑾就來了,他很喜歡五月,所以來這邊的時間越來越長,霍明欽把他暑假裏要學的課程也轉到這邊了,我心裏有隐隐的不安,因為他們付出的越多,我就越有壓力。

雖然我可以不接受這種壓力,但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就證明已經開始擔心了。

但我也不能直接跟小瑾說,讓他以後少來這邊,要好好上他的精英課,尤其是看到小瑾跟五月頭對頭玩的開心的時候。

小瑾這會兒正在給五月剝葡萄,而五月給他做作業。畫畫作業。

其實就是塗鴉。

馬克雖然自己不喜歡畫畫,但看五月在畫廊裏塗塗畫畫的時候,還是教會了她很多畫畫技巧,她就喜歡上了各種塗鴉。

我原本不想讓她那麽早的選擇她的愛好,這世界有太多的美好事物,并不是只有世家規定的那些愛好才叫好,沒有必要那麽早就去學習琴棋書畫。

我在秦家三歲開始學,二十多年的琴棋書畫到今時今日,發現我最喜歡的還是養馬,雖然累,可它讓我心裏踏實。

四腳着地,方可自由仰望藍天。

五月塗寫的很高興,很自豪的跟我顯擺:“哥哥給我剝葡萄,我給哥哥寫作業!”

小瑾還謝她:“謝謝妹妹,啊。”

小瑾剝了葡萄,啊一聲,五月就張大了口,一個剝皮一個吃,看上去分工非常和諧。

我竟然還插不進去。

我看着五月高興的樣子說:“等你三歲,上幼兒園後有數不清的作業寫。”

五月啊了聲,扭頭問小瑾:“真的嗎,哥哥,我不要寫很多作業,我就喜歡給哥哥寫。”

小瑾看了我一眼,我竟然能從頭眼神裏看到無奈的譴責。

小瑾8歲了,8歲越發像個小大人了。

逗起來也就越來越沒有意思了,我不再鬧他們兩個,随他們去吧。

五月三歲的生日很快就到了,霍明欽給五月選了一匹通體雪白的小馬駒做禮物,五月喜歡的直拍手,晃着兩條小腿圍着馬兒轉,都不夠馬腿高,她着急的張着手:“爸爸抱,爸爸抱上去。”

霍明欽就縱容的抱着她上馬,雖然這裏的孩子三歲騎馬不算什麽,但五月膽子太大,這次騎好了保不住下次還要鬧着騎。

我想說讓她小心的,發現霍明欽手牢牢的握着五月的腰,無論小白馬走多快,他都在旁邊護着,騎了約五分鐘後,把她淩空抱起來了,舉的高高的,于是滿園都是五月銀鈴般的笑聲。

讓王媽要說霍明欽的話都吞回去了。她咬了半天牙還是忍不住吐槽:“這當爸爸的,太慣着了,當年小瑾還不讓我慣着呢?”

是的,他對小瑾絕無這麽嬌慣過,不僅自己不慣着,別人也不許慣着,小瑾三歲就讓他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動手做。

艾瑪太太笑道:“這是女兒,跟養兒子是不一樣的。我看五月想要天上的星星,霍先生也能去給她摘下來。”

五月今天玩的太開心,下午就困極了,在霍明欽抱着回來的路上趴在他懷裏就睡着了,霍明欽把她輕輕放到床上親她臉蛋她都沒有醒。

“她能睡很長的午覺,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直起腰後跟我說:“我還有一匹馬兒剛養好,需要有人幫忙試試,你也幫我試試好不好?”

當着王媽及艾瑪太太的面,我沒有拒絕他。

我随他走到他的馬場,看到他平日裏最常放的那匹馬兒。确實他期望的那匹馬。

跟五月的那匹一個品種,通體雪白,高大漂亮,端莊典雅,性情溫和,是馬匹中最溫和的一種。

我接過來缰繩,翻身上馬。

霍明欽也騎了另一匹馬,他當先帶路,去的是草原深處。

一直跑外圍,從這頭到那頭,最後到河邊,這條路線很熟悉,那一年我跑過。

那一年騎白馬的時候,霍明欽跟在我旁邊,跑的內圈。

從山上流經下來的河水也跟那一年一樣清澈,河面寬敞,并沒縮減。

馬見了水前蹄輕揚,我便騎着它趟進了水裏。

它在水中異常歡快,奔跑中濺起的水珠也激了我一身,我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忍不住笑了,也替馬兒摸了把它身上的汗:“好樣的!”

霍明欽驅馬到了我身前,問我:“怎麽樣?”

我跟他說挺好的,霍明欽也才養了三年馬,就能養出這種靈性的馬,很不錯了。

霍明欽就笑了:“你喜歡就好。這是我第一次養出來的馬,跟五月的那匹馬兒是同一個品類,以後你們兩個一起騎着。”

我拒絕了:“你送五月的馬兒就夠了。”

他是五月的父親,送她禮物我不會說什麽,但我的我自己做主。

我知道霍明欽的意思,他想要跟我複婚,這些年他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就連王媽,艾瑪太太都放軟了心态,時不時的為他說幾句話。

說他也知道錯了,能改過自新浪子回頭就是好的。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給他一個機會。

這話用在霍明欽身上......并不妥切。

我知道是王媽中途傳遞錯了話,艾瑪太太誤解了霍明欽是個渣男。

我不知道怎麽說,嚴格來說霍明欽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渣男,他的白月光在生命彌留之際要見他,任誰都不能拒絕的,更何況霍明欽還愛她。

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愛情于我可有可無,

我一個人過的很好,不想再進一樁補償式的感情裏。

我也跟霍明欽這麽說了:“我知道你這些年的心意,你不需要補償我,我走的那天就跟你說過,我們兩平了,誰都不欠誰的。”

霍明欽目光晦澀:“秦伊,我從來都不是要補償你。”

他伸手指了下寬闊的河流跟我道:“我喜歡看你騎馬,我一直記得那年你騎着白馬在河邊的時候,天地間只剩下你。耀眼奪目,像是從天而落的神。我那一刻就在想,我是何德何能擁有了你。”

“你沒有騎那匹馬回去,說野馬本應該自由自在,于是我就跟你一起建立了白馬莊園。我想着有一天要親自給你養一匹馬。”

他把視線定在我身上。

我就看了他一眼,霍明欽是在告訴我他早就愛上我了,是嗎?

我過去那七年的隐忍都是我自找的是嗎?

我在這一刻發現心口有說不出的堵,

我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我不信任他了。

他于我的傷害結成了厚厚的疤,不碰破的時候都可以相安無事,撕開了就疼。

我不恨他了,但我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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