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棉花谷子薔薇架

正文 棉花谷子薔薇架

林棉回到家的時候,林媽媽正在哄小谷吃飯。小谷一見媽媽回來了,飯也無心吃了,直嚷嚷着要媽媽抱抱。

林棉見孩子這樣,來不及放下包就跨步前去把女兒抱了起來,親了好幾口。林媽媽在一旁嗔怪道:“原本吃得好好的,你一來,飯也不曉得吃了。也不知道先去洗個手換身衣服再來!”

林棉乖巧地應了聲“哦”,放下小谷去了洗手間。

林媽媽在外間嘟囔:“瞧瞧,自己還是個孩子脾性,領個孩子回來當是玩兒呢,當媽哪有那麽簡單?你以為是你早晚兩遍逗個樂就能把孩子拉扯大的?”

林棉在洗手間裏聽到了,也不敢回嘴。她這個媽媽雖然啰嗦,說話卻不無道理。當年自己不過是個大一的學生,出于熱心在火車站前替人看了會兒孩子,誰想那個婦人竟然是有心一去不複返。林棉一時心軟,便把孩子接回了家,養着養着便舍不得脫手了。起先她還擔心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麽先天疾病所以才被遺棄,所幸孩子很健康,大約只是因為父母有什麽苦衷亦或僅僅因為是個女孩兒才被親生父母舍棄。

林棉最初決定/領養/孩子的時候,林媽媽是反對的。她的父親早逝,母親也只是物業管理公司的小職員,家境中等偏下。更何況,她自己還是個學生,又是個女孩子,拖着這麽一個孩子,将來婚嫁都受影響。可這件事林棉卻仿佛是鐵了心的。其實,林棉也知道,母親與這孩子朝夕相處,嘴上雖硬,心裏畢竟舍不得。總而言之,最後,孩子留在了林家,“小谷”這個名字還是林媽媽給起的,林棉對此笑說“這下好了,棉花谷子都有了,吃飽穿暖齊全了。”

林棉回到飯廳裏,見桌上已經為她擺好碗筷,知道媽媽只是嘴硬,心裏還是疼她的,忍不住微笑起來,撒嬌道:“媽,你辛苦啦!我這也是沒辦法,麻煩你照顧了小谷這麽多年。雙休日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帶孩子。”

林媽媽不滿道:“天天不是上班就是在家,哪天才能嫁出去?”

這個話題一旦展開,便難以短暫結束。林棉只敢往嘴裏扒飯,不敢接話。

林媽媽果然沒有轉換話題的意思,繼續道:“我現在也退休了,幫你帶帶小谷也沒什麽,你還是得多出去看看,別耽擱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咱家這情況,你眼界別太高了。要是遇到合适的人,人家又有顧慮,你就把話撂給他,你将來結婚,小谷可以放在我這裏養,我還不算老,養到小谷十八歲都不成問題,這孩子不礙着你們的生活。只要你好……”

“媽!”林棉忍不住打斷她,“別說啦,小谷還在呢,孩子聽到這種話不好。”

林媽媽嘆了口氣,愛憐地望了眼身邊的小人兒,不說話了。

許汀舟的車子緩緩開到許宅的大鐵門口,大門很快被敞開,車子緩緩開了進去。

許汀舟等司機于叔把車子停穩後下車。泊車位旁邊有一架薔薇,他記得上一次回家的時候,還熱熱鬧鬧開滿了薔薇,如今卻都謝了。他平時單獨住在公司附近的一棟酒店式公寓裏,難得回家,許家大宅則是姐姐姐夫一家和父親許遠山同住。趙富剛是許家入贅的女婿,和許汀蘭結婚已經八年,兩人育有一子,今年剛上小學。許父曾勸說許汀舟回家裏住,終究拗不過他。加之許遠山也知曉他們姐弟倆之間的芥蒂,便也就不多勉強他搬出去住的決定了。

“汀舟來了。”許汀舟望着薔薇架上随風而動的葉片楞神,直到有人從背後招呼他,他才晃過神來。

“富剛。”許汀舟向來對趙富剛直呼其名,“你們久等了吧?”他寒暄着,話裏沒有多少溫度。

“沒有,你是大忙人,等這一會兒算什麽?”趙富剛倒顯得很熱絡地拍拍他的右肩膀。許汀舟右邊折起的袖管随着趙富剛的動作晃了晃。他蹙了蹙眉,微微躲了一下,趙富剛讪讪地假笑了幾分,垂下手道:“一起進去吧,開飯了。”

“姐,生日快樂!”讓一旁的于叔遞過準備的禮盒,交給許汀蘭。

許汀蘭淡淡地應了句“謝謝”,讓趙富剛接過禮物,收放一邊。

“還挺沉的!”趙富剛堆着笑把禮盒放到茶幾上,沖着許汀蘭擠眉弄眼:“汀蘭,弟弟的一片心意,你不打開看看?”

許汀蘭道:“一個人的心意不是光用看就能看得清的,你說是不是,汀舟?”

不待許汀舟接話,只聽父親許遠山幹咳了一聲,從沙發上起身走過來,“好了,你們站着說半天話不嫌累啊?快過來坐下吃飯吧。”

許汀蘭哼了一口氣,道:“呵呵,爸爸果然心疼兒子。我們其他人站久了倒沒什麽,汀舟畢竟腿不好,怕是站不動了。”

許遠山臉上的表情是在強行克制着即将發怒的情緒,許汀舟則一言不發地走向餐桌。

“汀蘭,我希望一家人能開開心心地為你慶生,你也要适可而止。”許遠山壓低了聲音對自己的女兒道。“他是你親弟弟。”

“我有說錯什麽嗎?”許汀蘭不顧丈夫的阻攔,紅了眼嘶吼道,“你不能太偏心!”

“姐,”許汀舟扶着餐桌的桌角,沉着聲說,“如果你那麽不歡迎我回來,我也可以不回來。”

“你哪裏也不準去!”許遠山高嚷道,“這裏是你的家,誰也沒有資格讓你走!”

許汀蘭冷笑一聲:“汀舟,你可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爸爸永遠會給你最大的自由選擇度。你以前癡迷于繪畫、雕塑、琉璃,爸爸就認為你是個天才藝術家,給你請最好的老師,也不逼迫你繼承家業;後來你出了事,做天才藝術家是沒希望了,爸爸又迫不及待地想把家業轉交到你的手上!真好啊!你總有路可走!可我呢?在你開開心心做你喜歡做的事的時候,我卻放棄了自己的繪畫夢想,去學商科;許家的家業只能姓許,所以我只能找一個願意入贅的丈夫!看,我多麽聽話,我應該是個好姐姐吧?我原本就已經抱着這一生是為了成全你而活的覺悟。可是,我得到了什麽?爸爸只看得到你丢掉的一條胳膊半條腿,卻看不到我的犧牲,又或者是看到了也根本不在乎!”

“汀蘭!”許遠山望着自己的女兒,眼神苦痛,“你埋怨我,可以;但是,能不能別再遷怒到你的弟弟?他也不想發生那場意外,我們誰都不想!如果沒有那場意外……”

許汀舟動了動嘴唇,剛預備說什麽,突然看到自己的姐姐的兒子在客廳一角怯怯與懵懂的眼神,便對一旁的保姆道:“金阿姨,麻煩你把童童帶到卧室去。”随後才道:

“很不湊巧,意外已經發生了,爸爸。我知道,一個少了一條胳膊又瘸了一條腿的人在社會上立足有多難!所以你給我辟了條捷徑,讓你的殘廢兒子可以毫不費力地一步登天,不必在社會上摸爬打滾遭人冷眼相看。而我,也接受了這份好意,因為變成殘廢以後,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想做些什麽。姐,你有理由讨厭我,我對你也有虧欠。其實你說得對,我本不是唯一有資格繼承家業的人。”許汀舟瞥向許汀蘭夫婦,許汀舟瞥向許汀蘭夫婦,“可是,很抱歉,趙富剛不行!”

趙富剛的嘴角抽了一下,臉上的尴尬和憤怒掩藏不住。“汀舟,你這話說得過分,我為許氏做了勞心勞力工作了這麽多年總……”

“你是想說你有苦勞?”許汀舟冷冷地哼了一聲,“也許頭兩年你為公司确實還算盡力,可是最近這幾年,我想,公司沒有你會運轉得更好。”

“汀蘭,你看看你弟弟……”趙富剛轉而找自己的太太當後援,卻只收到許汀蘭鄙夷的眼色。

“你們覺得富剛貪婪卻無能,可是在你們口中如此不堪的貨色,當初全家可沒人反對我嫁給他,反而是很開心能有人願意入贅我們許家呢!”許汀蘭紅着眼,帶着諷刺的語氣道。“爸爸,趙富剛再不濟,他也是你女兒的丈夫,你孫子的父親!”

“所以他就可以利用你說的這點在公司為所欲為?”許遠山問。“我現在雖然是半退休的人,但有些裝神弄鬼的事瞞不過我,我不說,是念在我們終究是一家人,也是我內心對你這個女兒的确有愧。可你不該一味縱容你的丈夫,他的胃口太大,我們許家滿足不了。”

“如果是我要呢?”許汀蘭目光炯炯,凝視着自己的父親,“在你心裏,始終把汀舟放在第一位,他要東西,就叫做理所當然,而其他人若想染指,就成了不知足的貪心鬼了!我不是為了趙富剛争,我是為了我自己鳴不平!難道我沒有這個資格嗎?就算我沒有,童童總有吧?他可是姓許,是你的嫡親孫子!”

“童童是我的孫子,可我的孫子不會只有童童一個。”許遠山道,“我會給每個兒孫安排寬裕的生活,但至于其他,現在談還為時過早。每一個人的天賦秉性都不相同,經營好許氏的企業可不是只要姓許就可以做到的。”

“說得真好聽,還不是指望汀舟給你添個名正言順的孫子?別怪我沒提醒你,就汀舟現在這情況,自身條件好的姑娘也不好找,你以為随随便便找個女人結婚,能生養出什麽好孩子?你現在看不上趙富剛,将來還指不定有多瞧不上你的兒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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