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京城春日漸濃, 百花競開。

但太子可沒心思賞花,他進來整個人都十分暴躁。

自開年到現在,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 他的人頻頻出現在那無名“告示”上。

最開始, 他毫無防備,得知表哥遇到了大麻煩,便去皇帝面前求了情,誰知惹得皇帝大怒。直到第二個人出現在“告示”上時,他才隐約察覺到此事似乎是針對他。

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出現在上頭的人皆被指控了一些罪名。雖然那些罪名看起來多有牽強,但他們所在的部司卻不敢不查, 畢竟皇帝和全城百姓都看着呢。

這一查,還真查出了點問題。

罪名雖然不大, 但為了平息輿論, 兩人都是從重處罰。

更讓他崩潰的是,事情并未就此停下, 那告示上出現的人越來越多。後來, 朝廷各部司為了自保,甚至主動開始了內部清查,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太子心中憤怒又焦躁,他想找人揪出來幕後黑手,又怕自己興師動衆惹人懷疑, 只能派人暗中探查。可京城那麽大,那貼“告示”的人出現的時間毫無規律,貼“告示”的地點也十分随機, 想要抓到談何容易?

他不知道的是,負責貼“告示”之人是成圓找的。為了把自己摘出來, 成圓光是找人一事就過了好幾道手,就算太子真抓到了人,也萬萬查不到他和江寒之頭上。

最開始,除了太子之外旁人尚未看出其中端倪,畢竟牽扯其中的人腦袋上也沒貼着太子黨羽的标簽,旁人一時間想不到這是針對他的。

但三番兩次出事後,文武百官便開始私下去尋找這些人的共性,此舉不僅僅是因為好奇,而是想要找到規律,推測自己會不會遇到同樣的事情。

這麽一琢磨,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問題所在,這些“榜上有名”的官員,幾乎各個都和太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再加上太子日漸憔悴,頻頻出錯,更是數次惹得皇帝發怒,這猜測便越發鑿實了。

明眼人其實都能猜出來,這一系列的事情是有意針對。皇帝也不傻,一早就看出背後之人是沖着太子來的。

他心裏清楚,自家這幾個成年的兒子,手裏多少都有一些朋黨,他倒不至于為了這個就多憤怒。最讓他困擾的,反倒是太子近來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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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一國儲君,被一個不知名的人拿捏至此,竟是毫無辦法。若是一開始也就罷了,過了這麽久了,太子既沒能穩住局面,也無法平息輿論,更找不出背後之人,每日除了提心吊膽汗流浃背,就是在皇帝面前請罪認錯。

面對太子的無能,皇帝如何不失望?

近日,皇帝終于沒能按捺住脾氣,在又一次斥責了太子之後,點了四皇子跟着自己議政。四皇子如今也已成年,無論是武藝還是功課都很出挑,脾性也頗得皇帝喜歡。

若是從前,皇帝讓他學着議政也就罷了,本朝皇子成年後多多少少都會有這麽一課,就連三皇子當年也被要求去上過一陣子的早朝。

但出了這樣的事,太子又被接連斥責,此事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恰在這個當口,北境又傳來捷報:

鎮北軍接連打了勝仗,三皇子還立了戰功。

這消息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憂。

太子是何心情不好說,但江寒之反正高興不起來。

“這麽好的事兒,你怎麽一直皺着眉?”成圓不解。

“打了勝仗我當然高興,可三殿下立了功,就說明他上戰場了。”

“我表哥那麽惜命,應該不會冒險,我估計他就是做做樣子,鎮北軍主帥給個面子在軍報裏提那麽一嘴,最大的功勞又不是他的。”成圓安慰道。

“沒那麽簡單。”江寒之道:“以祁燃的性子,若為了安全起見,定然會攔着殿下,連樣子也不會讓他裝。”

既然三皇子立了功,那就說明是有意為之。

換句話說,此事八成和祁燃有關。

他想做什麽呢?

這個當口太子就像一條急得要跳牆的狗,正為了四皇子議政一事惱羞成怒,北境忽然來這麽道捷報,不等于把太子的注意力直接轉移到了北境?

戰事到了這個階段,應該持續不了多久,若三皇子繼續立功,一旦戰事結束回京,就會成為焦點。屆時,他給太子帶來的壓力,将遠遠超過其他皇子。

太危險了!

江寒之有些着急,卻也能猜到祁燃為什麽會這樣做。

那家夥給他寫了幾封信勸他收手,他沒有理會,所以才會出此下策。這樣一來,江寒之反倒被動了,不得不暫時收斂一些,免得把太子逼急了。

這天晚上,他連夜給祁燃寫了封信,隐晦地提醒對方不要亂來。

但祁燃會不會聽,他就沒把握了。

為了不叫人将先前的事情和北境捷報聯想到一起,江寒之和成圓又讓人張貼過一回“告示”,這才徹底罷手。

太子的情緒卻沒有因此好轉,還在幾日後的端午宮宴上喝多了酒,當場和四皇子起了沖突。那日太子陰陽怪氣諷刺四皇子會讨皇帝歡心,還問對方要不要搬來東宮住?

甚至還說等老三回來了,讓他們兄弟倆一起搬過去。

宮宴上有不少宗親在場,太子失儀,丢的是皇家顏面。皇帝當場就摔了酒杯,責令太子閉門思過。

這一次皇帝是真動了氣,将太子關了近半個月。就在他氣消得差不多,正打算把人放出來時,北境傳來了急報,說是三皇子受了重傷。

消息傳來時恰逢江寒之休沐,他還是在江父口中得知的此事。

“三殿下去北境時,陛下私底下有過口谕,不讓他上前線,這道口谕是直接下給了鎮北軍主帥的,言說殿下武藝粗淺,帶兵只會贻誤戰機,讓他跟着學一學便好。”江父道:“所以殿下此番受傷,陛下十分震怒,直接派了親信帶着太醫去了北境。”

京城距北境路途遙遠,消息快馬加鞭傳過來也要數日,皇帝派了人去,其實幫不上什麽忙,但他此舉足以表明對三皇子還是頗為重視的。

江寒之此刻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三皇子怎麽受的傷?

是意外,還是和他上一世一樣?

難道朱森的哥哥又動了手?

不應該啊,他已經提醒過祁燃自己的布置。按理說祁燃應該有所行動,哪怕不收為己用好歹也應該把人防住吧?還是說動手的另有其人?

三皇子受了傷,那祁燃呢?

江寒之心中焦急萬分,恨不得立刻去北境看看。

但他現在只能等着消息 ,什麽都做不了。

随後的日子裏,江寒之一顆心一直揪着。他甚至會懷疑,是不是自己把太子刺激得太過了,所以對方才會着急動手?成圓卻安慰他,說不定只是個意外。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幾日後又傳來消息,說三殿下傷勢穩定了。

自那以後,江寒之一直盼着祁燃的信。

出事後祁燃知道他會擔心,應該會寫信給他。

可不知為何,距離上一封信已經過去了一月之久,祁燃的信卻遲遲沒有到。

祁燃為什麽不給他寫信了?

江寒之不敢往壞處想,但一顆心卻始終放不下。

直到那日江寒之在宮裏當值時,聽到了通報,說是三皇子回京了!

這消息來得忽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但仔細一想似乎也合情合理,三殿下受了重傷,皇帝派人去将對方接回京城療養,免得在北境缺醫少藥。

衆人驚訝,只是因為事出突然。

三皇子回京了,祁燃呢?

江寒之一顆心幾乎懸到了嗓子眼。

他立在廊下,目光遠遠看着宮道盡頭,不多時便看到三皇子被護衛們簇擁着出現了。江寒之目光在那些人中一一掃過,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祁燃沒有回來很正常,這不能代表什麽。

江寒之不住安慰自己,卻還是忍不住看向三皇子,目光帶着詢問。

但三皇子路過他身邊時,只匆匆瞥了他一眼,像是在有意回避他的目光。江寒之心不由一沉,腦袋嗡嗡作響。

對方為何要回避他的目光?

江寒之不敢再多想,只能強壓下情緒。

一直到羽林衛換值,三皇子也沒從皇帝的寝殿出來。江寒之拖着步子回到營房,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甚至在廊下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江寒之頭也不擡地道。

“你這抱歉說得未免太敷衍了吧?”對方開口道。

江寒之聞言一怔,驟然擡頭看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帶着笑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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