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在看到祁燃的那一刻, 江寒之那顆懸着的心才倏地落了地。

望着眼前的人,他幾乎要喜極而泣,所有的擔心不安都被喜悅沖散了。可很快, 他心中又漫上了惱意, 怪祁燃為何不提前告訴他一聲,令他提心吊膽了這麽久。

若是怕被人發現,哪怕在信中暗示他一句也好啊。

“洄兒。”祁燃喚他。

“別叫我。”江寒之擡手在他肩上錘了一下。

祁燃并沒有躲閃,等他那一拳落在實處,這才攥住江寒之的手腕,眼底滿是不加掩飾的縱容。

“別拉拉扯扯。”江寒之抽回手,心虛地四處掃了一眼, 轉身進了營房。

祁燃緊跟在他身後進去,想要關門時卻被江寒之瞪了一眼:“跟我一起當值的人很快會回來, 不要關門。”江寒之如今住的營房是兩人間。

“關了門也不妨礙他回來啊。”祁燃道。

“讓你開着就開着。”

祁燃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故意揶揄道:“你是不是以為我關上門是要與你做些什麽?”

“誰以為了?鬼才要跟你做些什麽呢!”江寒之情緒大起大洛,卻因在營中不敢釋放, 整個人就像只小刺猬似的。

不過讓他這麽別扭的原因, 還有另一個,那就是上次在北境和祁燃分別之前,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咬了祁燃的嘴。當時他來不及窘迫就跑了,時隔許久再見到祁燃,那股子別扭勁兒倒是後知後覺地泛了起來。

江寒之将身上的羽林衛武服脫下, 取了自己的衣服換上。祁燃倚在門口,一雙眼睛毫不避諱地看着他換衣服。如今天氣漸漸熱了,江寒之內裏只穿了一襲單薄的中衣, 身上瘦削的線條若隐若現,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美感。

“你平日裏換衣服也這麽不避人?”祁燃忽然問。

Advertisement

“我需要避着人?”江寒之反問。

“不需要, 這樣挺好。”祁燃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改日我去求陛下将我調到羽林衛裏來,與你住一個屋,屆時你……”

他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是江寒之同寝的人回來了。

“祁燃?”那人也是從武訓營出來的,雖然和祁燃不熟,卻也認識,“你是和三殿下一起剛從北境回來的吧?你們在北境這兩年可是辛苦了。”

“你們守衛皇城的安全,一樣辛苦,都是為陛下盡忠罷了。”

“改日得空,咱們一起聚一聚。”那人客氣道。

祁燃點頭一笑,算是應下了。

江寒之換好了衣服,又和那人打了個招呼,便帶着祁燃離開了營房。

“差點忘了我們家洄兒升官了,如今可以日日出宮了。”祁燃道。

“祁将軍大忙人,哪裏能記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給你寫的信,你也沒仔細看過吧?畢竟連回信都能忘了。”江寒之挖苦道。

祁燃聽了這話也不惱,開口道:“昨日是上元節,我娘非要去放河燈,她不讓我爹陪着非要讓我跟着。我跟着她放了一盞河燈,祈願國泰民安,你能早日平安回來……”

江寒之一怔:“這是……”

這是他上元節後給祁燃寫的信。

“自過了中秋,京城就越來越冷了,小安忘了給我換厚被子,這幾日冷得我睡不着覺。我總想起先前有你暖被窩時的日子,想你……”

“別念了!”江寒之一張臉漲得通紅。

“你看,你寫的信我不止仔細看了,還能背下來。”

江寒之心中熨帖,嘴上卻不饒人:“那你為什麽不給我回信?”

“回了,那次還攢了兩封呢,誰知送信的半路遇到暴雨,信都被沖走了。”祁燃無奈一笑:“消息傳到北境時,陛下已經派了人過去,我怕他們盯上,就沒敢再給你寫信。”

江寒之聽了這解釋,最後一點郁氣也消了。

沒有什麽比祁燃平平安安站在他面前更重要。

“你回過家了嗎?”

“沒呢,正好送殿下進宮,就想先來見見你。”

“回家看看吧,你爸媽肯定也擔心壞了。”

“你陪我一起吧,不想跟你分開。”

江寒之嫌他這話肉麻,沒有接茬,卻還是跟着他回了祁府。

祁父祁母見到兒子回來喜不自勝,祁燃的弟弟妹妹也十分歡喜。江寒之坐在一旁,一邊笑吟吟地看着這一幕,一邊吃點心。

當晚,直到在祁府用過晚飯,江寒之便說要回去。他心裏自然是希望能和祁燃待在一處,可想到兩人如今的關系,他在面對祁父祁母時總覺得有些心虛。

若是晚上兩人住在一處,再有了些親近之舉,他就更不知該如何面對祁燃的家人了。

“不住下?”祁燃問他。

“不住,走了。”江寒之朝祁父祁母告了辭。

祁燃并未強留他,而是跟了出去。

“不用送。”江寒之說。

“真不用?”祁燃問他。

“你說呢?”江寒之反問。

祁燃盯着他看了半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着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江寒之很想抱抱祁燃,卻不大好意思,只能忍住了。不過祁燃卻趁着夜色,牽住了他的手。

兩人十指交扣,沿着長街朝江府的方向行去。

回到江府之後,祁燃才有機會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朝江寒之說了一遍。原來三皇子遇刺一事并非偶然,而是兩人一同設計的苦肉計。

“本來是想杜撰一個刺客出來,但那日我們去北江城時,正好遇到了一個北羌的刺客朝我們動手。後來我便殺了那個刺客,隐瞞了他的身份,又順勢僞造了殿下遇刺一事。”

“隐瞞他的身份?”

“是,除了我和三殿下,沒有人知道他是北羌人。”

反正死無對證,北羌又不可能跑過來認領說這是他們的人。如此刺客的身份就成了謎,這個謎怎麽解,就看祁燃和三皇子怎麽說了。

“你是想讓陛下懷疑刺客是太子派過去的?這恐怕有點難。”

“我在刺客身上放了一張三殿下的畫像。”祁燃沖江寒之一笑,“以陛下的聰明,應該能看出那畫像的問題所在。”

祁燃從頭到尾也沒想過把禍水往太子身上引,他只要在皇帝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就夠了。此事便如江寒之先前所為一般,真相不重要,只要讓皇帝起疑便可。

與此同時,皇帝寝宮。

鄭公公在一旁為皇帝打着扇,皇帝則在研究手裏的畫像。

“陛下,您對着這張畫像已經琢磨了半日了,該歇息了。”鄭公公道。

“朕今日見着老三這畫像,便覺得哪裏不太對,方才終于看明白了。”

“哦?這畫像哪裏不妥?”

“你今日也見着老三了,你看哪裏不妥?”

鄭公公經他一提醒,恍然大悟:“這畫上的三殿下,似乎要年幼一些。殿下在北境歷練了兩年,人曬黑了不少,也精壯了不少,臉上輪廓更硬朗了。這畫像上的殿下,卻還有點稚嫩。”

“這是兩年前的老三。”皇帝說。

“這刺客也真有意思,既然要給殿下畫像,竟然不畫現在的模樣,反倒要畫從前的模樣。”

“畫跡摸着時間不長,應該就是最近畫的。畫不出老三現在的模樣,許是沒見過。”

“見過殿下兩年前的樣子,卻沒見過如今的模樣,這……”

鄭公公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面色有些難看。

“想什麽便說,不必藏着,恕你無罪。”

“老奴不敢瞎說。”

鄭公公不說,但皇帝顯然也想到了。

這畫,八成是出自京城某個人之手。

只有京城的人才會熟悉三皇子兩年前的模樣,卻不知道他現在的變化。

皇帝重重嘆了口氣,眼底滿是疲憊。

江府。

祁燃在江寒之房中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江寒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終于按捺不住,問道:“你在找什麽?”

“沒找東西,就是看看哪些地方變了。”祁燃苦笑一聲:“我在北境時經常夢到這裏,如今回來了怕分不清,今日看看清楚,下次再來時看見區別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了。”

“你……”江寒之一時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想告訴祁燃,自己也常常夢到對方……

得知自己一直思念的人也同樣思念着自己,真是一種很令人滿足的感覺。

“咦?”祁燃不知從哪兒翻出了江寒之藏着的畫冊,挑眉道:“之前那本龍陽畫冊被我拿走了,你竟然又偷偷買了一本?”

“你怎麽看我抽屜?”江寒之怒道。

“我不能看嗎?”祁燃一臉無辜。

江寒之大囧,上前就去搶那本畫冊,祁燃卻把畫冊往身後一藏,身體往前一壓,直接把江寒之擠在了自己和書案之間。

兩人距離驟然拉近,江寒之耳尖迅速漫上了紅意。

“上回咬我,不會是在這裏頭學的吧?”祁燃問。

“你管那麽多?快還給我!”明明眼前就是他思念了很久的人,此刻毫無距離時,江寒之心中卻又忍不住有些惶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繼續跟個小刺猬似的。

“其實我也學了一些。”祁燃說。

“我管你學不學。”江寒之繼續嘴硬,耳尖卻更紅了幾分。

“洄兒,我教教你吧。”

“用不着。”

江寒之語氣不善,目光卻不自覺落在了祁燃唇上。

祁燃呼吸一亂,驟然欺身吻在了江寒之唇上。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此番本是想教一教江寒之怎麽正确地親嘴,卻因為過于急切,角度又沒找好,這一下結結實實嗑在了江寒之鼻子上,惹得江寒之捂着鼻子痛呼出了聲。

祁燃:……

怎麽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