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第二十章
◎“你根本就不是他。”◎
幾小時前。
特殊事件應對部, 海市分屬基地。
“報告,異化武器庫已全部準備完畢, 可以保證連續十二小時的武器供應。”
“B組和C組已前往目的地就位,等待指示中。”
“正在規劃目标人物可能的行進路線……目的地是景明私立國際學校的概率是47.6%。”
“A組已經集結完畢,随時可以出發!”
“聽說基地新拿到了幾架‘AH-64’,這次行動可以申請動用武裝直升機嗎?”
“‘AH-64’是想多了,不過支援幾架‘蝰蛇’(AH-1Z)應該不成問題。”
“唉,怎麽偏偏是這種時候臨時下達任務……我兒子今天剛高考完,本來答應了他一起慶祝的。”
“早點完成任務就能早點回去咯。”
“滾,你少給我立flag。”
A組隊員們一邊閑談,一邊熟練地戴上各種裝備——狙擊步槍Mrad、saiga-半自動□□、半英寸厚的鋼管、以及榴彈發射器。
其中有人似乎有點心不在焉,隊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鐘羽?別站在這兒發呆啊。趕快把你的裝備穿戴好, 等會兒還要用到你的能力。”
鐘羽回過神來:“啊……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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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組是海市分屬基地“刺殺小組”的代稱,雖然名為“刺殺”,但他們不接殺人的活,會被列入目标的要麽是已經堕落的異種, 要麽是窮兇極惡潛逃在外的異化者。
鐘羽原本不是刺殺小組的成員, 他原本是監測組的, 需要做的主要是一些針對異化指數的監測工作, 相當于文職,但因為他自身的特殊能力過于好用,于是被調到了暗殺小組。
在執行任務時,小組成員和異種搏殺難免會造成破壞, 誤傷無辜路人,造成恐慌。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 鐘羽的能力就很有用了, 他能在一定範圍內人為制造“混沌域”, 将目标人物和隊友全部拉進“混沌域”內,而“混沌域”中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對現實造成影響。
換句話說,無論他們在“混沌域”中如何打生打死,現實中的人們都不會感覺有什麽異常。
可是近來,全世界各個地區的異化指數都在急速飙升,原因不明,他們漸漸發現“混沌域”中的規則和異種已經開始和現實世界融合。
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人類遲早會被全部污染,末日的到來幾乎無法避免。
特別是最近幾天,各個地區的異化指數的飙升速度,簡直到了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但就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們竟然還接到了緊急的刺殺任務。
需要解決的目标,和之前海市基地被襲擊的案件有關。
因為江何的死亡方式,和趙紹晖等人的死亡方式過于相似,他們很快就把目标鎖定到了和趙紹晖素有仇怨的人——淩家唯一的遺孤,淩漾身上。
淩漾父母被趙紹晖所害,自幼又一直被他派的保姆虐待,複仇動機非常充分。
雖然淩漾似乎沒有襲擊基地的動機,但監測部門測量了兩處案發現場留下的能量波動,發現兩地殘留的“異化屬性”相似度高達“99%”,幾乎可以确定這兩個案件都是同一人所為。
所以才會有今晚這場精心策劃的刺殺行動。
但是,有件事,鐘羽沒有告訴任何人。
他此前在監測部門的時候,出于好奇,把兩地殘留的能量波動的“異化屬性”和所有海市基地的人進行了對比。
他發現這兩處死亡現場留下的能量波動,和江禮的“異化屬性”相似度同樣高達“99%”!
也就是說,從理論上來講,這兩起案子有可能是淩漾做的,也有可能是江禮做的。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江禮完全沒有做兩件事的動機啊。
況且,“異化屬性”就像DNA一樣,是區別每個異種和異化者的特殊标志,按理說兩個人的“異化屬性”相似度絕無可能這麽高。
這個消息一旦公布,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江禮會被直接停職調查也說不定。
但……好像确實沒人懷疑江禮。
證據鏈明明還不算完整,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已經默認這兩起案件的罪魁禍首已經找到了。
……
“這就是這次任務的目标麽?”鐘羽看着鏡頭裏的那位黑衣少年,喃喃道,“怎麽看都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啊。”
任務目标從高考考場出來後,先是去了商店買了各種口味的飲品,然後又去禮品店* 買了彩帶和氣球……感覺像是準備去參加畢業派對的。
“不要被表象迷惑。”隊友提醒他,“很多異種只是看起來正常,實際早就不是人類了。”
B組和C組已經在目的地待命,街道的各個角落甚至居民樓內都混入了狙擊手,只要目标對象一踏進錨定區域,就會被直接拉入混沌域中,A組等人乘坐着幾架僞裝成普通直升機的“蝰蛇AH-1Z”盤旋在上空,打開的艙門外是悄然伸出的狙擊槍槍管。
普通的槍械當然無法對異種造成有效傷害,但他們使用的所有武器,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異化武器。
熱武器能對普通的血肉之軀造成什麽傷害,這些異化武器就能對異種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無論天上還是地下,都被布下了天羅地網,派出參加任務的還都是各小組中的精銳,照理說,這是一場絕無可能失敗的刺殺。
可是,戰鬥一開始,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
不,這甚至不能稱之為戰鬥。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碾壓。
瞄準鏡裏的黑衣少年神色平靜而懶散,似乎根本沒察覺發生了什麽。
可就在他踏入錨定領域的一剎那,就在所有狙擊手快要扣下扳機的那一刻,無數的槍管就像被什麽東西憑空扭曲了一樣,瞬間炸成了無數朵煙花!
組長只來得及聽見通許耳機裏傳來的痛苦的悶哼聲,緊接着那些人就再無動靜。
短短一瞬,狙擊手的陣線就直接丢失了!
“情況有變,采用B方案!”組長在通訊耳機裏大吼,“所有編隊戰機去自己的方位,直接火力覆蓋,不要留下死角!”
“收到!”
無數大口徑機槍從各架武裝直升機的下方探出,子彈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下,兇狠地撲向目标中心的黑衣少年,密集得有如一場瓢潑大雨。
被這種密度的彈雨擊中,會連人形都無法留下吧?
可惜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回答。
因為就在子彈即将擊中少年的前一瞬,它們就像是突然被什麽定住了似的,呆呆地滞留在了空中,随即開花一樣碎裂成了很多片,沒造成任何破壞就掉落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線”。
無數的“黑線”和“白線”萦繞在少年身側,靜靜轉動,仿佛某種神秘運轉的規則。
不,不對,那不是“線”。
鐘羽想。
他平日裏很喜歡讀書和查閱資料,他忘了自己曾經在哪個資料庫裏查到過這麽一段話:
“……一切的起源,它的本體是‘弦’,‘弦’生萬物,它是介于混亂和秩序之間的存在,掌控了‘弦’就等于是掌控了這個世界的‘命運’……”
黑衣少年突然擡頭,向他們看了過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空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輕輕閃了一下,下一秒,所有直升機都在瞬間被一分為二,随即砰然下墜,直直地砸了下來!
“我真的很好奇。”少年站在廢墟之中,慢吞吞地說,“到底是誰給你們的勇氣,讓你們前仆後繼地來送死。”
異化者沒那麽容易死于撞擊,但在場之人也沒幾個還有餘力站起來,他們幾乎都在短短的一個照面之內,就失去了作戰能力。
這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要死在這裏了嗎?
今天?這裏?就現在?
鐘羽腦子裏亂糟糟的。
天可憐見的,他只是個文職人員啊!要不是該死的上司派他來,他現在本應該在監測部摸魚的!
“無冤無仇,我沒有虐殺人的癖好,這也很浪費時間。”少年微笑,他惡意滿滿地說,“所以,不如就直接一點,幹脆地把你們變成兩截好了。”
鐘羽瑟瑟發抖:“我……我現在求饒有用嗎?”
“沒有哦。”
“黑弦”圍繞在少年身側,似乎是在蠢蠢欲動地準備做些什麽,而鐘羽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
“叮——”
可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鈴聲。
是手機慣用的消息提示音。
來源是……少年的外套口袋。
黑發少年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拿出手機,這還是一條語音消息。
“淩漾你在哪兒?你不來參加班級活動嗎?”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從內容來看好像是他的同班同學……這種時候給這個怪物發消息,真的不會被遷怒然後被殺嗎?
鐘羽不由得為這個女孩子的未來感到了擔憂。
可就是在收到這個消息的瞬間,黑發少年臉上惡意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着手機屏幕,突然沉默了下來,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原本蠢蠢欲動的“黑弦”乖順地縮回了他的體內。
就像是突然對眼前的一切感到了厭煩,他冷眼看着面前的這些人,興致缺缺地說了一句“算了”,就這樣消失在了“混沌域”中。
這算是……撿回一條命了嗎?
組長和鐘羽面面相觑,都有點不可思議,還有點摸不着頭腦。
這時基地裏的聯絡設備發來了消息,組長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
“出事了……剛才監測部的監測系統顯示,世界各個區域的異化指數全都突破了臨界值……混沌域和現實空間,恐怕要徹底融合了……”
*
教室門終于被打開了。
這是重見天日嗎?
大概是重見天日吧。
前後不過短短一瞬,卻恍若隔世。
同學們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有的神色呆滞想不起要逃,有的迫不及待直接往沖,他們都想找人求助,但還沒來得及跑幾步,就察覺到了不對。
“……其他班的同學呢?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還是有人的……那些血跡——好像是好幾個人形堆疊在一起的樣子……”
在場的人全都沉默了下來。
剛才發生慘案的,似乎不止是他們一間教室。
而幸存下來的,好像只有他們這寥寥十幾人。
游戲開始的時候還是傍晚,但此時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不是起霧的季節,但校園裏卻彌漫着濃重的、散不去的迷霧。
手機照舊沒有信號,報警或者聯系家長好像都是無稽之談。
甚至到了校門口,外面也還是一團濛濛的白霧。
校園裏和校園外,似乎也沒什麽區別。
時不時能看見霧裏有“影子”一閃而過,但仔細一觀察,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同學們本就緊繃的神經,被拉扯到了極限。
“到底發生什麽了啊?”有同學忍不住低聲啜泣,“外面的世界是怎麽了?是真的世界末日了嗎?”
“我們現在是出去還是留在學校等救援?”
“還是留在學校吧。外面這麽黑,又起了這麽大的霧,貿然出去太危險了,等明早再看看吧。”
“說的也是……大家還是都靠近一點吧,今晚我們可能得一起過了。”
就在衆人商議今晚怎麽守夜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們就這麽決定了嗎?就這樣讓可疑的人混進來——不對,他還是不是人都不一定吧?!”
說話的人是趙延,他臉上是一種怨恨夾雜着恐懼的複雜神色:“你們應該都看到了吧?他是怎麽……怎麽用那些奇怪的‘線’,殺死葉晴的。”
這段話打破了原本若無其事的氛圍,被他提到的黑衣少年附近,就像是突然多出了一個真空地帶——同學們都不由自主地站在了離他比較遠的位置。
而被他提到的少年卻只是垂着眼簾,安靜地站在原地,并沒有施舍任何人眼神。
“你絕對、絕對知道些什麽。”趙延咬牙切齒地說,看向淩漾的眼裏全是痛恨,“你那個奇怪的‘線’是怎麽回事?這麽輕松就能把人切開……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今晚發生的事不會是你一手主導的吧?!”
像是被逗樂了,淩漾低頭笑了一會兒,才擡頭道:“先不說這件事和我沒關系……就算真的是我做的,你又能怎麽樣?不止是這件事你沒法把我怎麽樣,別的事,你恐怕同樣不能把我怎麽樣。”
這幾乎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想到慘死的父親,趙延眼眶立刻就紅了,剛想沖上去,就被鄭高宇等人抱住攔了下來:“別別別!你打不過他!”
趙延氣急,用力掙開身邊人:“反正我不同意!誰知道他是什麽怪物?我不同意他和我們待在一起!”
在場也不是所有人都一條心,經過這麽一鬧,大家的心也都散了,有幾人決定留在學校等明早再走,有幾人想去附近的警局碰碰運氣,還有幾人家住得近,打算自行離開回家看看情況。
……
白栀當然是打算跟着淩漾走的,畢竟現在這種情況,只有跟在他身邊才能算得上安全。
但她不準備就這樣輕輕揭過,今晚發生了這麽多事,多好的時機,不攤牌就是浪費。
她估摸着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開口道:“……就到這裏吧。”
這是今晚,她第一次開口和他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被葉晴的死刺激到了,從剛才開始,她就始終沉默不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他們還沒到家,四周霧蒙蒙的一片,似乎不是什麽談話的好時機。
但淩漾還是停了下來。
他垂眸看着她:“‘就到這裏’,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栀栀說,“我不想繼續和你走下去了。”
“不想繼續和我走?那你想去哪兒?你又能去哪兒?”
“随便了……無所謂……”她低下頭,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反正已經這樣了……就怎樣都好。去哪兒都可以,去哪兒都無所謂,我只是……沒辦法忍受和你在一起。”
他靜了一瞬,仿佛壓抑着某種怒氣,但還是平靜地問:“為什麽?就因為葉晴?”
“……‘就’?”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栀栀緩緩搖了搖頭,“……你殺了她。”
“所以呢?”淩漾垂下眼簾,精致的面容還是那麽無動于衷,“她已經問出那三個問題了,我不殺她,你是不是就打算犧牲自己去救她了?”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不是’的話,那她原本就要死,無所謂是因為什麽死的,也無所謂我有沒有殺她。‘是’的話……”他低頭湊近她,唇角勾起一抹惡意的微笑,“那不更說明我殺得對了?”
“啪——!”
“……你閉嘴。”
她渾身都在發顫。
他的臉被她打得微微偏過去了一些,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仿佛一座安靜的雕塑。
那張昳麗的臉沒有什麽表情,但這似乎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濃霧中的“身影”們既對他的力蠢蠢欲動,卻又恐懼着不敢靠近,某種恐怖的氣壓似乎在無形之中蔓延,它們就這樣僵直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你要因為這個我和生氣是嗎?”淩漾好像被氣笑了,明明是在笑,眼尾卻略微有些發紅,“就因為一個葉晴,你就要這樣和我生氣嗎?!”
栀栀并不正面回他的話,只是搖了搖頭,眼淚簌簌而下。
她是真的因為葉晴,在記恨他。
他想。
原來葉晴在她心裏那麽重要,比他還要重要多了。
她總是在意這個,在意那個,似乎誰在她心裏的地位……都能随随便便超過他。
可是,明明他才是……比任何人都更早認識她的那個人。
好像有點茫然,又好像有點麻木。
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此刻是什麽感覺。
他明明早就不喜歡她了。
他明明早就不在乎她了。
他明明早就……他早就……他……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他低下頭,擡手按住心髒的位置。
那裏空空蕩蕩的,好像什麽都沒有。
“你知道嗎?”栀栀突然開口,她沒有看他,只是哽咽着輕聲說,“前段時間,我做了個夢。”
“我夢到你死了!”
“我夢到你出車禍死了。”
“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在你的葬禮上哭得特別傷心,醒來後發現原來只是夢,我頓時松了口氣……還好只是夢,還好不是真的,還好你沒有死……”她聲音發顫,“畢竟這麽多年就只有你陪着我,你是陪我最久的人啊!如果你死了,以後我一個人該怎麽辦呢?光是想想,就覺得好可怕。”
“但其實……”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淚眼朦胧地望着他,“但其實……這不是夢,對不對?”
“淩漾就是死了。”
“他就是死了。”
“你根本就不是他。”
【作者有話說】
怕大家誤會,聲明一下,“血腥告白”這些事不是男主幹的啊,他雖然不算什麽好東西,但也沒有那麽壞(只有在栀栀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他才會不擇手段消除一切風險,比如上一章的葉晴)
這些事都是幕後黑手策劃的,最後幕後黑手也一定會被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