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027章 第27章
黑衣人在後面窮追不舍,步步緊逼,身後馬蹄聲陣陣,從未停歇。像是索命的厲鬼,令人後背發涼,汗毛豎起。
喬昭駕馬在密林裏穿梭,徐纾言緊緊抱着她,頭靠在喬昭的後肩。兩個人的呼吸,心跳仿佛都融合在一起。在這一瞬間二人合為一體,再也無法分離。
森林茂密,樹冠層疊,郁郁蔥蔥。正是午時,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地上,空氣中的塵埃在其間漂浮,在陽光折射下熠熠生輝。
喬昭在馬術上頗有造詣,她小時候喬愈年就有心培養她,所以喬昭騎馬射箭幾乎是樣樣精通。後來又去了戰場,中京那些花裏胡哨的技巧明顯不夠用了,在肅州學到的都是一些殺人保命的手段。
因此喬昭在密林裏騎馬也游刃有餘,七拐八拐,漸漸和黑衣人拉開了距離。
當然那些黑衣人也不能小觑,他們雖然被甩在了身後,但是卻一直緊緊跟着喬昭馬蹄印。毫不懷疑,只要喬昭在前面稍微停下來,就立刻會被追上。
……
前方天光大亮,隐約是個出口。林海茫茫,綠波翻湧,再廣闊的的森林都有邊界。
眼看就要沖出密林,越靠近邊緣,越能聽見流水潺潺。只見,對面瀑布從山間傾瀉而下,伴随着巨大的轟鳴聲,濺起的水汽直撲面門。而面前懸崖高聳陡峭,筆直而下,一不留神就可能葬身于此。
喬昭看到這樣的情況,內心都有點崩了……
前有萬丈懸崖,後有追命敵人。腹背受敵,兩面夾擊。
不是?!老天爺你這麽搞,真就不給人一點活路呗?!
後面的的馬蹄聲越靠越近,喬昭調轉馬頭,正面相迎,直直望向追上來的黑衣人。
看到這個場面,那黑衣首領都譏諷一笑,揚聲道:“剛剛不是逃的挺快的嗎?現在怎麽不跑了?哦?!原來是無路可退了啊!”
“徐纾言啊!徐纾言!你當真是惹得天怒人怨!又是個太監!若我是你,早就沒臉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空氣中溢滿沉默,只有瀑布的轟鳴聲響徹山谷。
黑衣首領駕馬上前一步,眼光陰骘,看向徐纾言:“我再說一次,我們只要你的命。”随後他目光一瞥,看向喬昭,“只要你死了,我們會留她一命。”
“誰派你們來的?太尉周成遠?還是他後面的人?”徐纾言語氣平和,面容沉靜。仿佛這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而是閑暇的問候。
黑衣首領一把将劍抽出,高聲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這世上想讓你死的人還少嗎?你擋了太多人的路,今日你是必死無疑的。”
随後他又盯着徐纾言一字一句道,“你也不用套我的話。我最後說一遍,只有你死了,她才能活!”
喬昭沒有說話,她一直在心裏思考如何能逃出去。面前有十幾個刺客,後方又是懸崖峭壁。若只有她一個人,未必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但是帶上徐纾言,她就不那麽确定了。
他不會拳腳功夫,喬昭有時候又顧及不了他,這可不是磕磕碰碰這麽簡單,會出人命的。
喬昭都沒仔細聽前方的黑衣人說了什麽,只是突然感覺腰間的手松了些。
面前的黑衣首領還在說着,字字誅心:“你本來就要死的,茍活了這麽多年,全是仰仗當初喬元帥在朝廷裏替你說話。難道你要恩将仇報,将他唯一的女兒也拖下去?”
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松開了喬昭的衣角,好像真的準備妥協了。喬昭一把拽住徐纾言的手,緊緊握着,按在她的腰間。
喬昭望向黑衣首領,揚聲道:“我爹都沒說什麽,你算老幾?輪得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随後她又側頭看向身後的徐纾言,氣笑:“掌印是這般看不起喬昭?就憑他們也想要我的命?!簡直是癡心妄想!”
喬昭眉毛一挑,唇角微勾,眼神裏盡是不羁。
在喬昭的字典裏從沒有“退縮”二字,也不需要誰為了保護她而妥協。她身上的榮光,是戰場上拼出來的。或許只有成為刀下亡魂,才能見識到喬昭的真正實力!
一瞬間,喬昭駕馬沖了上去,先發制人。她手握鳴鴻刀,下手又狠又快,刀尖在陽光下,透着冷冽寒光,收割着敵人的性命。
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不似戰場上的兵卒,只會一通亂殺。這些黑衣人明顯接受過更高階的訓練,出招的手法都有考究,且幾人十分配合。
一時間打鬥陷入膠着狀态,誰也讨不了好。
可是再天衣無縫的配合,也有弱點。而那個破局的關鍵,就是……他!
喬昭目光銳利,與黑衣人纏鬥的時候她就發現了,有一個人似乎出招比較慢,好像受了傷。他表現的十分不明顯,但是戰場上瞬息萬變,一點差池都将成為死穴,被人攻破。
喬昭調轉方向對着他猛攻,而那人明顯不敵,很快便被挑下馬去。
少了一個人的配合,他們的威力就大打折扣,喬昭輕松了很多。
眼看着黑衣人一個一個跌下馬去,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黑衣首領更加癫狂,刺殺徐纾言,上面下的是死令,若是完不成任務,回去也免不了一死,甚至更加凄慘。
剩下的幾個人出招越發狠辣,也沒了章法,不管不顧。他們甚至棄了馬,幾個人圍上來,就為了能近身刺殺徐纾言。好幾次喬昭在躲避的時候,都差點傷害到身後的徐纾言。
為了保護他,喬昭将馬留給了徐纾言,甚至将随身攜帶的玄鐵匕首也塞到了他手心裏。
“會騎馬嗎?等會兒我攔着他們,你迅速離開這裏。匕首你留着,危急時刻用來保護自己。”喬昭注視着徐纾言的眼睛,快速囑咐着。只有他離開了,喬昭才不用束手束腳的。
“喬昭。”徐纾言的眼底閃過一絲情緒,他依然冷着語氣,仿佛拒人與千裏之外道,“喬昭,你沒必要救我的。”
喬昭沒理他那一句,只微微笑道:“別擔心,你只管往前走,等我解決了這裏就來尋你。”
駿馬飛速向前奔去,喬昭這才提着鳴鴻刀轉身。沒了徐纾言,喬昭就沒那麽多束縛。
她眼眸一彎,眉眼盡是朝氣蓬勃:“剛剛不是說要殺我嗎?我到來看看到底是誰在口出狂言。”
一瞬間,鳴鴻刀在劃破空氣,喬昭和黑衣人齊齊出招,戰況越發激烈。喬昭孤身一人,無牽無挂,出招更加大膽,讓人捉摸不透。好幾次出奇制勝,将敵人斬于刀下。
黑衣人很快不敵,一個皆一個成為喬昭的刀下亡魂。
直到鳴鴻刀将黑衣首領的喉嚨割破,鮮血霎時飛濺而出,鳴鴻刀上盡是血漬,喬昭也不可避免的負傷。
這場刺殺仿佛終于宣告結束。
血從脖頸出咕嚕咕嚕的流出來,彰顯着生命即将進入尾聲。那黑衣首領臉上挂着笑,面容扭曲,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是鮮血糊住了喉嚨。
“沒……沒用的,他……他逃……不掉的……”
黑衣首領大睜着眼,斷斷續續的說着,後面又開始邊笑邊咳血,漸漸沒了聲音。
喬昭錯愕的看向倒在面前的人,幾乎是瞬間,喬昭就明白了什麽意思!徐纾言有危險!喬昭快速向馬匹奔去,又翻身上馬,策馬狂奔去追徐纾言。
真的是一環一環又一環,環環相扣,簡直沒完沒了了!徐纾言到底惹到誰了,非要置他于死地!
這片懸崖綿延不斷,幾乎将這片森林分為兩半,互不幹涉。懸崖又高慫陡峭,若是畏懼高空的人,恐怕還沒走到懸崖邊上,便已經兩股戰戰,吓得魂不附體。
而方才離開的徐纾言,跑了一會兒,坐下的馬匹突然一個趔趄,前蹄跪在地上,徐纾言瞬間跌下馬去。
密林中突然出現的兩個黑衣人,拿着劍,攔在徐纾言面前。
“九千歲?您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何必如此掙紮,鬧得大家都不好看。”
徐纾言緩緩起身,雙手垂着,衣袖擋住了手裏握着的匕首。
他面不改色,從容道:“你們是宮裏的人。”
其中一個黑衣人笑道:“不愧是九千歲,聰慧逼人,一下就猜出了奴才從宮裏來的。”
徐纾言手裏緊緊捏住匕首,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方才那兩波暗殺的人,不是宮裏人,所以那個人培養了自己的死士。”
在場的三個人都知道徐纾言說的“那個人”是指殺他的人。
這下兩個人不說話了,看樣子就是真的。
不愧是徐纾言,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又靠鐵血手腕,在朝廷裏很快立足。足以可見他思維敏捷,舉一反三。
是宮裏的人,又能培養死士,可見此人在宮裏有權有勢,不可能是普通人。甚至與朝廷裏的官員也有勾結,不然怎麽養的了這麽多死士。
在宮裏這樣背景的人不多,但也有幾個,還需要一一排查。
“你還尊稱他為九千歲呢?這都死到臨頭了,還是趕快下手吧,免得又生事端。”
站在一旁的另一個人一直沉默寡言,直到這時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徐纾言瞬間抓緊手裏的匕首,時刻準備着反擊。
“那九千歲可別怪我們不客氣。”黑衣人笑了笑,假模假樣的告了歉。
二人突然向徐纾言襲來,出手很快。徐纾言向後跑去,假意踉跄跌倒,待到身後二人追了上來俯身抓他時,猛的将手中匕首向後劃去。
玄鐵制成的匕首,削鐵如泥,只需要微微接觸,就能劃破皮膚,割破血管。
方才那個有說有笑的黑衣人,瞬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睜大雙眼看着滿手的鮮血,似乎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
話還沒說完,人就轟然倒在地上,眼睛都沒閉上。
而另外一個人瞬間起身躲開,盯着徐纾言手裏的匕首,沉聲道:“還是小看了九千歲,當真是詭計多端,不好對付。”
徐纾言站起神來,白皙修長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匕首也在滴着血。
随後那人猛的撲上來,一腳踹開了徐纾言手中的匕首,匕首飛了出去。
他将徐纾言逼至懸崖邊上,手中的劍向徐纾言砍過去。徐纾言瞬間偏了身子,只在肩膀上劃了一劍,鮮血打濕了他的月白色錦袍。
身後便是萬丈懸崖,波濤洶湧的江水,猶如巨龍咆哮。
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九千歲,會死在他的手裏呢,真是說出來都讓人笑掉大牙!
徐纾言今日在劫難逃。
就在這時!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徐纾言轉頭,是喬昭!她來找他了!
他很難說清楚當時的感受,只記得自己心如擂鼓,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哪怕是幾年以後,他和喬昭已經離開了中京。他依然能記得那日,陽光那樣好,身後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襯。喬昭一身戎裝,張揚肆意,策馬向他奔來的樣子。
她來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