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第28章

那黑衣人也看到了喬昭, 他知道喬昭此人十分難纏,不然徐纾言不可能躲過兩輪追殺,到了他手裏。

他必須立刻下手。

只見那黑衣人一把拽住徐纾言的衣領, 将他拉拽到懸崖邊上。只要再後退一步,徐纾言将會跌下百米懸崖,萬劫不複。

腳下是激流飛濺, 深不可測的江流,一顆大石頭掉下去, 都會瞬間被急流吞噬。

喬昭瞬間翻身下馬, 一把撿起地上的匕首, 狠狠投擲過去,幾乎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匕首從背部沒入黑衣人胸口,幾乎整個匕身都直.插.進去,那黑衣人只感覺胸口一痛, 低頭卻沒看見有鮮血流出。

當身體受到致命傷害時,第一瞬間不是疼痛,而是麻木。

他似乎有些疑惑, 但是看到喬昭走過來,他又厲聲威脅到:“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将他推下去!”

喬昭立刻舉起雙手, 表示自己不會過去。又停下腳步,不再前進。

匕首還在黑衣人背上,可他不知道。他只能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流失, 眼前陣陣發黑, 感覺腦子也轉不動了, 只想閉眼睡過去。

就是現在!

說時遲,那時快!喬昭飛身上前, 一把将黑衣人踹倒在地,而黑衣人也在自己倒下的最後一刻,将徐纾言猛的推了下去。

喬昭幾乎是半個身子撲過去,一把抓住徐纾言的手,死死拽住。

幾顆碎石落下懸崖,轉瞬間就沒了影子。

峭壁高聳,幾乎是垂直入地,猶如刀削一般。兩岸之間是奔騰不息的江流,洶湧澎湃,撞擊在岩石上,水花四濺。

徐纾言肩膀上的傷口很深,一直在流血,把衣服都浸濕。他現在挂在懸崖邊上,與喬昭交握的手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他甚至感覺不到害怕,只是覺得渾身發冷,感覺體溫在不斷流失,唯有兩只相握着的手有一點溫度,是屬于喬昭的溫度。

溫暖,幹淨,給人無言的安全感。

喬昭自己的身子都探出去了小半,她趴在懸崖邊上,因為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喬昭用盡全力拉住他。徐纾言再怎麽瘦弱,也是一個成年男人。喬昭手上青筋爆起,額頭上的汗大顆大顆的往下墜。

徐纾言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是慘白的,明顯是失血過多,快要休克的症狀。

他擡眸直直注視着喬昭,良久,才輕輕開口:“喬昭,放手吧。我不想你為了救我,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不值得。你在戰場上有軍功,就算我死了,皇上也不會怪罪你的。”

徐纾言的自厭情緒少有人知道,他總是裝的很好,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在朝堂在後宮與人虛以委蛇,談笑風生的每一個都瞬間,都是在燃燒他的精血,若哪一天油盡燈枯,他只剩下一捧餘燼,被風吹散。

徐纾言仿佛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情緒,自厭自棄道:“那麽多人盼着我死,還真讓那些老東西等到了這一天。”

他定定望向喬昭的眼睛,越說越氣,陰狠狠的詛咒:“就算我死了又如何,我不會放過他們。這麽多年我滿身殺孽,定會變成厲鬼,讓那些害我之人寝食難安,家宅不寧,生不如死!”

徐纾言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聲音又低又輕。說的話也是颠三倒四,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好像怕以後就沒機會再說了。

喬昭無語,徐纾言都快死到臨頭來了,都不忘拉着他的政敵墊背......

“閉嘴!”喬昭嚴厲喝道,“省點力氣等活下來再說!”

喬昭很急,語氣也沒收斂。徐纾言一下子閉了嘴,但是紅紅的眼眶卻怎麽也遮掩不住,他心緒起伏太大,甚至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

好在喬昭從小力氣就大,所以她能拽的住徐纾言,但是想單手把他拉上來,不是一件易事,而且徐纾言狀态也很糟糕。

午時,太陽毒辣,又沒有遮蔽物,陽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睜不開雙眼。地上躺着兩個黑衣人,一個人趴着,背上還插着一把匕首。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握緊我的手,不要松!”喬昭正聲道。

她已經能覺察到自己有一些脫力,今天就沒有停下來過,一直在刀光劍影中穿梭,就是鐵人也有受不住的時候。

她想趁着自己還有力氣,試試全力将徐纾言拉上來。

徐纾言微微睜開眼,他已經有些意識恍惚,但是聽見喬昭的話,還是很用力的握緊她,兩個人雙手交疊。

黑色的影子照在喬昭的身上,搖搖晃晃的。而喬昭一心撲在徐纾言身上,對此沒有察覺。徐纾言瞬間睜大雙眼,緊緊拽住了喬昭的手,因為太過緊張,手都在抖。

只聽他大喊一聲:“喬昭!注意旁邊!”

幾乎是瞬間,喬昭右手拽住徐纾言,左手握住身旁鳴鴻刀,猛的向旁邊投擲過去,鳴鴻刀插進黑衣人胸口,把他逼退幾步,又轟然跪在了地上。

因為喬昭發力,右手不自覺卸力。兩個人交握的手中全是濕汗,白皙的手指仿佛再也沒有了力氣,漸漸往下滑,在一瞬間錯開。

徐纾言墜下了山崖,他的月白錦袍上占了鮮血,衣服被山間的風鼓鼓吹拂,像一只張開翅膀的鳥兒。他拼命睜開眼,想要保持一絲清醒,從這個角度看天空覺得很神奇,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能遨游天際。

“徐纾言!”喬昭大吼一聲,百米懸崖,縱身躍下。

她一把摟住徐纾言的腰,手護住徐纾言的頭,刺耳的風在耳邊狂響,兩個人的頭發都交纏在一起。

下墜是一瞬間的事情,速度很快。這懸崖很深,若是直直墜下去,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但是剛開始喬昭就注意到崖下有一顆歪脖子樹,有樹做緩沖,降低速度,再掉到崖底,跌入河裏,她會凫水,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放任徐纾言自己掉下去,估計真的就是一命嗚呼了。

她抱着徐纾言調整角度,幾息之間便砸在了那棵樹上。喬昭将徐纾言整個抱在懷裏,幾乎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做了緩沖,一時間痛的龇牙咧嘴。

好倒黴,真要離他遠點,喬昭痛得都有點想爆粗口了。

那棵歪脖樹也不粗壯,承受不住兩個人砸下來的力道。

只聽見“咔嚓——”一聲

樹枝裂開了。

喬昭抱着徐纾言,還有樹枝,一同墜入了幽暗的河底。

冰冷的河水一瞬間淹沒兩人,水流淹沒口鼻。徐纾言墜崖的時候就已經昏過去了,現下在水中,無知無覺,連呼吸都沒有了,面色慘白的樣子像是被冤死的厲鬼,緩緩沉入水中。

而喬昭也被砸的頭暈眼花,一瞬間分不清天南地北。待她反應過來時,徐纾言都快沉下去了。

喬昭在水中,猶如一尾游魚,在水中自由穿梭,矯健而敏捷。喬昭順着水流,向徐纾言游去。她一把撈住徐纾言的胳膊,但是徐纾言完全沒了意識。喬昭才發現他已經暈過去了,再不呼吸真要憋過去了。

喬昭握住徐纾言肩膀,低頭親吻上去,薄唇微涼,柔軟的觸感。觸感很微妙,是喬昭從來沒有涉及到的領域。但喬昭來不及想太多,撬開徐纾言的嘴唇,向口腔裏渡氣。

陽光落在水面上,透進河裏,顯得水底世界朦胧又夢幻。很溫柔,又很危險,一不注意就會被永遠留在水裏。

兩個人在水中相擁,黑色和月牙白觸碰在一起,又随着水流分開,纏纏綿綿,分不清彼此。

喬昭睜眼看着上方的光暈,拽着徐纾言不斷向上游着,向着光亮游着。直到突破水面,天光大亮,氧氣争先恐後的湧入鼻中,喬昭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活過來了。

他們兩人被水流沖到了下游,水流沖刷形成了淺灘。喬昭被沖到了河灘上,徐纾言在她不遠處,仍然臉色蒼白如紙,猶如冬日一捧冰冷的雪。他一直雙眼緊閉,不曾醒來。

兩個人都渾身濕透,喬昭已經力竭,她仰躺地上,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喬昭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深深嘆了口氣。

世界毀滅吧!真的累了……

她轉頭看向躺在身側的徐纾言,認命起身。

徐纾言的情況十分糟糕,甚至比喬昭想的還要嚴重。他身體一直不好,這一路上風餐露宿消瘦了許多,今天又墜落山崖。喬昭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被劃破一條口子,裏面的傷口很深,被水泡的發白。

這種傷,是最要警惕的,因為傷口被水泡了很久,感染過後極容易身體發熱。若是高燒退不下來,容易引起很多并發症,後果不堪設想。

眼看着天色漸晚,太陽慢慢落下,山谷中的鳥兒開始陸陸續續回歸巢穴,鳥叫聲清脆悅耳,回蕩在山谷中。随着夕陽西下,溫度也慢慢降低。

徐纾言人沒醒,呼吸沉沉,隐約有發熱的征兆。

現下最要緊的是找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把徐纾言安頓好,他現在正在病重,受不了風吹日曬。

且黑暗中的森林,危險重重。随着夜晚到來,很多動物都會出來活動,要立刻将火堆升起來,一方面動物避光怕火,另一方面能夠維持兩個人的體溫。

喬昭背着徐纾言,他整個身體都軟軟的靠在喬昭身上。喬昭能感覺到徐纾言身體在慢慢發燙,有些着急了。

傍晚時分,暮色将至,天邊只餘一抹殘陽。河灘上兩個人影,相互依偎,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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